“援军怎么还没到？”护国军此刻也已死伤惨重，且剩下的士兵皆已精疲力劲，裴之意也有些急了。


    “我们派去的人还没回来！不过我估摸着怎么也要两个时辰！”焦殊握着刀，喘着粗气说。


    “赵迟阳提前算出了天象，早已派人前去接应，或许会提前一会！”裴之意自己心中也并无把握，可是眼下，她是信任赵迟阳的。


    彭玉跪在兄长尸身面前，面无表情，可是眼泪却不停的流。


    “他是为了护着我…都是我的错…”裴之意缓缓走过去，语气中满是愧疚，自从救起他们兄妹，她们三个人就没分开过。


    “少将军，这事不怪你，自从我们俩决定跟着你那日，就彼此都料到了会有这么一日，但是这一日真的到了，还是会心痛，会难过，甚至有些责备，责备他为什么不让我先走…”彭玉的眼泪流进嘴里，没人知道是什么滋味。


    裴之意在一旁不再说话，更多的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此刻感觉像是少了条胳膊般的不习惯，像是身体的某一个部分随着彭坤的死去一起消失了，可是眼下敌军随时可能再次来犯，她没有时间伤心，只能打起精神与几个副将一同商量接下来的迎敌策略。


    “华军现在没有响动，怕是也在等待援军，若是我们主动出击，还是有些胜算的。”焦殊说道。


    裴恒率先否认了他的想法：“不可！我们的士兵已经快到极限了，若是并州援军突然赶到，那可就是真的穷途末路了！”


    裴之意看着帐外横七竖八的伤员，他们身上的血早已浸透了战衣，军医忙碌的穿梭于人群之中，一刻都不曾停息，她的心中愤怒和心痛的情绪翻涌，一时间喉间竟涌出一丝腥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她抬手拭了下，看见手掌心里那抹殷红，她环顾了四周，趁没有人注意，偷偷的擦到了衣服上，她的身上早已满是血污，如今多这一点，自不会有人发现。


    此时奴康那边时间也在焦灼中过去，并州援军迟迟未到，他的心里也开始变得不安，神情也不似刚开始那般从容，裴之意的手段他是知道的，虽然战场之上总有奇招制敌，但从不屑用阴损手段，所以他才始终自信的认为这次的情形他能够赢，可是边州之战那个叫赵迟阳的军师他不曾听闻，以身为子入棋局甚至不惜伤及自身这么阴狠的招式他没见过，若是那日他是苍山，也未必能躲得过去。


    “报——！将军！并州援军在赶来的路上遭遇袭击！”前线士兵来报，跑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来不及进账，隔得老远就开始喊。


    “怎么可能！护国军自己的援军都还没到！哪来的人手伏击我们的援军！”奴康有些不可置信。


    “千真万确！护国军的援军本是被沙尘暴拖住了脚步，可是有人前去接应，不仅将他们平安的从沙尘暴里带了出来，还走了西边的荒漠抄了近道，伏击了并州援军，并州将领已经被擒，怕是现在…现在已经不剩几个人了！”


    “西边荒漠？他怎么敢！那是片吃人的荒漠，不熟悉地形的人进去是不可能活着出来的！”奴康严重的震惊更甚：“那个赵迟阳究竟是谁！”


    “将军，眼下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现在该如何？”


    “护国军现在还不知道我们的援军没了！他们的人也所剩无几了，杀过去！进攻！”奴康攥的拳头咯咯作响，发出了进攻的号令。


    ***


    “华军杀过来了！”哨兵朝着天上放信号弹示警，众人立刻拾起兵器准备迎敌，裴之意站在高处皱着眉头说：“父亲，有些不对，他们人数并没变多，而且士兵身上的血污像是刚刚经历厮杀，有的甚至连兵器都没有！”


    裴恒根据裴之意说的观察到，也发现了端倪：“这说明…他们的援军并未赶到？”


    裴之意点点头：“没错，他们援军未到就敢贸然进攻，恐是发生了什么变故，现在进攻也只是想要误导我们。”


    裴恒似是想到了什么：“军师前去解救援军迟迟未到，会不会是他带人先一步斩断了并州援军？”


    “那便是对我们最好的消息，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背水一战！”裴之意说罢转身冲下城楼，对着列阵在前准备厮杀的士兵高喝：“我们的援军到了！护国军听令！活捉奴康！踏平耀州！”说罢率先冲了出去。


    众人听见援军到了，原本早已泻力的身体霎时间又充满了力量，且自己的将军此刻又冲在最前面，这无疑是对护国军士气最大的振奋。


    “冲啊！今天就算交代在这也值了！”士兵嘶吼着又冲了上去，一个个变成暴怒的野兽，见到华军的衣服就砍，可是他们实在太累了，渐渐的体力开始透支，可环顾四周却发现，身后并无援军赶到，他们开始怀疑，是否真的有援军，是不是裴之意骗了他们，或许不会有援军赶来了，他们今日注定要死在这里。


    裴之意的身体已经开始出现严重的不适，她摔下马来，胸腔内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让她一时间呼吸不畅，她单膝跪在地上用长刀勉强支撑着身体，随后“嗤”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眼前的黑暗让她什么都看不见，在她失去意识之前，只听见彭玉在离她不远处嘶吼般的叫她,她想过来救她，可是被几个华国士兵拖住了手脚。


    “少将军！”


    “少将军…”


    声音渐渐变得模糊，空洞又悠长，随后逐渐被嗡鸣声取代，裴之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下坠，脸触碰到了地上的沙石，血腥味不断的涌入鼻腔…


    “援军到了！是穆武将军！”身后有人大喊，众人回头，本以为还是骗人的消息，没想到身后真的是黑压压一片的援军，穆武带着骑兵冲在最前面，身上满是血污和泥沙，很明显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


    在援军面前，华军自然是无法抵挡，不过一会，穆武和裴恒就扫清战场，结束了这场血战。


    赵迟阳向来爱干净，身上的衣服和头发向来都是精心打理，可是现在也早已满是泥沙，脸上被喷溅的不知道是谁的血。


    “少将军不见了！”彭玉脚下一软，从马上栽倒下来，她手脚并用的跑进裴恒营帐，带着哭腔地说。


    赵迟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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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把将她扯住，急着问：“谁不见了？”


    “将军！少将军不见了！我看见她从马上摔下来，吐了好大一口血！我想过去！可是围着我的华军太多了！然后她就不见了！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您杀了我吧！”彭玉跪在地上，哭着说。


    赵迟阳的心弦骤然绷紧了，他开始回想这些天来裴之意的种种异常，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裴恒的表情更是像一块冻了许久的冰，他在等一个他希望永远都等不到的消息。


    许久之后，负责清理战场的焦殊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众人瞬间涌了上去：“怎么样？找到了吗？”


    焦殊皱眉用力的摇了摇头：“战场已经清点完毕，没有发现少将军的尸身，也没发现她的刀。”


    裴恒的眉头稍微舒展一点，但随即又再次拧紧：“没有尸身，就证明臻臻还活着。可既然活着，她现在在哪里？”


    赵迟阳的心早已掉进冰窖，他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他双手十指紧紧的绞在一起，指甲掐进了皮肉，血渗出来都没有注意。他有些慌了，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在刚刚，他得知彭坤的死讯，他知道他与裴之意之间的距离，又多了一条人命。


    裴恒再次发出命令：“焦殊，再去找，多带些人手！”随后他顿了顿，还是说出了那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彭玉起身：“我也去！”随后跟着焦殊一起快步离开了。


    “少将军失踪的消息暂时不能传出去！”赵迟阳站起来提醒道。


    裴恒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无力的点点头，眼神空洞：“这些都是自己人，无碍。”赵迟阳从未见过这样的裴恒，自打第一次见，裴恒的脊背永远挺得笔直，声音洪亮，一双眼睛好像鹰隼般明亮，可是现在，他不像一个征战沙场的将领，而是一个失去女儿的父亲。


    他女儿没有了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赵迟阳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想到了被自己父亲下令杀死的妹妹…


    营帐里静的可怕，赵迟阳退出去，唤了青川和季远回到自己的住处。


    “我做了最坏的推算，她被乌孙计的人抓走了。”赵迟阳眉头紧皱：“是我大意了！怎么没想到俞大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根本就没想真的杀有福，而是为了给裴之意下毒！”


    季远的面色更加凝重：“虽然我现在没有那日裴之意用过的茶水，但听你的描述，先是头晕，再是暂时性的看不见听不清，到最后毒入肺腑口吐鲜血，再加上她是武将，这该是…”他有些不敢说了。


    “该是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赵迟阳有些恼了。


    “是华国秘药，名为香昙，毒发之时，就是这样，全身泻力，是很多年前华国的一名巫医专为对付武功高强之人研制，因为太难配置且解药所需药材过于稀有，已经很久人用过了，我以为此毒早已绝迹，没想到…”季远的话给了赵迟阳一丝希望。


    “有解药？那就是有的救！”他的眼睛闪过一丝光亮。


    “嗯...”季远的眼神有些躲闪，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