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忏悔，最是廉价无用。你此刻的恐惧和哀求，不过是因为踢到了铁板。


    ……


    “快看！星际舰队！无畏舰出来了！”


    人群沸腾，无数目光聚焦苍穹。大大小小的星舰撕裂云层，冰冷金属在恒星光芒下折射出冰冷的虹彩。当那艘巍峨如山的“无畏舰”破云而出时，炫目的光芒几乎灼伤了仰望者的眼。


    记者们疯狂按动快门——头条有了！


    荒芜星异变！


    这颗早已被遗忘、作为流放之地的死寂星球，竟被狂暴的虫族与诡异的植物族联手占据、疯狂开采！


    消息如星火燎原，瞬间引爆联邦总部与星际商业联盟高层，成为贵族沙龙与平民酒馆的共同话题。


    A星。


    “天呐，连星际舰队都出动了！前所未有的大手笔！之前最多派出佣兵和调查员去驱赶。”


    远东城区边缘，有人惊叹。


    “嘿，内部消息！”一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哪是为驱赶虫子？是灵能石！荒芜星发现了灵能石矿脉！”


    惊呼四起，多一条矿脉，这足以改变格局！


    “我去，灵能石，这事要是真的，说不定今年部队会扩招，佣兵转正的机会！以前是想都不敢想呀！”


    “什么狗屁灵能石，别什么都扯上灵能石，要有灵能石，早在水星变荒芜星的时候，就被中心城区那些资源勘探局的老东西运走了！哼。”


    “也是噢，都…看着我干嘛，不是我说的，季二说的有灵能石，他不是水星周围星迁过来的难民嘛，而且人也挺好的，话应该…也有些…依据的吧，哈哈。”


    “他说啥，你信啥，他还说他改造过五星机甲呢！你们信吗？”


    男子朝着周围嚷嚷道。


    “反正我是不信。你信吗？”


    “我也不信。看，都不信。”


    “哈哈哈哈哈哈”


    “他还不是迁过来呢，是自己屁滚尿流的躲到咱这贫民窟来的，说什么，哎哟，可怜可怜我，满门被下毒手，家里钱财被人一扫而光巴拉巴拉的。”


    一阵沉寂。


    贫民窟的人大多都是从别的沦陷星球迁过来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里面也不乏有家里是被他人烧杀抢掠的。


    大家都顾忌着这些话题。


    对于他们每个人来说，那是段可怕的噩梦。


    “害，不是发现了灵能石，那又是什么缘故，星际舰队可是只有各星际联邦、联盟、研究院等的九成以上投票通过决定，才能启动的。”


    这话一出，那质疑灵能石的人迅速接上话题。


    “因为人没了！联邦派去的调查员和精锐佣兵，近百人！信号全断，生命监测仪…全拉平了！就在几天前！”


    “我去，虫族、植物族这么敢的嘛！”


    “呵呵，五十年前的水星可不就是被那群虫子和植物给搞＇散架＇的嘛？”


    “那个…我咋听说，里面有外星人＇残留＇的那档子事。”


    “去去去，什么外星人，哪还有外星人呀！早在千年前就被人类集火灭了，想看外星人去联邦博物馆去。”


    “嘿，你小子，是不是听西巷口那又瞎又聋的老头子说书了，就他满口胡言乱语的，和季二一个样。”


    “艾，还真别说，上次我还看见他俩坐一张桌子上喝酒呢！估计俩人早聊一块去了。”


    “哈哈哈哈哈。”


    五十年前，那个美丽的蓝色星球在战火中崩解，却以自身为祭，点燃了人类的新纪元——“机甲时代”正式降临！


    无论精神力高低，人类终于拥有了抗衡入侵者的资本，精准、持续、强大的机甲打击成为主流。


    ……


    与此同时，一辆略显陈旧的地面车驶离繁华的中心城区，进入远东区破败的边缘。


    “什么！！！”


    “一台机甲进行一次调节适配就要十万星币？？？”


    “抢钱呢！！！”


    后车座上的橘猫，被女生的尖叫声吓得应激跳起。


    翻滚掉到了座位下面，迅速站起，炸毛。


    “喵呜！！！”


    干啥呢，睡得好好的。


    车窗玻璃缓缓升起，小猫被吸引了注意力。


    猫条，好香。


    眼睛瞪的圆圆的。


    “喵呜～”


    哪呢？


    随后发现目标，驾驶座靠门的缝隙。


    扒拉着门两脚立起来，开吃。


    “喵呜～喵呜～”


    真香。


    “大喊大叫的，怕别人不知道你嗓门大？”


    喂完猫条后的王勇坐正了身子，活动着有些发酸的右肩膀，丝毫不受妹妹大嗓门的影响。


    “十万星币呢！哥，他都只是个二星机械维修师，三星都没这么高的价格！你怕不是被别人下黑手了吧？”


    王敏双手交叉于胸前，大声质问，余光看着车慢慢离开中心城区，丝丝困惑。


    “这只是预算，他很强！很值！”


    驾驶座的王勇面无表情，稳稳握着方向盘，目光扫过一张手绘的、标注着红线的简陋地图。


    “不是，再强也不能抢吧？三星机械师都没这么黑！况且，我觉得我现在的机甲挺好的，应付星海公学的入学考试绰绰有余好吧。”


    “是考星群联邦学院。”


    “考…考星群？谁？我？？呵呵。”


    王敏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哥哥口出狂言。


    眼睛瞪的比刚刚小猫发现猫条的眼睛还圆。


    bro，吹牛请拿自己吹。


    你自己当兵这么久都不一定能上，要你这个只能考上＇低保＇学校的妹妹上？


    神经病。


    “我实话实说，我一差等生，精神力等级勉强二星，对机甲操控能达到熟练一星，就已经是机甲的极限了。”


    准确来说，是一星机甲与人之间的链接极限。


    而星群联邦学院是跨星球建立的联合大学，这个对机甲操控有着极致要求的学院，是为了步入新时代而建立。


    都是笋尖尖，你要我一个笋杆杆去争？


    “是你的极限，不是机甲的极限。”


    “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有你这么扎妹妹心的哥嘛？”


    “实话，快到了。”


    “我去，贫民窟？不儿，你要找的人不会住…这…里面吧？”


    “嗯。”王勇简短回应，车子熟练地拐进一条狭窄、污水横流的巷道。“地图很详细，是条近路。”


    呵呵，可不详细吗，专砍你这类大冤种，你不来，怎么砍。


    王敏翻了个白眼，暗搓搓活动了下手腕关节。大忽悠？等着瞧！姑奶奶新练的机甲格斗连招，正好拿你试刀！


    “在后面搓着拳头，傻笑啥呢？跟上，这里鱼龙混杂。”


    ……


    西巷口，随着一阵一阵的叮当叮当声后。


    教学楼里，杂碎的脚步，被推搡得吱嘎吱嘎响的桌子，乱塞一通的书包，老师的嘱咐，同学的约定。


    放学的喧嚣如同潮水般涌现又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午后暖阳和青草气息的宁静。


    孩子们像一群归巢的雀鸟，叽叽喳喳地冲向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


    “快快快！刘爷爷肯定又在树底下打盹儿了！”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边跑边喊。


    “上周讲到哪儿了？外星人被打败了对吧？”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气喘吁吁地问，小脸上满是期待。


    她叫小玲，上次考试砸了锅，被哥哥禁足一周，错过了精彩部分。


    旁边一个稍大点的男孩奇奇，利落地把书包垫在屁股下，抢占了离老槐树最近的一块树荫。


    “嗯，讲完了外星人被集火打败。博物馆里那艘破破烂烂的外星小飞船模型，就是证据。”他语气平淡，但眼睛亮晶晶的，透着一股远超年龄的沉静。


    “哇！就这样被打败了？好厉害！”小玲惊叹，随即又皱起小眉头，“可是…奇奇，你不好奇吗？它们从哪来的？那么远跑来，能量够用吗？怎么就被我们打败了？它们…还会再来吗？”


    她一口气抛出好几个问题，像连珠炮似的。


    “问得好！”奇奇身边一个叫小帅的男孩，习惯性地想伸手去揉奇奇的脑袋，“你小子，课本知识记不住，听故事倒门儿清！”


    奇奇肩膀微不可查地一缩，像条滑溜的小鱼，灵巧地避开那只手，顺势往旁边挪了半个身位。


    他心里嘀咕：哼，只有哥哥能碰我头！这家伙，肯定怕我长高了超过他！坏心眼！


    脸上却依旧挂着乖巧的笑容：“别打岔，快讲讲，上周我也没听全。”


    大壮也不在意，清了清嗓子，模仿着刘老头的腔调：“咳咳！按刘爷爷的话说啊，那帮外星强盗，老家离咱这儿十万八千里！他们的曲速引擎，能量金贵着呢！得‘吃掉’一个星系的能量，才能跳到下一个！”


    他做了个夸张的吞噬动作。


    “那咋打败的？”小玲追问。


    “靠的是牺牲！”大壮的声音低沉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有个星球，位置特殊，像个口袋。勇敢的士兵们就在那里，当‘鱼饵’，把外星人的大船队引进去困住！


    然后，‘咻——’！”他猛地举起手，做了个信号发射的动作，“其他星球收到信号，所有大炮一起开火！轰轰轰！集火！全灭！”


    他顿了顿，看向奇奇：“至于会不会再来？刘爷爷说，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奇奇挺起胸脯，“怕啥！等我们变得超级强大，它们敢来，就把它们揍得屁滚尿流，滚回老家去！”


    “哈哈哈哈哈！”孩子们都被逗笑了。


    “与其杞人忧天，不如自身强大。”一个苍老沙哑却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树荫深处传来。


    孩子们立刻安静下来，齐刷刷望过去。


    只见老槐树虬结的根旁，一张褪色的旧藤椅上，刘老头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脸上沟壑纵横，一双眼睛浑浊发白，像是蒙着一层永远化不开的雾，此刻却含着温和的笑意，精准地“望”向奇奇的方向。


    “刘爷爷！”孩子们惊喜地叫道。


    奇奇已经像只敏捷的小鹿，几步跑到藤椅旁的小矮桌前，拿起缺了口的粗陶茶壶，给老人面前那只同样粗朴的茶杯续上热水。


    动作熟练又自然。


    “哈哈哈，奇奇……”刘老头布满老茧的手摸索着，轻轻地落在了奇奇刚续完茶、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背上。


    那触感粗糙却温暖，带着一种奇特的、沉甸甸的重量。


    他浑浊的眼中似乎有极复杂的光芒一闪而过，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你和你哥哥…真像啊。”


    他收回手，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滚烫的粗茶，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好了，故事继续。”老人的声音陡然变得肃穆而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的尘埃。


    “上回书说到，那场终结之战，惊天动地。诱敌的星球，在无数炮火与外星舰船的自爆中……轰然解体！”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韵律感，孩子们仿佛能“看”到那宇宙深空中无声却无比惨烈的爆炸光芒。


    “爆炸的冲击波，横扫星河！它不仅将那个英勇的星球彻底化作了宇宙尘埃，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剧变。”刘老头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神秘。


    “散落的碎片中，孕育出了一种奇异的晶体——灵能石！它蕴含着磅礴的能量，光芒流转，如梦似幻。”


    老人微微摇头，语气带着深深的惋惜。


    “然而，讽刺的是，这名为‘灵能’的瑰宝，对刚刚在爆炸余波中得以觉醒的人类精神力，竟有着天然的压制！


    千百年来，无数智者穷尽心力，想要破解这‘灵能之锁’，却都铩羽而归。人类只能更加狂热地崇拜那难以捉摸的精神力量，仿佛它是唯一的救赎。”


    “而那场爆炸的‘馈赠’，也并非平等。”刘老头的声音带着洞察世事的苍凉，“有人精神力如星河璀璨，有人却微弱如风中残烛。命运，自那一刻起，便已悄然划分了轨迹。”


    他话锋一转，浑浊的眼眸深处似乎燃起了一点微弱的火苗：“但是！有一个星球，它不甘心！不甘心被这所谓的‘命运’和‘星级’定义！他们仰望星空，却更相信自己脚下的土地和手中的力量！”


    老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激昂：“他们放弃了虚无缥缈的精神力崇拜，将目光投向了钢铁与机械！用凡人的智慧，点燃了文明的火炬——''机甲''诞生了！钢铁为骨，意志为魂！人类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机械完美共生！这是何等伟大的进步！”


    藤椅上的老人身体微微前倾，枯瘦的手紧紧抓住了藤椅的扶手，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脸上涌起病态的潮红。


    “可是……刘爷爷？”奇奇敏锐地察觉到了老人的异样，小声问道，递上茶杯的手停在半空。


    “可是啊……”刘老头的声音骤然低沉下去，如同从深渊中传来，充满了刻骨的寒意与滔天的恨意，“就在这希望之光刚刚亮起，就在虫族与植物族在荒芜星域蠢蠢欲动之际……贪婪！人性的贪婪蒙蔽了双眼！”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一个利欲熏心的家族！他们妄图将这足以改变人类命运的伟大发现据为己有！他们……他们悍然发动了政变！背叛了整个星球！背叛了所有信任他们的人！”


    老人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嘶哑而破碎：“生死存亡之际……水星的总督……那位伟大的领袖……他……他号令忠诚的士兵，拼死抵抗……最终……”


    刘老头的声音哽咽了，浑浊的老泪无声地滑过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最终……为了不让这希望之火落入叛徒和异族之手……他……他引爆了军团所有的炸弹……选择了……同归于尽……”


    沉重的寂静笼罩了树荫。连最活泼的孩子也屏住了呼吸，仿佛被那跨越时空的悲壮与绝望扼住了喉咙。


    刘老头疲惫地靠在藤椅上，仿佛刚才那番讲述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


    他用那双半瞎的、蒙着白翳的眼睛，艰难地、却又无比精准地，再次“看”向身旁捧着茶杯的奇奇。


    那目光深邃得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带着无尽的哀伤、怀念，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期盼。


    “自那之后……那个名为‘水星’的、曾经无比美丽的蓝色星球……彻底化作了如今星图上标记的——荒芜星。”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重得砸在每个人心上。


    “也是目前……唯一一个''没有难民流出的星球''。”


    所有的一切，连同希望与绝望，都永远埋葬在了那片死寂的星空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