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云台悬薪火
作品:《天工开武》 “铁幕”同盟的钢铁巨舰如同一柄冰冷的铡刀,蛮横地切入这片汇聚了当世武道精华的奇异海域。
惨白的探照灯光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浓雾,将“破浪号”船艏这片小小的舞台彻底暴露。
乌拉尔狂战士伊凡肩上那挺六管转轮机枪的金属寒光,法兰西“银面毒蛇”路易手中幽蓝刺剑的致命锋锐,不列颠“渡鸦”夫人水晶球内蠕动的阴影诅咒,以及那些镶嵌金属义肢的未来战士冷漠的电子眼,构成了一幅充满工业暴力与地下诡谲的冰冷画卷。
这冰冷的工业洪流,与少林古船肃穆的梵唱、青城清微道人御剑凌虚的超然、武当张松溪真人踏浪而来的飘逸、点苍墨七如同幽影般的蛰伏、瓦列里冻土的酷寒、非洲战士祖灵的野性、霓虹面具忍者的诡诈、程啸山霸道的狂烈、天竺老僧古井无波的沉寂…种种截然不同的武道意志与气息,如同沸腾的油与水,在“破浪号”周围这片墨色沧溟之上,激烈碰撞、挤压、摩擦!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岩浆,无形的精神压力与能量场域相互倾轧,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本身在呻吟的细微声响。
海风呜咽着,试图吹散这令人窒息的对峙,却被无形的力场绞碎。
“阿弥陀佛。”少林玄苦大师白眉微蹙,手中金铜法号低垂,宏大的狮子吼真力在工业探照灯的强压下,显得有些凝滞。
他身后十八罗汉堂武僧,古铜色肌肤上的淡金经文刺青光芒流转,沉雄内息蓄而不发,如同怒目金刚,警惕着“铁幕”巨舰上散发出的冰冷杀意。
青城清微道人依旧负手立于悬空的青玉古剑之上,宽袍大袖在混杂的力场中微微拂动,眼神温润中多了一丝凝重。剑柄那颗墨玉珠,光泽似乎更加内敛深沉。
武当张松溪真人踏波而立,臂弯拂尘银丝无风自动,深邃的眼眸扫过“铁幕”巨舰,又落在气息萎靡、紧握“镇岳”的林默身上,忧色更浓。
点苍墨七如同融入了绞盘的阴影,气息愈发阴冷飘忽,只有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如同毒蛇般锁定着“铁幕”舰艏那几个未来战士。
程啸山环眼怒睁,倒提“镇海锚”,虬髯戟张,古铜色的肌肉在探照灯下贲张如钢索,对着“铁幕”巨舰方向炸雷般吼道:“狗娘养的!扛着烧火棍就敢在老子面前充大瓣蒜?有种下来,老子把你那铁疙瘩塞进你屁眼里当炮仗放了!”粗俗的咆哮带着纯粹的阳刚霸道,硬生生在粘稠的压力场中撕开一道口子。
瓦列里庞大的身躯如同沉默的冰山,靛蓝的图腾在强光下蛰伏,冰蓝瞳孔锁定着“碎骨者”伊凡肩上那挺狰狞的机枪,冻气在周身无声凝聚。
非洲战士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咆哮,深紫色的图腾明灭不定,粗大的锚链环横在身前,原始的警惕与战意被工业的冰冷彻底点燃。
面具忍者破碎面具下的电子眼数据流疯狂闪烁,似乎在计算着所有可能的冲突路径与逃生概率。
高处起重机顶端,天竺老僧膝上的贝叶经,数片蕴含“静”与“护”之真言的贝叶再次亮起微弱的暗金光泽,身前的无芯古灯光晕流转,试图抚平这片混乱狂暴的精神力场,但效果微乎其微。
林默倚靠着冰冷的舱壁,熔金幽蓝的瞳孔在帽檐阴影下死寂如渊。
体内那座被“镇岳”刀魂本源强行镇压的“熔炉”,在周围狂暴冲突的武道意志刺激下,如同被投入锻锤的顽铁,发出不堪重负的低鸣。
焚炉真意、竖瞳知识、星辉古血,三股力量在“镇”字余威下艰难维持着脆弱的平衡,每一次力量的微澜都带来撕裂灵魂的剧痛。
掌心那轮被荆棘缠绕的血月烙印,在多重压力下,灼热感如同毒刺,愈发清晰。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死寂时刻——
嗡…嗡…嗡…
一阵低沉、稳定、带着精密机械运转韵律的嗡鸣声,毫无征兆地从极高的云层之上传来!
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海风的呜咽、钢铁的呻吟、梵唱的余韵、对峙的杀意,清晰地传入下方每一个人的耳中,如同冰冷的电子钟摆,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之上。
所有人,无论是悬剑的清微、踏浪的张松溪、肃立的玄苦、蛰伏的墨七、咆哮的程啸山、沉默的瓦列里、警惕的非洲战士、计算的面具忍者、凝重的天竺老僧,还是“铁幕”巨舰上的“碎骨者”伊凡、“银面毒蛇”路易、“渡鸦”夫人以及那些未来战士,都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只见极高处的铅灰色云层,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缓缓拨开。
一艘造型极其奇特、充满未来科技感的飞行器,无声无息地悬停在云层裂口之下。
它并非传统的飞机或直升机形态,而是一个巨大的、边缘流畅的银灰色碟形平台。
平台底部光滑如镜,边缘镶嵌着一圈不断明灭流转的幽蓝色能量环。
平台之上,没有任何明显的驾驶舱或武器系统,唯有一座由某种暗金色金属构筑、线条简洁而冰冷的金字塔形结构矗立在中央。
金字塔顶端,悬浮着一颗篮球大小、散发着柔和但恒定白光的水晶球体,如同微缩的人造太阳。
整个碟形平台散发着一种绝对的、非人的秩序感与掌控感,如同神祇冷漠地俯视着下方蝼蚁的争斗。
“灯塔!”
“是‘灯塔’的云台!”
几声压抑着惊惧的低呼,从“铁幕”巨舰和“破浪号”上同时响起。
无论是东欧的狂战士,还是法兰西的贵族剑客,亦或是华夏的佛道宗师,脸上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凝重与忌惮。
碟形平台底部,光滑如镜的表面,突然投射下一道凝练的、直径约一米的乳白色光柱。
光柱如同实质的阶梯,无视了数百米的距离,精准地垂落在“破浪号”与“铁幕”巨舰之间的海面上方,悬停不动。
光柱之中,一个身影缓缓显现。
正是司徒远!
他依旧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纯白的西装在光柱中纤尘不染,如同刚刚熨烫过。
百达翡丽的表盘反射着冰冷的微光。脸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如同精密计算过的温和笑容,眼神却深邃如同无星之夜,不带丝毫温度。
他优雅地立于光柱之中,仿佛踏着天梯降临的神使。
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对峙的各方势力,扫过悬剑的清微、踏浪的张松溪、肃立的玄苦、蛰伏的墨七、倒提巨锚的程啸山、沉默的瓦列里、警惕的非洲战士、计算的面具忍者、凝重的天竺老僧,最终,落在了倚靠着舱壁、气息萎靡却握刀死寂的林默身上,在他紧握的“镇岳”刀和那只隐藏在口袋里的新生左手上,停留了格外长的一瞬。
“诸位。”司徒远的声音透过某种无形的扩音装置,清晰地回荡在整片海域上空,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海上风高浪急,诸位又是当世武道翘楚,火气难免大了些。在下奉主人之命,特来为诸位引路,平息干戈。”
他微微抬手,指向身后那悬浮于云端的碟形平台,指向金字塔顶端那颗散发着恒定白光的水晶球体。
“时辰已至,‘薪火之试’的最终战场——幽灵岛,即将显现。”
“此地距岛尚有百里之遥,然空间坐标已开始扰动,寻常舰船难以靠近。唯有登上这‘引渡云台’,方能安然抵达彼岸。”
“请诸位登台。”
“胜者,觐见灯塔,洞悉‘起源’之秘。”
“败者…化为薪烬,滋养新纪元的火焰。”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宣告,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漠然,将下方所有武道宗师的尊严、意志、乃至生命,都视作了“薪火”棋盘上可供计算的筹码。
“放你娘的屁!”程啸山第一个炸了,巨锚狠狠砸在甲板上,火星四溅,“什么狗屁云台!老子看是焚尸炉!想让老子当柴火?先拆了你这鸟台子!”
“无量寿福。”武当张松溪真人眉头紧锁,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司徒施主,以天下武者为薪柴,行此灭绝人道之事,不怕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吗?”
青城清微道人悬于剑上,温润的眼神锐利如剑,直视光柱中的司徒远:“‘灯塔’所求,恐怕非是‘起源’,而是‘终结’吧?”
“阿弥陀佛!”玄苦大师金铜法号发出低沉的嗡鸣,“苦海无边,施主此举,无异于引众生入阿鼻地狱!老衲纵粉身碎骨,亦要阻此魔劫!”
“铁幕”巨舰上,“银面毒蛇”路易优雅地挽了个剑花,幽蓝的刺剑指向光柱,声音带着冰冷的嘲讽:“引渡?更像屠宰场的传送带。‘灯塔’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些。”
“碎骨者”伊凡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肩上的转轮机枪枪管缓缓转动,发出令人心悸的金属摩擦声。“渡鸦”夫人水晶球内的阴影蠕动得更加剧烈,散发出阴冷的诅咒气息。
司徒远面对各方的质问与杀意,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如同戴着一张完美的面具。他只是微微侧身,对着光柱之外的虚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诸位同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这‘引渡云台’,当有诸位一席之地。”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咻!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带着撕裂空间的锋锐感,自东方天际激射而来!速度之快,竟在身后拉出一道经久不散的乳白色音爆云痕!
来者并非飞行器,而是一道人影!
一个身着月白色宽袖长衫、背负一柄古朴连鞘长剑的青年男子!
他面容俊朗,剑眉星目,气质卓然出尘,如同谪仙临凡。
最令人惊骇的是,他竟未借助任何器物,纯粹以肉身撕裂长空,御气飞行!
每一次足尖在虚空轻点,脚下便炸开一团肉眼可见的乳白色气旋,推动着他以超越音速的恐怖速度疾驰而来!
其周身散发着一种古老而纯粹的剑意,仿佛一柄尘封千年的绝世神锋,终于出鞘!
昆仑墟,剑痴——李慕白!
几乎在李慕白现身的同时!
哗啦啦!
“破浪号”左舷方向,原本翻涌的墨色海水,毫无征兆地向两侧无声分开!
仿佛被无形的巨刃劈开!一道宽约丈许、深不见底的水道瞬间形成!
水道深处,一个身影踏着分开的海水,缓缓升起。
他身材高大,穿着极其古老、仿佛由某种深海巨兽皮革鞣制而成的暗青色甲胄,甲胄表面覆盖着细密的、如同龙鳞般的天然纹路。
脸上覆盖着一张狰狞的青铜鬼面,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同无尽海渊的眼眸。
手中并无兵器,唯有一枚拳头大小、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奇异海螺。
他每一步踏出,分开的海水便在他身后无声合拢,仿佛大海是他的仆从!
归墟海国镇海使,“覆海”敖青!
紧接着!
“破浪号”右舷的浓雾之中,光影无声扭曲。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衣、脚踩草鞋、腰间挂着一个破旧酒葫芦的老农身影,如同从水墨画中走出般,凭空显现。
他面容普通,皱纹深刻,如同饱经风霜的田间老叟,唯有一双眼睛,开阖间精光四射,仿佛蕴含着天地山川的无穷变化。
他手中拄着一根看似普通的青竹杖,竹杖顶端系着一根褪色的红绳。
他出现得无声无息,气息与周围的海雾、锈蚀的船体完美融合,若非亲眼所见,几乎无法感知其存在!
隐世地脉一脉,“山鬼”袁天罡!
李慕白悬停于云端,剑气冲霄!敖青立于海面,如渊渟岳峙!袁天罡立于船侧,似与天地同化!
三大隐世宗派同时现身!他们的气息或凌厉、或深邃、或质朴,却都强大到令人心悸,瞬间打破了原有的对峙格局!
司徒远脸上的笑容终于扩大了一丝,如同冰冷的湖面泛起一丝涟漪:“很好。人齐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林默身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玩味。
“林默先生,您的‘薪火帖’,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宏大的空间波动,毫无征兆地以“引渡云台”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整片海域的天空,瞬间被染上了一层诡异的暗红!如同凝固的血液!
翻滚的海水变得粘稠如油墨!
铅灰色的云层如同被无形巨力撕扯、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倒悬的漏斗状漩涡!漩涡中心,正对着下方碟形平台顶端那颗白光水晶球!
幽灵岛!空间坐标正在被强行锚定!那传说中的最终战场,即将降临!
与此同时!
林默身体猛地一颤!紧握“镇岳”刀的右手手背上,皮肤毫无征兆地灼痛起来!
那轮被荆棘缠绕的血月烙印,竟不受控制地自动浮现!烙印不再是掌心暗红,而是变得无比清晰、无比灼热,散发出刺目的血光!
荆棘藤蔓的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延伸,瞬间爬满了他的手背!
一股冰冷、宏大、仿佛源自世界本源的恐怖意志,透过这血月烙印,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了林默的心脏!
薪火燃沧溟,孤魂叩玄关。魔影照前路,血月引归帆。真正的风暴,此刻才揭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