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群雄裂海护道燃

作品:《天工开武

    灯塔号角凄厉如亿万厉鬼齐喑,尖锐的音波刺穿耳膜,直抵脑髓深处。


    整片血色晶簇石林轰然暴动!


    无数扭曲如魔爪的暗红晶柱上,那些虬结如活体血管的纹路疯狂搏动,喷薄出粘稠如血浆的腥红光芒。


    空气骤然沉重,无形的力场如同亿万只冰冷滑腻的手,死死攥住每一个活物的肢体、内息乃至神魂——血色沼泽,凝固了!


    程啸山咆哮一声,古铜色的肌肤下肌肉如虬龙贲张,试图挥动那柄刚得的火焰战斧“焚八荒”。


    斧刃上流淌的熔岩光泽奋力撕开粘稠的血光,却只在半空拉出一道沉重缓慢的赤红轨迹,仿佛劈砍的不是空气,而是凝固的钢水。


    瓦列里周身冰墙咔咔作响,蔓延的酷寒竟被那血光压制,靛蓝熊首图腾在臂膀上急促闪烁,如同陷入泥沼的困兽。


    “铁幕的路易!”张松溪真人拂尘银丝无风自动,在粘稠力场中艰难划出半圆,声音沉凝如古井深潭,穿透那令人窒息的号角,“以多欺少,截道伏杀,这便是尔等‘新秩序’的做派么?”


    前方,扭曲晶柱的阴影里,纯白击剑服纤尘不染的路易缓步而出。


    幽蓝刺剑在他手中轻盈挽了个剑花,剑尖一点寒芒,精准地锁定了被护在核心、因内外交煎而浑身颤抖的林默。


    银色面具下的薄唇勾起优雅而冰冷的弧度:


    “秩序,需要代价。交出‘钥匙’和那把碍眼的刀,或者…”他声音陡然转寒,如同毒蛇吐信,“化作照亮新纪元的最后薪烬!”


    话音未落,他身旁的渡鸦夫人已发出夜枭般的尖笑。


    手中扭曲橡木杖顶端的浑浊水晶球内,无数怨毒的阴影疯狂冲撞、尖啸!


    粘稠如墨汁、散发着刺鼻硫磺与腐尸恶臭的诅咒黑雾,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汹涌扑向众人!


    更有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黑暗精神尖刺,无视物理防御,带着亵渎灵魂的恶寒,直刺林默识海深处!


    “吼——!”林默抱头嘶吼,身体弓成痛苦的虾米。掌心血月烙印灼烧灵魂,左臂幽蓝脉络光芒刺目欲裂。


    识海如同被亿万烧红的钢针攒刺,体内被张松溪暂时压制的剧毒与熔炉的暴乱力量轰然反噬!


    焚炉真意的灼热、竖瞳知识的冰冷、星辉古血的微光在他经络中疯狂对冲、爆炸!“镇岳”刀拄在地上,刀身剧烈嗡鸣,那枚古朴的“镇”字篆文明灭不定,几乎要被体内冲出的混乱洪流冲垮!


    “林默!定住神魂!”张松溪真人须发皆张,拂尘银丝根根绷直,温润的太极真气不顾一切涌入林默体内,试图再次编织柔网,护住他即将崩溃的心脉。


    玄苦大师金铜法号高举,庄严佛号如洪钟大吕,一圈肉眼可见的金色佛光涟漪般荡开,竭力净化着那无孔不入的诅咒气息与精神污染。


    “妖妇找死!”程啸山环眼怒睁欲裂,狂吼如雷。


    他不再试图挥动沉重的巨斧,而是将全身霸烈的八极拳意毫无保留地灌注于脚下!左脚猛地一跺!


    轰咔——!


    脚下暗红晶体应声炸裂!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数丈!


    并非依靠蛮力,而是八极“跺脚震九州”的透劲,将雄浑无匹的震荡之力透过晶体传导,直袭渡鸦夫人立足之处!


    晶柱摇晃,地面剧震,正全力催动诅咒的渡鸦夫人猝不及防,身形一个趔趄,汹涌的黑雾为之一滞!


    “乌拉——!”瓦列里抓住这瞬间的破绽,冰蓝瞳孔寒光暴涨!


    他双拳紧握,靛蓝熊首图腾骤然亮如极地寒星!周身酷寒之气不再弥漫,而是如同冰河倒卷,疯狂压缩、凝聚!


    他张开巨口,朝着那被程啸山震得迟滞的诅咒黑雾,喷出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冰蓝色冻气吐息!


    西伯利亚冻土桑搏·冰熊吐息!


    呼——!


    极寒冻气所过之处,粘稠的黑雾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瞬间凝结成无数细小的黑色冰晶,如同被冻结的墨汁瀑布,哗啦啦坠落在地,摔得粉碎!


    渡鸦夫人闷哼一声,水晶球内的阴影一阵剧烈翻腾,显然受创不轻。


    “哼,蛮力与冰霜?”路易冷哼一声,优雅的身影骤然模糊!幽蓝刺剑化作一道几乎无法捕捉的毒蛇寒光,无视空间距离,直刺林默因剧痛而暴露的咽喉!


    剑尖一点幽芒,蕴含着洞穿灵魂的锐利!法兰西击剑术的极致,蔷薇之刺·毒蛇吻!


    “阿弥陀佛!”玄苦大师一步踏前,挡在林默身前。


    金铜法号猛地向前推出,号口金光凝聚,如同实质的佛门狮子吼音波,狠狠撞向那道致命寒芒!铛——!刺耳的金属交鸣声炸响!


    法号金光剧烈摇曳,玄苦大师僧袍鼓荡,连退三步,脸色一白,显然硬接这一剑并不轻松。


    路易身形显现,面具下的眼神微凝,正欲变招再刺——


    “祖灵佑我!”一声充满原始野性的咆哮炸响!


    守护在右翼的非洲战士,深紫色图腾如同燃烧的熔岩覆盖全身!


    他双臂肌肉坟起如千年古树虬根,粗大沉重的锚链环被他抡圆,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呜咽,不是砸向路易,而是狠狠砸向队伍后方!


    铛——!!!!


    震耳欲聋的巨响!火星如暴雨迸溅!


    后方,惊鸿派那持盾巨汉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潜至近处,沉重的奇门圆盾乌光暴涨,正欲发动撞击!


    非洲战士这凝聚了祖灵战舞全部力量、源于马赛族投矛猎狮的“掷象”一击,结结实实轰在了盾面之上!


    巨汉闷哼一声,脚下晶体寸寸碎裂,整个人竟被这狂野无匹的力量砸得向后滑退数丈,盾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凹痕!


    惊鸿面具下的双眸寒光一闪,她手中新的峨眉刺刚要化作流光偷袭林默后背,一道青蒙蒙的剑气已如天外飞鸿,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她刺尖之上!


    青城御剑术·叩天门!


    清微道人脚踏青玉古剑,悬于半空,道袍猎猎,眼神清冷如蜀山飞雪。“惊鸿照影?不过尔尔。”声音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剑意。


    惊鸿被迫收刺回防,面具下传来一声压抑的怒哼。


    前有铁幕毒蛇吐信,后有惊鸿毒刺封喉,渡鸦的诅咒黑雾虽被冻结大半,残余的污秽气息仍侵蚀着众人的护体罡气。


    更致命的是,路易身后那几名沉默的未来战士,手臂装甲板早已滑开,黑洞洞的高能粒子炮口光芒压缩到了极致,毁灭性的能量波动牢牢锁定着林默!


    被护在风暴中心的林默,身体筛糠般颤抖,熔金与幽蓝在瞳孔深处疯狂对冲、燃烧,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烧红的刀子。


    张松溪的太极真气如同暴雨中的蛛网,玄苦的佛光如同风中的残烛,苦苦支撑着他即将崩溃的意志与肉身。


    掌心那轮血月烙印灼烫得仿佛烙铁,冰冷的毁灭意志如同潮水,一次次冲击着他最后的堤坝。


    替陈伯…活下去!


    替沈三篙…活下去!


    替阿莱…还有所有因我而死的人…活下去!


    更要…撕碎这该死的灯塔!


    这执念,这滔天的恨与不甘,如同狂风暴雨中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渔火,死死锚定在灵魂深处!


    “呃…啊啊啊——!”林默猛地抬头,发出一声混合了无尽痛苦与滔天怒火的咆哮!


    那不是人的声音,是濒临爆发的火山在嘶鸣!


    他熔金幽蓝的瞳孔死死盯住脚下这片束缚、汲取、操控着他们的血色晶地,如同看着不共戴天的仇寇!


    体内那座混乱狂暴到极点的“熔炉”——焚炉真意的灼热、竖瞳粒子的冰冷、星辉古血的微光、血月烙印的邪异——所有力量,在“渔火桩”那“脚为锚定沧海、腰为轴转乾坤、胯为舵引洪流”的古老根基牵引下,被这最后的不屈意志强行拧成了一股!


    不是毁灭敌人!而是——撕裂这该死的囚笼!


    他那只燃烧着幽蓝炽白光芒、皮肤下脉络如同熔岩河般涌动的左手,五指箕张,带着湮灭万物的恐怖高频粒子震颤,不再试图压制,而是将所有狂暴的力量,孤注一掷,狠狠拍向脚下那搏动不休、散发着妖异血光的暗红晶体地面!


    “渔火逆浪…破海囚!!!”


    轰隆——!!!!


    湮灭掌印下的晶体,如同被投入滚烫烙铁的冰块,瞬间无声无息地汽化、消失!


    一个深不见底、边缘光滑如镜的漆黑孔洞骤然出现!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以掌印为中心,高频粒子湮灭的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荡漾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涟漪!


    所过之处,那些坚韧无比、承载着力场源头的暗红晶簇,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的琉璃,发出密集而令人心悸的“咔嚓”脆响!


    裂纹!无数蛛网般的裂纹,以恐怖的速度在晶柱表面蔓延、交织、深入!整片血色晶林囚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束缚众人的粘稠力场,如同被戳破的气球,骤然松动、稀薄!


    “就是此刻!”程啸山狂喜怒吼,憋屈已久的八极拳意与火焰巨斧的凶煞之气再无阻碍,轰然爆发!


    巨斧“焚八荒”带着开天辟地的霸烈,朝着前方一根布满裂纹、血光急速黯淡的巨大晶柱,狠狠劈下!


    “八极——开山!”


    轰——!


    晶柱应声爆裂!无数暗红碎片裹挟着流火四散激射!一条通道,硬生生被劈开!


    “走!”张松溪真人拂尘一卷,一股柔韧的太极气劲裹住林默,与清微道人的剑气、玄苦大师的佛光汇成一股守护洪流,紧随程啸山之后,冲入那劈开的通道!


    瓦列里断后,口中再次喷出冻气吐息,将后方追来的诅咒黑雾残余和惊鸿派射来的毒梭冰封迟滞。


    非洲战士咆哮着,锚链环狂舞,砸飞崩落的晶块。


    面具忍者的身影在阴影中穿梭,幽蓝的飞镖精准地射向未来战士的炮口关节处,干扰其瞄准。


    众人如同挣脱囚笼的怒龙,沿着程啸山劈开的血晶之路,朝着石林之外,朝着岛屿深处那座冰冷俯瞰的钢铁灯塔,亡命冲锋!


    身后,是晶林崩塌的轰鸣,是路易气急败坏的尖啸,是惊鸿冰冷刺骨的杀意。


    前方,血色荆棘之路燃烧得更加炽烈,仿佛通向焚尸炉的火焰甬道。


    但灯塔那巨大的尖顶轮廓,已在焦晶大地的尽头,血月之下,清晰可见!


    冰冷的钢铁塔身反射着血月妖异的光,塔顶那只巨大的、由无数暗红能量管道汇聚而成的“血眼”,正缓缓转动,漠然地“注视”着在血色荆棘之路上奋力搏杀、如同蝼蚁般冲向它的渺小身影。


    荆棘之路的尽头,幽灵岛的核心,焚化众生的灯塔,已在眼前!


    就在林默以湮灭掌破开晶林囚笼、众人亡命冲出崩塌血晶之路的刹那——


    高天之上,那轮被灯塔血眼映照得愈发妖异的血月,其边缘突兀地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并非错觉。


    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已悬立于血月之下,幽灵岛焦黑天幕的最高处。青衫磊落,背负双手,身形挺拔如昆仑雪峰之上孤悬万载的寒松。正是昆仑剑痴,李慕白。


    下方,是崩裂的血晶囚笼,是冲天而起的流火与冰屑,是程啸山开山斧劈出的烈焰之路,是张松溪拂尘卷起的太极柔光,是瓦列里喷吐的冻气长河,是非洲战士狂舞的锚链风暴,是玄苦大师庄严的佛号金钟,是清微道人清冷的青城剑气,是林默踉跄奔逃、左臂幽蓝脉络如熔岩奔涌的身影,以及身后紧追不舍、杀意冲霄的路易幽蓝刺剑、渡鸦夫人翻腾的诅咒余烬、惊鸿派如跗骨之蛆的寒芒!


    混乱、狂暴、血腥、绝望…种种气息如同煮沸的熔炉,在这片焦土之上翻滚蒸腾。


    李慕白俯瞰着这一切,眼神淡漠,如同俯瞰雪峰之下蝼蚁的争斗。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座冰冷的钢铁灯塔顶端,那只缓缓转动、漠视众生的巨大“血眼”之上。


    一丝冰冷的厌烦,掠过他如古井深潭的眼眸。


    “聒噪。”


    薄唇微启,吐出两字。声音不高,却似昆仑绝顶的罡风,瞬间穿透下方所有的厮杀喧嚣、晶石崩裂、能量轰鸣,清晰地送入每一个心神紧绷的宗师耳中!


    正挥斧开路的程啸山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环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护持林默的张松溪真人拂尘银丝轻颤,眼中精光乍现。


    清微道人脚踏古剑,霍然抬头,望向血月之下那抹孤高青影,一向清冷的脸上也露出凝重。


    就连后方追杀的路易,幽蓝刺剑的轨迹也为之一滞,银色面具下的眼神骤然锐利如针!


    李慕白对下方的反应视若无睹。他缓缓抬起右手,并指如剑。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没有炫目的光华流转。


    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寂寥与锋锐之意,以他指尖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


    这股意念无形无质,却让下方激战中的所有人,心头都莫名一寒!仿佛灵魂深处被一柄冰冷的古剑轻轻抵住!


    他并拢的剑指,对着下方那座崩塌混乱的血晶石林,对着石林深处因力场破碎而暴露出的、如同巨大心脏般搏动、散发着粘稠血光的灯塔力场核心节点,对着那依旧死死纠缠、企图重新弥合囚笼的血色荆棘路径——


    轻轻向下一划。


    动作轻描淡写,如同掸去衣襟上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剑…来。”


    二字轻吐,却似惊雷炸响于九天之上!


    轰——!!!


    并非实物剑鸣,而是整个幽灵岛空间法则的剧烈震颤!


    血月之光骤然扭曲!无数道被林默湮灭掌震碎、正漫天激射的暗红晶簇碎片,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攫取、熔炼!


    它们在空中发出尖锐的哀鸣,瞬间被抽离了所有灯塔赋予的污秽血光,化作最纯粹、最冰冷的晶体精华!


    这些精华在李慕白剑指划落的轨迹前方,疯狂汇聚、坍缩、凝形!


    一柄剑!


    一柄通体由亿万血晶碎片精华凝聚、长达十数丈、造型古朴到极致、却又散发着斩断因果、冻结时空般恐怖意境的巨剑!


    剑身无锋,却让目光触及者神魂刺痛!


    剑体透明,内里却仿佛流淌着凝固的星河与万载玄冰!


    昆仑剑气·斩因果——天墉!


    此剑一出,下方焦灼的战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喧嚣、杀意、能量波动,都在这一剑的冰冷寂灭之意下,被强行镇压、凝固!


    李慕白的剑指,便是这柄“天墉”巨剑的剑柄。


    他眼神淡漠依旧,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剑指微微向下一压。


    “去。”


    嗡——!


    天墉巨剑无声无息地动了。没有破空厉啸,没有能量狂澜。


    它只是顺着李慕白剑指划落的轨迹,朝着下方那搏动的灯塔力场核心节点、朝着那些试图重新缠绕上林默等人的血色荆棘路径,缓缓地、无可阻挡地——


    坠落。


    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被犁开一道平滑无比、边缘散发着绝对零度寒意的漆黑裂痕!


    那些狂舞的血色荆棘路径,如同遭遇了天敌的毒蛇,在距离巨剑尚有十数丈时,便无声无息地寸寸断裂、冻结、化为齑粉!


    下方那搏动挣扎的灯塔核心节点,血光剧烈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濒死巨兽般的沉闷嗡鸣!


    这一剑,非为救人,只为斩断那令人厌烦的聒噪纠缠,只为劈开一条通向最终目标的、干净利落的道路!


    一剑既出,万籁俱寂,因果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