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作品:《有道是琴心剑魄

    六月十四日晚间,孟府后院。


    九岁的孟云帆低眉垂眼,心灰意冷地跟在仆妇后面,往角门方向去。


    “六姑娘,您要带去的东西可都收好了?若是收好了,老奴这便让小厮去放到马车上。”


    “嬷嬷……我此去不知历时多久,可能见母亲最后一面?”孟云帆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这...还请姑娘见谅。老夫人和家主的意思是,让老奴将六姑娘您送去青慈庵,此事老奴恐怕无法答应姑娘。”仆妇明显一副难为情的表情。


    孟云帆无言跟在仆妇身后,在孟家偌大的庭院里左拐右拐。她本是自现代世界而来的灵魂,原叫云帆,是爷爷从李白那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中得来灵感,为她取了这个名字。自幼父母离异,七岁那年父亲出车祸而亡,是爷爷一路将她拉扯大。多年努力读书,见过大城市的繁华似锦后,她还是选择回到生养她的小县城陪伴爷爷。


    可惜,或许是命运捉弄人,爷爷三年后去世,后来她一度伤心难过,多次吐血,查出时已经是胃癌晚期。坦然离世后,她却是意外穿越到天南大陆兖州西边的苍陌国,眨眼之间成了个襁褓中的婴儿,武道世家孟家的孟六姑娘——孟云帆。云帆本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好好扮演一个世家小姐,按部就班就好了。


    正值三皇子北巡期间遇伏击,身受重伤,侍卫护着他逃出,偶然间遇上孟家四姑娘孟云苓,孟云苓好心救助他,将他带回府中医治。


    三皇子在孟家这段养伤时间里,这两人眉来眼去间竟是有嫁娶之意。三皇子暗中向孟家老夫人和家主透露欲纳孟云苓为侧妃。


    在文武道昌盛,世家林立的苍陌国,孟家虽是武道世家,朝中也有族人在,可放在其他大世家面前还是不够看的。孟家众人皆看好此事,明里暗里都不曾约束二人来往,家主和老夫人更是觉得这是孟家向上爬的好机会,三皇子作为角力储君的有力竞争者,在其他几个皇子里赢面很大。而孟家若是搭上了他,便能更上一层楼。


    按照套路,有情人终成眷属前,必有人来作妖,身为四姑娘亲妹妹的孟云裳心生嫉妒,多次借机吸引三皇子,一来二去这两姐妹之间便生了嫌隙。


    在十日前,孟府女眷一同前往城郊白佛山上的白佛庙。孟云帆、孟云苓和孟云裳三人同坐一辆马车,二人也不见理睬对方。云帆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而孟云苓丝毫未觉孟云帆的尴尬,犹自拉着她说笑,故意冷落孟云裳。


    事发突然,马匹受惊,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摇晃不已,原本正尴尬接茬的孟云帆始料不及,孟云苓便被孟云裳重重地撞了出去,孟云帆伸出双手去拉孟云苓,试图将她拉回马车,却是被身后的孟云裳故意使坏,短匕划在孟云苓的手上,孟云苓吃痛摔下马车,沿着山路滚落一阵,才被孟家护卫捡回来。


    孟家几个姑娘中,孟云苓不会武,孟云裳在武道一途上让孟家其他姑娘望尘莫及,而孟云帆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又因为孟云裳和孟云苓是家主大伯所出,而她孟云帆是不受宠的孟家二爷所出,孟云裳一向受尽族中优待,养成了个嚣张跋扈的性子。


    不会武的姐姐得了三皇子青眼,让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了孟云苓身上,忽略了她,她早已不忿许久,一直隐忍不发等的便是白佛山这一行。


    很快她们三人被带回了孟家。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孟云裳与孟云帆跪在地上。孟云帆的短匕早已被呈到众人跟前,众人先入为主是孟云帆害得孟云苓。三皇子守着孟云苓,派人来传话务必查出凶手,他必要给孟云苓一个交待。


    一个是年轻一辈中武道天赋极高的家主幼女,一个是庶子所出的天赋一般的孟云帆。怎么选择,显而易见。于是,这样一场自欺欺人的审判便开始了。


    孟云裳将这一切赖在她身上,云帆极力解释,告知大家马车内发生的一切,却是无人相信她。家主更是当众甩了她一巴掌。而她指望能为她挺身而出的父母,父亲眼神躲闪,母亲怒斥她手足相残。两世为人,渴望父母亲情的她,怎能不知父母这是不愿为了她而对上孟家众人,也不愿得罪三皇子。


    她知道,哥哥孟云琅早已搭上了三皇子的船,她那对父母不过是觉得为她得罪三皇子,就是在毁儿子孟云琅的前程不值得,孰轻孰重,在他们的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而她只不过是被牺牲的那个。


    后来发生的一切,孟云帆不记得了,也根本不在意了,最亲的父母不愿相信她,其他人如何评价,如何看待,她不在乎了。


    “六姑娘,上车吧。”


    看守在角门处的丫鬟将门打开,马车已经候在此处。小厮还在搬运她院中的东西,孟云帆看着马车前忙碌搬行李的小厮,身后空荡荡的,竟是无一人来相送,甚至是生养了自己的母亲都不曾相信自己。


    青慈庵是诸世家心照不宣的流放罪妇和家族中犯了错的姑娘之处。一旦进入了青慈庵,就意味着终生不能再踏出一步。


    说得好听是青灯古佛伴一生,实则是无声无息死在庵中。


    不,她不愿,她不甘。她的命运为何要由别人来安排,为何她就得接受这所有。原本她就不属于这里,事已至此,便不必再留恋此处。


    孟云帆不再回头,踩着凳子进入马车当中。仆妇微不可闻地发出一声叹息,这六姑娘的一辈子啊怕是就要在尼姑庵青灯古佛一生了。孟家上下谁看不出是家主在有意偏私,看得她这个老仆也是心寒。积善之家才有余庆,可孟家这般风气,这富贵也不知能绵延几代?


    “姑娘,莫要伤心。”仆妇终究是不忍,出言相劝。


    孟云帆此刻心底充斥着不愿意。可是怎么逃?怎么样才能逃出去?孟云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索逃跑的可能性有多大。眼前还没有脱离孟家的势力范围,显然不能这时出逃,青慈庵外围有禁军把守,自己虽会一点武艺,可面对装备精良的禁军,显然是螳臂挡车,过于弱小。


    那么,最好的逃跑时机必定是途中。青慈庵远在都城郊外,马车行至青慈庵还需要五日。


    思来想去,在前往都城必经的深山密林的那段路自是最好逃脱。自己能想到这点,孟家押送她的随行仆妇家丁未必不会想到这点。


    孟云帆端坐在马车里,默默思考出逃计划。


    接连两日,都是白天赶路,晚上在客栈入住。期间她做什么都会被牢牢盯住。严防死守下,她依旧装作失魂落魄的样子,让随行之人放松警惕。


    半夜,孟云帆借口如厕,专门点了那位陪同自己的嬷嬷。她看的出来,这个老嬷嬷对自己尚有几分怜悯之心。


    “六姑娘,老奴来侍候您。”仆妇陪着孟云帆往驿站的茅厕去,“听赶车的车夫说,再过些路程就能接近京畿,匪患减少,想必到时就得日夜赶路了。姑娘也不用如此不方便了。”


    “嬷嬷,现在只有你还当我是个主子。我的前路,嬷嬷身为世家仆应是再清楚不过。”


    周遭除了老仆妇和孟云帆外再无一人,她松开抓着仆妇袖子的手,忽地向仆妇跪了下来,“嬷嬷!我知嬷嬷心善,求你助我!”


    孟云帆跪叩三下:“我知嬷嬷为难,我不贪心,只求嬷嬷在我跑出五十息后,再去告知侍卫来捉我。”


    “六姑娘,这...这使不得!”老仆妇俯身欲将孟云帆拉起,她可没办法擅自做主呀!


    “嬷嬷,我只求嬷嬷这一件事。若我不幸被捉,绝不牵扯嬷嬷。”孟云帆又磕了三下,在性命面前,什么都不重要。


    老仆妇叹气道:“姑娘,你一个女子,就算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只要能离了此处,去哪里我都不在乎。嬷嬷,求您。”孟云帆苦苦哀求地说。


    或许是想起了幼时因洪灾从故国流浪至苍陌国的自己,也或许是想起了与孟云帆同岁失去双亲的孙女,老仆妇田氏在孟云帆的苦苦哀求下,心软了。


    “姑娘,苍陌世族林立,姑娘不该留在此地。我幼时逃亡时曾见到过救苦救难的善人们救治灾民。那时人人都说是仙人下凡治灾。后来才知那是仙门弟子,如果姑娘想彻底逃脱,不如前去寻仙门。”


    仙人?仙门?这世上难道真的有仙门存在?孟云帆不敢相信,“嬷嬷,你这是答应助我了?”


    “在都城中,我曾在大世家侯家做过老夫人的婢女,侯老夫人时而正常,时而疯癫,常喊着早逝的小儿子的名字。直到她离世前才说出后悔答应小儿子去修道成仙。”


    “嬷嬷,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仙人?”


    田氏语速加快:“老夫人曾说过,兖州极东之地,过星南海,得遇海兽开道,便能寻到仙门所在之处。”


    “云帆谢过嬷嬷,若有来日,嬷嬷的恩情我必加倍还。”孟云帆低头再磕一次头,快速起身往驿站后山的密林奔去。孟云帆谢过田嬷嬷的好意,仙人这等事离此时的她未免太遥远了些,眼下重要的是逃跑。


    孟云帆年岁还小,五十息的时间她就算会武艺,也跑不了多远。因此,她必须得卯足了劲奔跑。今日刚下过雨,夜间雨虽停,地上是泥泞不堪。顶着夜的寒凉,孟云帆开始了逃亡。


    密林中平坦处俱是泥,走那里一是容易鞋子沾泥,逃跑速度会降下来,二是她体态虽轻,泥土上仍是会留下她的足迹。


    不带考虑的,孟云帆选择了崎岖难走的进山路。地上是泥水混着落叶,眼前,周围是灌木丛生,在她跑动时撞击她的臂膀、小腿处,刮过她的发丝和脸上嫩肤。


    百息之后,田氏在驿站孟家侍卫宿处大喊:“来人!快来人!六姑娘...六姑娘她跑了!”


    一听田嬷嬷喊六姑娘逃跑了,侍卫们立马从睡梦中惊醒,这是得罪三皇子的人,要是让她跑了,那还得了!孟家侍卫集结起来直奔后山,兵分三路去追赶逃跑的孟云帆,至于田嬷嬷看管不力之罪,无人有时间去追究。


    田氏在心里默默为孟云帆祈祷:六姑娘,你一定要成功逃脱!


    孟云帆不敢回头,一直就这么向前死命狂奔。漆黑的夜晚妨碍视线,几乎每不小心摔了一跤,她便立马爬起来继续跑,一刻不敢停歇。


    她跑了有一会儿,隐约看到远处的山顶,快了,只要能翻过这座山,她就能甩掉他们。可惜,孟云帆以为前路明亮,回头却看到半山腰处的火光。


    孟家侍卫追上来了!


    不可以,她得跑,得更拼命的跑。她只能感觉到粗重的心跳声,和身后穷追不舍的孟家侍卫的叫骂声。孟云帆想哭,可现在根本没有时间留给她哭。孟云帆手脚并用,爬上了山顶。孟家侍卫眼下离她的距离越缩越短。


    当机立断地,孟云帆选择护住头从刚翻过来的山一侧滚落。下坡的时间虽然会比爬山的时间短,但是孟家侍卫离她不过几尺,她没有把握。不如就这样滚下去,如果孟家侍卫穷追不舍,等抓住她时说不定她已经没了知觉死了,这样的结局至少是自己选择的,若孟家侍卫不再继续追她,认定她必死无疑,说不定她能捡条命。只要还剩一口气,她也愿意。


    雨后下坡,道路泥泞容易滑倒,孟家侍卫顾不上这点,活要见人,死要见孟云帆的尸。一路滚落下来,孟云帆的身上已经毫无完好之处,衣衫破烂,尽是石块和树枝的划痕,全身上下除了头上的伤尽数被双手和胳膊承担,已经分不清泥和血了。


    藏匿在山洞里调息的人,五感感受到周围的嘈杂,那人眉头一皱,仔细感受这山里的一切。


    “原来是这样,看来碰上我是你命不该绝。”那人似乎看到奄奄一息的孟云帆,以及团团围住她的侍卫。那人快速双手掐决,微光闪过,眨眼便出现在孟云帆身前。


    “我说,诸位。欺负一稚龄孩子算什么本事,不如和我打?”


    孟家侍卫们瞳仁震动,嘴巴大张,这是见了鬼了?哪里冒出来的?


    “别发愣啊,快动手!”那人从袖中掏出一把扇子轻揺,气定神闲。经过那人的提醒,孟家的侍卫们才反应过来:“你是谁,休要阻我等捉拿罪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真的是罪人吗?”


    孟云帆能听到那人和侍卫们的对话,她急急想反驳她不是罪人,她没有罪,可已经没有力气说出这话。她知道自己只剩一口气了,现在应该就是夫子们说过的回光返照。


    孟家侍卫们见那人挡在孟云帆跟前不让开,纷纷将手中剑对准他刺去。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人扇子上有微光闪过,他们使出浑身招数也尽数被他挡了回来。然而下一刻,他一手掐决,手中乍现光芒,光芒向他们袭来,他们这些侍卫顷刻间就被打飞出去,不见踪影。


    那人一袭蓝衫,抱臂看向地上的孟云帆,“嗯,还能救,就是脏了点。”他蹲下将一枚药丸放入孟云帆口中,双手掐决,这时出现的光芒不复方才的微弱,而是大量且耀眼地渡到孟云帆身上。


    孟云帆在药丸一入口的时候,就感受到一股清凉之意,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些,身上的痛感减少了些许。


    等这人将光芒落在她身上时,她觉得方才快要破裂的五脏六腑,要将她撕碎的痛感正在逐渐减轻。明白这人是在医治自己,孟云帆目含感激。


    “别这么看我,我救人可不是白救的!”嘴上虽是如此说,手上却是没停。接连掐出几个法决在穴位上,暂时止住血。


    孟云帆神思清明,整个人如久旱逢甘雨,前一刻还在因被疯狂追踪而受重伤,奄奄一息,后一刻反而能得遇贵人,被救治。正这样想着,却不想体内忽然如遭重锤,体内经脉仿佛被撕裂一般的痛,她刚刚才止住的血又开始渗出,比之方才还要渗的快。


    这番变化也落在救她的贵人眼里。坏了,坏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是要救人呀不是杀人!贵人明显慌乱,又从袖子里拿出一枚丹药直接喂给孟云帆,“你别害怕,我救了你肯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如果不是体内还在经受经脉撕裂之痛,她孟云帆绝对会相信贵人这话,只可惜事与愿违。贵人以扇化剑,抱起孟云帆落在剑上,口中念着口诀,剑逐渐上升到天空之中。孟云帆瞳孔放大,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我遇到仙人了?


    天空中的气流狠狠吹在身上,如同刃刮,孟云帆在内外伤痛的夹击下彻底晕过去。


    “坏了!这...小姑娘,你醒醒啊!”蓝衫少年目露急切,哪还有前面的气定神闲。


    “看来得找师叔救场了,承影剑,寻我们宗门的飞舟。”脚下的承影剑闪过光芒,疾驰划过天际,早起的农户抬头看天色,只见到一颗流星划过,“是流星!”赶忙双手合十祈愿。


    半个时辰后,蓝衫少年前方不远处,一只形似虚无的飞舟正疾行着。


    “师叔,方师叔!”蓝衫少年一手扶正孟云帆,一手结印收剑为扇,往飞舟上去。


    方才还只有一只飞舟,一阵气流波动后,几只同样的飞舟冒出来。为首的俱是与蓝衫少年相似年纪的人,那几人探出头一看是蓝衫少年,便向他拱手打招呼:“大师兄!”


    蓝衫少年点头回礼,快步走向飞舟里的房间。


    “咦,为何首席师兄神色匆匆?”


    回答他的是个身量略矮的少年,名为金武:“赵师兄好像抱着一个小姑娘。”


    “大师兄不是去游历去了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也不知道啊!或许是师兄发现了好苗子,特意送过来给我们,好让我们完成这次宗门任务。”


    金武忍不住得意起来,首席师兄亲自来送业绩,我金武多有脸面啊!回去定要给那几个嫌小世界灵气稀薄,不愿接这任务的同门好好炫耀一回。


    “呆子,首席师兄抱着的小姑娘明明体内生机正在流失,这怎么可能是好苗子!”另一只飞舟上,柳眉杏眼的姑娘冲金武呛声道。


    “秦筝,不许你这么说赵首席。”最左侧飞舟上,身量挺拔的少年反驳道。


    名为秦筝的姑娘看到少年眉露不悦之色,立马收殓起方才的刻薄。金武见状,哼了一声,满不在乎的继续同之前的师弟攀谈。


    处于最中心的飞舟里,作为师弟师妹谈论重点的赵伯衍正在被金丹真人方鹤一通臭骂。方鹤手上不停结印,引导方才赵伯衍送入孟云帆体内的灵力,嘴上骂骂咧咧不停。


    本是身量高大,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此刻被气的吹胡子瞪眼:“胡闹!赵伯衍你脑子被驴踢啦?究竟是哪根弦不对了,放你去历练,就是这么让你历练的!”


    “师叔,我看她一个小姑娘被欺负,心下不忍,这才出手的。”赵伯衍小心翼翼地觑方鹤的神色。


    方鹤师叔负责迎接宗门招收的新弟子任务,赵伯衍这本该远去历练的人现在横插一脚,给他带过来个小姑娘,偏偏这小子救人就算了,还给她输灵力。


    毫无灵气在身,灵根有没有都未知的凡人,怎么能承受住他一下输入的大量灵力!


    “你最好盼她能够醒来,凡人之躯怎么能承受住你这大量灵气,若因你一时冲动之过失,害得她没命。我看你也别去什么历练了,去后山思过崖待着去。”


    方鹤满眼都是对赵伯衍此举的愤懑,修仙者是该以苍生为任,救死扶伤,但要用合理的办法。否则,修仙者随意的举动对于毫无灵气在身的凡人来说,就是催命符,就好比眼下这情况。


    “是,伯衍知错,我会和您一道回宗门,无论她能否得救,伯衍定会去思过,以正己身之错。”赵伯衍双手在前,低头行礼。


    赵伯衍不错眼地关注着孟云帆的情况,小姑娘你可一定要醒来,都是我不好,如此莽撞,害了你。


    飞舟仍不停飞行着,直到穿越巨大的虚空缝隙,一个全新的世界展开在眼前。此界隐身于凡人之界上,广阔无垠的大海将这世界分成四块,海名为无妄海,海水分流成支,流经山川丘陵,湖泊如星子点缀其间。


    孟云帆眉目紧锁,神情痛苦万分,脑海中能感觉到那股让自己难受的力量正在被外力一点点带走,随着被取出的越来越多,她直觉身体如释重负。


    又是一枚药丸喂下,孟云帆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还不待开口,耳边响起了一道好听的男声,似乎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你...你醒啦?”


    孟云帆瞪大眼睛看着离自己面前较近的脸孔,认不出他是谁,视线下移,看到他蓝色的衣领,瞬间明白了当:“恩人。”


    赵伯衍正开心着小姑娘能醒过来,一听孟云帆开口说话,却是神色古怪“呃...也是我害你身体再次受损,不算恩人,不算恩人。”


    “算你还有自知之明!”方鹤鼻孔出气,哼了一声。双指并在一起,往孟云帆脖子上一点:“小姑娘,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方鹤刚才看得分明,这小姑娘眉目清明,眼里盛满疑惑,他就发一回善心,权当替自家好心办坏事的小子弥补一番。


    赵伯衍瞅这情形,默默退开,往房间角落挪了挪。


    孟云帆有伤在身,虽还是无法起身,仍旧正了神色:“请问,救了我又伤了我的这股力量是何物?”


    “是灵气。如你所说,能救人也能伤人。”


    “你们是谁?为何能拥有这般力量?”


    方鹤顺手捋自己的短须,耐心回道:“这个嘛,我们是修仙者,修得的就是灵气。”


    “修...仙者?”孟云帆有点不敢相信,逃命前田嬷嬷告诉她的修道成仙之事,居然真的有这种存在!


    “如果姑娘想彻底逃脱世家束缚,不如去寻仙门。”田嬷嬷的话再次浮现在孟云帆脑海之中。入仙门?修成仙?她现在孤身一人,到哪里去过活,如何自保,这都是摆在她面前的问题。如恩人这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心人少,若是有人要害她,她又能有几次好运道遇到人家出手相救。


    归根结底,还是像教她武艺的教习所说一般,人要得先有能力保住自己,有能力自保后才能谈论其他。


    “我可以像您一样,成为修仙者吗?”孟云帆问出这话,小心翼翼之中带着点试探,内心忐忑。


    听得此言,方鹤倒是一愣,旋即又温和一笑:“小姑娘,你想修仙呀?”看出孟云帆的认真,他接着道:“想修仙,先得知道自己是否有灵根,灵根就好比凡人口中所言的聚宝盆,而灵气就是聚宝盆所吸纳的宝贝,有了灵根才能凝聚灵气来修炼,这是修仙的第一步。”


    “那...怎么知道是否有灵根?”孟云帆眼神发亮,暗含期待。


    “你可要试试?”赵伯衍眼尖,取出从方鹤房间里发现的测灵石,递到孟云帆眼前。


    孟云帆努力起身,想接过那块石头,怎么也起不来。


    方鹤提醒道:“她体内有你输给的灵气,测灵石测不出她本身是否有灵根。”


    “小姑娘,你如果想测灵根开启修仙之途,不妨随我们前去宗门,现今正值宗门招收新弟子时机,你若有灵根,过了试炼自可加入宗门。若是过不了试炼,伯衍会为你在宗门山脚下安排去处。如此,你可愿意?”


    “我愿意。”孟云帆始终盯着赵伯衍手中那块测灵石。


    “好,那么伯衍,这段时间就由你来照顾这小姑娘。”方鹤敲下最终定论,下一秒便不耐烦的轰赵伯衍。赵伯衍见方师叔脾气不对,立马麻溜出去找空房间。少顷,赵伯衍进来将孟云帆抱起,往安置她的房间走去。


    孟云帆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关于修仙,灵根,灵气她有很多想问的,但又不敢贸然相问。


    赵伯衍将她安置在床上,盖好被子。便在她不远处打坐调息,他当然能看出来这小姑娘有问题想问他,嘿,他不急,就等着她开口问呢。


    也不知怎的,从见到这小姑娘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很投缘,没来由的想亲近她,想起自己家那个只知画符练剑的臭师弟,赵伯衍难得痛苦一笑。


    师父若是能再收个这样的小师妹给他带,那他求之不得。等了半天,都未听有任何声音响起,赵伯衍忍不住往床上看去,孟云帆呼吸轻浅绵长,已经熟睡。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又是被追杀又是受伤,还能睡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