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若楠不知道季凌希回去后是什么时间看的那张贺卡，看之后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此后的几天，他如往常一样，和她一起吃着一日三餐，吹着夜风，度过了这个暑假最后的时光。


    新学期终于到来了，不过是过了一个暑假，班里许多男生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如雨后的春笋，个子都窜了上来。


    原本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丁奇乐，好像一夜之间长成了大人，何若楠不得不仰起头才能看清他脸上嚣张的表情。


    他剪着夸张的刘海，偷偷打了个耳洞。下课的时候，何若楠还看到了他给同学炫耀自己新纹的纹身。


    那个纹身在大臂内侧，是一只蜘蛛，张牙舞爪的，和他本人一样。


    邱心怡尖叫着用手掌心遮住了眼睛，大叫一声，“丁奇乐，这也太丑了。”


    丁奇乐也不生气，只是不屑地摆摆手，“你不懂，这是身份的象征。”


    于是何若楠知道了，丁奇乐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和校外的一个混混团体掺和在了一起。以前只是偶尔一起玩儿，一个暑假，直接加入成为了团员，和他们一起躲在阴暗的角落，干着欺凌弱小的勾当。


    在当时那个年纪，好多人只觉得丁奇乐好厉害，好有人脉和手段。本来也没人会惹他，现在更没人敢惹他了，因为上头有人罩着。


    初三上学期过半，期中考后，何若楠依旧稳稳地保持在年级第二的位置，和季凌希一起，与第三名及以下成绩的同学之间，划开了一道马里亚纳海沟。


    谢小洁稳在班级中游水平，上个一中高中普通班，问题应该不大。


    何若楠忙得几乎没有别的心思，督促小洁学习的事儿自然而然落在了季凌希身上。只是男女之间总是存在难以逾越的鸿沟，一些少女细腻敏感、难以言说的心思，季凌希终究触碰不到。


    变故发生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课间，宋琳委屈着一张脸，被贝晶晶推着站在二班门口，她一脸恨铁不成钢，指着二班班里说：“你不去？那我替你讨个说法去！”


    说罢贝晶晶冲进二班，直接往谢小洁位置走去。


    她毫不留情地将课桌上摆放的书本、水杯和笔袋统统挥到地上，揪起谢小洁的衣领破口大骂，“谢小洁你不要脸！”


    何若楠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怔住了，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有周围的同学将贝晶晶拉开，“有什么话好好说，贝晶晶你这是干嘛？”


    贝晶晶将拉着自己的手甩开，扯了扯校服衣摆，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头发，“哼”了一声说道：“好好说？问问你们班谢小洁到底对宋琳做了什么。”


    一时间众人纷纷猜测。


    “宋琳？什么意思？”


    “不知道啊？贝晶晶不是说她不要脸吗？不会是抢了宋琳男朋友吧？”


    “我去，还真有可能！最近都没看到陈靖和宋琳在一块儿了。”


    “不像啊，小洁不像这种人啊……”


    “人不可貌相咯，厉害啊。”


    “陈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宋琳已经很好了，居然劈腿！”


    陈靖？何若楠一愣，慌忙扒开人群，坐到谢小洁身边，将她搂进怀里，“别怕，我在。”


    她细细回忆起年初的那一个生日，从那天开始，好像一切都在朝着自己没有预见的方向不受控制地发展着，偏离了正轨。


    她凑到谢小洁耳边，说道：“是陈靖的事吗？”


    谢小洁虽然听不清同学的窃窃私语，但通过他们的指指点点和脸上的表情，还有贝晶晶那答案呼之欲出的一句话，大约也猜到了，大家已经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谢小洁转头看向何若楠，一双大眼睛眨了几下，泪水顺着瘦削到颧骨突出的脸滚落下来。她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苦涩地笑笑，什么都没说。


    众人的视线纷纷转向谢小洁，虽然都没有说话，可那无声的眼神仿佛都在叫嚣：谢小洁，你说啊！谢小洁，你倒是说话啊？！谢小洁，我们猜得对不对呢？


    谢小洁直愣愣地坐在位置上，看着一地的狼藉，又抬头看了看贝晶晶，忽地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这个笑惹恼了贝晶晶，她扬起巴掌作势便要打，忽地从身后钻进来一个人。


    是丁奇乐。


    他用手臂挡下了贝晶晶的巴掌，正当何若楠要对这位讨厌了两年的同桌改观时，只见他轻轻将贝晶晶手臂放下，在她耳边不知道小声说了些什么，贝晶晶撅着个嘴，手一甩便走了。


    丁奇乐清了清嗓子，眉头皱起挥挥手，“都散了吧散了吧。”


    接着手掌撑在谢小洁课桌上，居高临下看着她，“谢小洁，你这事儿做得不地道。我给你做主了，去一班给宋琳道个歉，以后别缠着陈靖，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何若楠推了推他，“丁奇乐你有病吧？你到底是哪个班的？小洁做了什么你搞清楚了吗，就让她给人道歉？”


    丁奇乐嘴角一勾，不屑地“嘁”了一声，大声道：“我没搞清楚？我就是太清楚了，谢小洁破坏了宋琳和陈靖的感情！”


    “我丁奇乐帮理不帮亲。破坏人家感情是什么？是小三，是狐狸精！大家说对不对啊？”


    嘈杂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钻进何若楠耳朵里，好像有无数的细小的扎进来，引起一阵阵抽痛。


    接下来一节课，何若楠如坐针毡，她难得地一整节课都不在状态。


    脑子一团乱麻，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何若楠没有半点拖泥带水，起身拉起谢小洁的手腕，说了句“跟我走”，便将她拉到了自己的宿舍。


    幸好中午时间宿舍基本没有人回来，狭小的空间里，门一关上，谢小洁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往下落。


    等她哭完了，才缓缓和何若楠说起了这一切。


    自肖佳璐生日后，她从未走出来过。


    她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戏弄她，她宁愿陈靖当面和她说不喜欢她，宁愿从别的同学口中得知陈靖和宋琳早就成了一对，也不想当面见证他们的感情，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亲吻。


    “陈靖有权利选择自己喜欢的人，他没有错，宋琳也没有错。那是我错了吗？”


    “我想不通，真的是我的错吗？那段时间我试图让自己接受这一切，可是好难啊，心里好难过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不停地吃东西，不停地吃东西，吃到撑得受不了，吃到呕吐。”


    “后来好像就习惯了这样。吃完了再去吐掉，也挺好的。”


    何若楠想起上学期见到谢小洁，吃东西时总是吃得又快又急，好像好几天没吃过饱饭一样，吃完后却一头钻进厕所，出来时满头汗水。


    她心疼地抱紧谢小洁，鼻子一酸，声音颤抖道：“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这样惩罚自己呢？”


    “我应该告诉你的，那天的一切都不是巧合，是她们设计好的，是她们故意的啊。如果我早些告诉你，让你看清她们的面目，事情是不是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谢小洁轻轻将何若楠脸颊的泪痕擦去，笑了笑，“我早就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


    “那你……”


    原本纯真的脸上，露出冷漠的表情，“我要让她们尝一尝那一次我的痛苦。”


    “我有意学着宋琳，将自己变成像她一样，我融入她们的小团体，只为了这一天……”


    何若楠不解，“值得吗？为了陈靖值得吗？”


    小洁对陈靖的那份喜欢，何若楠能够理解。可她不理解的是，不论陈靖有多优秀，都不值得小洁为他这样伤害自己，这样处心积虑。


    优秀的人应该是吸引对方和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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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己一起不断变好，而不是拉着对方一起跌落深渊。


    小洁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释然，“不值得。”


    “其实我很早就不喜欢他了。当我发现这件事是她们合谋的之后，便觉得恶心。表面上让我看到希望似乎在极力撮合我和陈靖的肖佳璐恶心，故意演戏拉着我看到那一切的贝晶晶恶心，合谋演这一出的宋琳恶心。陈靖呢……”


    一声轻笑，小洁继续说道：“他早就知道我喜欢他，但他不拒绝不明说，放任我对他越陷越深，享受着被人追捧着的感觉。”


    “就算后来他和宋琳在一起了，有好几次却单独约我出来，试图保持这样的暧昧关系。前几天，他又约了我，被宋琳撞见了。”


    “其实哪有这么巧，是我拍了照故意透露了点信息，发给了宋琳。”


    何若楠握着谢小洁的手，试图给她力量，“后来呢？”


    谢小洁耸了耸肩，“宋琳质问我们在干什么，我没说话，她就哭着跑开了。再后来，陈靖也追了过去。”


    “我不知道陈靖是怎么和宋琳解释的，但能猜到，大约是说我勾引的他？”


    “恶心，我现在只觉得他恶心。”


    何若楠皱着眉，脸上隐隐担忧的神色，“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要不要找老师说说？”


    谢小洁摇了摇头没说话。


    “那……找陈靖出来对质呢？总不能让她们就这样诋毁你吧？”


    谢小洁歪着头，露出一个宽慰的笑，“我再想想吧。”


    可那帮人白的都能说成黑的，今天贝晶晶来班级里一闹，风言风语很快就会传出去。


    谣言的威力太大了，如果放任不管，何若楠担心会给小洁带来不好的影响。


    可若是小洁还没有做好面对的准备……她叹了口气，点点头，“以后有什么事别自己一个人扛，还有我呢。”


    谢小洁哈哈干笑了两声，拍了拍何若楠的肩膀，“没事儿没事儿，都过去了。”


    可是事情似乎没有她们想象的那样简单。


    从宿舍往教室走的路上，两人迎面碰上了贝晶晶和宋琳。


    宋琳依旧一幅弱小无助泫然欲泣的表情，躲在贝晶晶身后，而贝晶晶对谢小洁放着狠话，“谢小洁，现在立刻给宋琳道歉我还能放你一马，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谢小洁斜乜了宋琳一眼，用何若楠从未听过的冰冷语气说道：“我没什么好道歉的。是陈靖死皮赖脸追在我后面，我根本不想理他。”


    “你……你撒谎，”宋琳刷白的半张脸从贝晶晶后面探出来，“陈靖说就是你勾引他！”


    谢小洁笑道：“我勾引他？他是这么说的？他和你们，都让我觉得恶心。怎么？这句话让你心里不高兴？当初戏弄我时怎么没想到有这一天呢？”


    贝晶晶有些惊讶，指着谢小洁半天没说出话来，末了突然笑了，“你俩果然能做朋友，都喜欢勾引男人。”


    “一个勾引陈靖，一个勾引季凌希。”


    何若楠不清楚火药怎么会突然引到自己身上，她皱了皱眉，拉着谢小洁便要走，“神经病，别理她们。”


    贝晶晶却不甘心，在身后大声喊着，“别以为我看不穿你的把戏。你倒是比谢小洁聪明，拼命学习追赶上季凌希，我听佳璐说你自己明明有家却要赖在凌老师家里，存的什么心思？也就季凌希单纯，心疼你，被你表现出来的样子骗了，他迟早是佳璐的人！”


    学校里难免有些流言，自己住在凌老师家的事儿她从来没说过，但是挡不住有的人手眼通天，就是有途径能知晓，比如肖佳璐。


    何若楠对于她的咄咄逼人感到可笑，可也生气这些人对季凌希下的定义。


    她转过头，认真地盯着贝晶晶的眼睛说道：“季凌希不属于任何人，他就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