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沈溪受伤，他不得不再次中断晚课，改为在房内休息。


    昭儿因为答应了与常紫妍的合作，感觉背叛了主子，无颜面对沈溪。正好庵里派女尼来通浴房的火道，他便一直躲在浴房里给女尼打下手，将沈溪一个人留在了房里。


    沈溪靠坐在圈椅中，将头枕在椅背上，默默地看着房梁出神。小佛殿里和山里的场景不断地在他脑海里闪回，他惊讶地发现，他似乎对妙慧有那么一点点动心！这个发现令他深感意外，也十分地难以置信。


    他虽然是风月场中的常客，亦被诸多名门贵女追求，但从没对任何女子真正动过情，甚至他都不知道动情是怎样一种感觉。这话尽管听起来有些夸张，但却是真的。在感情方面，我们的小沈大人还是一片空白！


    这倒不是因为他眼高于顶，对女子过分挑剔，而是他遇到的那些女子，都是带着某种目的而来。她们大多先是被他的皮相所吸引，再之后就是看中他的家世、他的官职和他长姐皇贵妃的地位。而媒婆上门提的那些亲，大半都是为了家族联姻，期望强强联合，巩固两边的势力。至于爱不爱的，考虑一分钟都是对名与利的不尊重。


    难道送上门的女子，他就要爱么？莫非媒人说的那些亲事，他就得接受么？不！他偏不！他想要的是那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是那种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但就是爱上了的感情。


    因此，即便有人说他是钻石王老五，或者说他是光棍一根，他都不在乎。反正他爹娘都对当年那个半仙儿的话深信不疑，他也因此才得以恣意妄为了这么多年。


    这段时间他戏弄妙慧，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置气。谁让妙慧看见了他那么多的糗事，谁让妙慧对他的神颜无动于衷，谁让妙慧还故意躲着他，谁让……反正各种原因林林总总加起来，他就是看妙慧不爽。因此，向来不信邪的他决定以自己为饵，发誓一定要让妙慧像其他小娘子一样，为他痴狂，为他发疯，甚至再进一步，为他触犯戒律，为他芳心暗涌。


    他想看看，凭借他的功力，这位传说中的龙女、大慈恩寺的住持究竟能孤高到哪里去？到那时，他便潇洒地一个转身，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也陷进去了呢？还是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是他小瞧了妙慧？他不仅没能得逞，反而被妙慧所惑？到最后，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是妙慧，而丢了魂一样的人却是他？


    “不行，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沈溪揉了揉眉心，心里暗暗发誓。


    “咣！”


    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沈溪头顶上的房梁被震得晃了几晃，他被吓得一个没坐稳，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他一边向外跑，一边叫道：“出什么事了？是地震了吗？昭儿，你人呢？”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昭儿从浴房中冲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那个前来通火道的女尼。听到主子的叫声，昭儿原想回应几句，但他不小心吸了一口浓烟，此时被呛得说不出话。


    沈溪已跑到屋外，就见昭儿和女尼满身满脸都是烟灰，浑身打着哆嗦，“咳咳咳咳”地咳个不停。


    “到底出什么事了？”沈溪急不可耐地问道。


    “咳咳咳咳，主……主子，咳咳咳咳，是浴桶！咳咳咳咳，浴桶炸了！咳咳咳咳……”昭儿艰难地在一阵咳嗽声中，见缝插针地吐出了几个字。


    “浴桶炸了？浴桶怎么会炸呢？”沈溪瞪着眼睛，简直不可思议。


    过了好一会儿，昭儿和女尼才顺过来气。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中，沈溪终于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来，女尼在查看了火道之后，发现之前的不通畅是因为里面的积灰太多，只要将积灰清理出来便没问题了。她干活麻利，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将火道全部疏通了。但昭儿不放心，说是先试试效果，若是没有问题她再离开，这样也省得折腾。


    于是，火就被点了起来。没有了那些“阻碍”，热气很快便传到了浴房。但昭儿因为泄密一事心思被分走了大半，竟然忘记给浴桶里加水了。就这样，木质的浴桶在十足的热气的炙烤下，只坚持了不到半刻，桶底就裂开了一道大缝。


    等昭儿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立刻让女尼停下烧火。但烧火能停，热气却不是说停就能停的。于是，浴桶又被足足烤了有一盏茶的时间。桶底的裂缝一直蔓延到桶壁，最后随着一声巨响，浴桶裂成了两半！


    “咳咳咳咳，主子，都是我不好，我错了，您责罚我吧……咳咳咳咳……”昭儿大嘴一咧，又嚎上了。


    沈溪被昭儿嚎得脑仁疼。他这个小厮什么都好，就是这动不动就哭的毛病，实在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他那被眼泪和烟灰糊得像个花猫似的脸，沈溪顿时气就消了，反而劝慰起昭儿道：“这也值得哭？多大点事啊？一会儿找止念要个新浴桶不就行了？”


    昭儿点点头。他知道，不管自己犯了什么错，只要拿出“一秒落泪”的独门绝技，主子便会心软，保管什么事都没有了。不仅没事，有时主子还会反过来安慰他。这不，眼下就是如此。


    “嗯嗯，我这就去找她。”昭儿抽抽搭搭地做了回应。


    ***


    “什么？您说庵里没有新浴桶了？”显然，止念的这个回答大大出乎了昭儿的预料，“这么大的佛庵，怎么会连个多余的浴桶都没有？”


    “怎么？贫尼难道还会骗你不成？”止念对昭儿充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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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疑的眼神十分不满，索性把之前筹备佛女入庵的那些糟心事一股脑儿地抖了出来，“一下子住进来这么多佛女，你可知庵里为了布置这些寮房，费了多少工夫？即便是有礼部拨下来的银子，我们也得亲自去采买啊。不说别的，光是浴桶这一项，负责采买的广纳师尼就跑遍了定京所有铺子，这才好不容易凑齐。现下，想再多要一个也没有了！”


    昭儿其实并没有疑心止念是有浴桶故意不给，想来她也不敢，只不过以前在府里，沈溪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什么都不会短了沈溪的，所以昭儿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那……那现在去买，还来得及么？”昭儿不甘心地问道。


    止念抬头看了看天，现在已是深秋，天黑得早，这个点儿京城的铺子大多都快打烊了。况且从普宁庵到京城还有不短的路程，等到了城里，估摸着都得到半夜了。哪个卖浴桶的会撑到那时候啊？再说，大半夜的去买浴桶，怕不是脑子被水泡了？


    她冷着脸没说话，只定定地看着昭儿，那意思是“你觉得呢？”


    昭儿等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关心则乱，话说得欠考虑。他脸上讪讪的，见止念板着一张脸，便不好意思地道：“那什么，今儿个确实有点晚，不敢劳动庵里。要不等明日，明日一早您派人去买个浴桶，行么？”


    “行。”止念回道。昭儿这回的态度还差不多，起码与她有商有量的。那浴桶又不是她给弄坏的，但出了问题，还得她给解决。要是昭儿早点说句软话，她早就把这事安排下去了。


    见完止念回来，昭儿垂头丧气地把事情的经过回禀给了沈溪。沈溪倒没觉得是个多大的问题，不过就是一个晚上不洗澡，用热水好生擦擦也是一样。然而，沈溪越是宽宥，昭儿就越觉得自己对不住主子。


    中午，他在常紫妍的威逼之下，把这处院子的位置告诉了她。可他并不知道常紫妍要做什么，心里七上八下地不踏实。晚上，他又把主子的浴桶弄坏了，害得那么爱干净的主子不能泡澡，可主子连一句重话都没说他。


    这么好的主子，这么差劲的自己……


    昭儿烧了好几桶热水，用巾帕悉心地为沈溪擦着身子。他知道自己没有别的方式报答主子，只能努力干活，加倍地照顾好沈溪，弥补自己的“罪孽”。


    昭儿为沈溪擦身之后，又为他换了一贴膏药。还别说，普宁庵研制的这个膏药比定京许多药铺里卖的膏药都好，这才刚刚敷过一贴，沈溪胸口处的淤血就都基本消了，估计再有一贴，就能痊愈了。只是主子脸上的伤……


    昭儿正想着，就见听门外传来轻轻地叩门声，随后便是清竹的声音：“昭儿，慧姐姐让我来为小沈大人送香膏，你可方便开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