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狸前三百多年的狐生大多在山里度过，偶有去人间，也只听个奇闻异事，对于三界之争，有些了解但不多。她听猫妖这么愤愤不平，也没法给出自己的想法，只好干巴巴哦了声。


    “说起来，这猫的主人是一个老人家吗？早上我还见她抱着这猫呢，它是叫小花吗？”沈常青看着和周狸喵喵叫的猫妖，向张望仁询问道。


    “你说王婆子啊，这猫看着挺凶，和王婆子关系倒挺好。她老人家一个人，就经常给些流浪的动物喂些吃的，这猫就是其中之一，王婆子给它取名叫小花。有它们陪着，她也算不那么孤独了。”


    “我……我就是见她一个人怪可怜的，儿子几年前在战场上死了，我偶尔陪陪她而已，反正人的寿命短得可怜。”猫妖语气不自觉地缓和下来。


    意识到什么，猫妖冲着沈常青大声道：“我，一只公猫，五百多岁的猫妖，你叫我小花？！这像话吗？”。


    “它不太喜欢别人叫它小花，它其实是个公猫哈哈哈。”张望仁看着自以为很凶的猫妖，向沈常青解释道。


    沈常青点点头，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猫妖的圆脸，被一爪子拍开。似是觉得没有狐狸好摸，他又转头继续霍霍周狸。


    周狸的伤被处理完后，张望仁嘱咐沈常青道：“不要让它大幅度地动弹，可以每日来我这里换药，也可我抓些药给你。”


    沈常青摸了摸周狸的脑袋，静了会，还是抽回了手道：“我还需赶路，它受了伤，带着它恐怕会影响它恢复。而且它是我无意中在山上捡到的，还是该回到山上吧。”


    沈常青掏出些银票交给张望仁，道：“还望张兄好好照顾它些时日，待它恢复，放她走罢。”


    “这样啊，放心吧，我会好好照料它的，这钱就不必了，我看小兄弟你是个好心人呐。”张望仁把银钱又塞回沈常青手上“而且你这行头，是要去科考吧，祝你金榜题名。”


    “多谢。”沈常青点点头，还是忍不住撸了撸周狸，弯腰注视着她，轻声道：“我叫沈常青，不要忘记我的救命之恩哦，阿狸。”


    周狸一错不错地盯着沈常青，莫名升出了点被遗弃的伤感。


    她看着沈常青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的大街上，隐没于熙熙攘攘的人群。


    “喂，舍不得就去追啊，你又不真的只是普通的狐狸，是妖欸。这伤要不了你的命，只是吃点皮肉之苦而已。”猫妖跳上桌，推了推周狸。


    “哪有舍不得，我只是，只是感谢他救了我而已。”周狸撇撇嘴，她才没有舍不得那个说她是死猪的书生呢。


    “那好吧，你就留在这吧。我走了。”猫妖悠悠起身。


    “你去哪，小花。”听到小花这个名字的猫妖趔趄了一下，恶狠狠道：“你不准叫我小花！”。


    “小花，不要对人家那么凶。”张望仁将猫妖快贴到周狸脸上的猫脸挡开。


    小花：“……”


    他头也不回地跳下桌子，朝外走去。


    憋不住笑地周狸带着笑意颤声问道：“你还没说去哪呢。而且你这腿跳上跳下这么灵活，怎么还来人类的兽医馆啊，这也不对口啊。”。


    周狸见他真要走，忙起身也想跳下桌子跟上他。


    □□心的张望仁阻止了“欸欸，你别乱动，我抱你下去。”。


    他看着迫不及待跟上小花的周狸，忍不住道：“你们一猫一狐是不可能的。”


    一猫一狐齐齐回头，盯着他。


    张望仁闭上了嘴巴。


    猫妖道：“我只是来蹭口饭，顺便包一下腿，省的王婆子总是迈着她那颤巍巍的腿也要把我往火坑里送。现在该回去了，不然她得担心了。怎么，你要和我一起回去？”


    周狸其实也不知道该去哪，她不是一个埋头苦修的妖，不然也不会三百年才得人形。


    相比较修炼成法力高深的大妖，她更希望去体会这世间各种酸甜苦辣。


    一只猫爪抚上周狸，暖流顺着接触的地方流进周狸的身体。


    周狸感觉自己的伤口处的疼痛迅速减少“你在做什么？”。


    “疗伤啊，我最精通的术法之一就是治疗，不然你以为猫真的有九条命吗？”猫妖漫不经心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小骄傲。


    “你为什么要给我疗伤？”


    猫妖如同长辈般拍了拍周狸道：“你那清澈且愚蠢的眼神出卖了你，你其实非常想跟着那书生吧。现在阻碍你的伤没有了，赶路已经不碍事了，快去追他吧。一定要把他拿下，好好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呦。”


    说完他非常熟练地朝周狸抛了个媚眼，然后走出了兽医馆。


    周狸觉得公猫小花更像狐狸精。


    其实她也确实想跟着沈常青，一来她现在想融入人类社会，跟着他应该更容易些；


    二来好像在沈常青身边伤会好得快些，猫妖没把它完全治好，免得引起怀疑；


    三来那姓沈的诈尸的事还没弄清楚，还有她这伤就是因为沈常青才受的！


    没错！周狸赖着沈常青天经地义！


    就这么想着，周狸趁张望仁收拾刚刚处理伤口的东西时，一口叼住他给她准备的药材，往沈常青刚刚走的方向追去。


    街上人来人往，她一只狐狸乱窜太引人注目了，周狸只好绕小路走。


    她经过一条小巷子时，熟悉的鸟叫声再次响起。


    “啾-”啾啾站在屋檐上伸出的一抹树梢上。


    “啾啾，那人把你放了？”见到它的周狸语气带着些不可置信。


    啾啾飞向周狸，道：“嗯，应该是怕我真的绝食而死。”


    周狸了然，觉得那少爷应当也是个好人。


    她怕再耽搁一会就追不上沈常青了，便匆匆道别要走。


    啾啾刚开灵智不久，对于这个唯一的朋友的依赖其实比较大，听说周狸要走，不管说什么也要跟着周狸一起走。


    于是一狐一鸟就这么共同踏上了寻亲，啊不是，寻人之旅。


    周狸从纠结到下定决心并没有间隔多久，沈常青并未走多远。


    沧州县外的沈常青察觉到什么，回头望了眼，看见黄绿枯草中，一点红。


    周狸瞧见沈常青的身影，松了口气，还好，找到了。


    她加快速度朝沈常青又跑了一段距离，又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一人一狐对上视线。


    温暖的阳光洒在沈常青的身上，微风拂过淡蓝衣衫，发丝轻动。


    “这人不说话，就这么站在那，倒真有几分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感觉了。”周狸心想。


    正当周狸打算上前讨好一下沈常青，让他把自己带上的时候，沈常青走了过来。


    他蹲下身，摸了摸周狸的头，道：“来找我报恩吗？这么快？是要以身相许吗？你会变成女子吗？”。


    周狸现在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她该怎么向沈常青解释她是一只妖。看着面前的文弱书生，周狸实在是担心如果直接说会把他吓跑。


    “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让他亲眼看见我变身就是了。”周狸拿头蹭蹭沈常青的手，心里如是想。


    “你想跟着我？”


    周狸蹭蹭。


    “伤怎么办？”


    周狸把药放到沈常青面前。


    “所以我只有接受这一个选择了是吗？”


    周狸继续蹭蹭。


    沈常青挑眉，看来不得不带着这小祖宗了。


    他将药放进背篓里，想了想，还是抱起了周狸。


    “啾啾——”一直盘旋在一边的啾啾忍不住出声证明自己的存在。


    不待沈常青说话，啾啾径直停在了背篓上，颇为霸道。


    沈常青总感觉自己被做局了，但找不到证据。


    无妨，他摸摸怀里的毛茸茸，日子还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沧州县在他们一人两妖的身后渐渐远去。


    县内，万兽宗曾赠与贾安一种让妖物“精神焕发”的药物，并传授其能识别修为不高的妖物的能力，让他帮忙搜抓所谓的会祸害人间的妖物。


    贾安因此药名声大噪。


    然而经他手的动物频频死去，让他意识到那药不对劲，自己也背离了最初当一名兽医的初衷。


    虽然后来药物不知所踪，但在良心的谴责之下，他最终关闭了百兽医馆。


    深藏功与名的小花伏在王婆子的腿上，在院里晒着太阳。


    “嗒嗒”院外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传来，小花懒散地睁开眼睛，爬上围墙，注视着由远及近的马车。


    拉着马车的马抬头望了眼墙头的猫，扭过头，加快脚步，理都不想理墙上的那坨球。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那强有力的马背上有一口牙印。


    “啧，如果不是我，你已经死状凄惨了。不就是稍微刺激了一下你，然后又咬了你一口吗。”小花跳下墙，又回到院子里，轻轻拱了拱王婆子的小腿。


    到饭点了。


    王婆子起身，朝厨房走去，边走还边奇怪地想“刚坐下时腿脚还有些不利索，老毛病犯了，膝盖疼。怎的坐了会，被小花压着，倒好了些。”


    小花朝院外叫了声，几只猫狗探头探脑地窜了过来，有些清冷的院子里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