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身归处非心安处
作品:《所述无罪》 “江鹤先生?江鹤先生!”
记者尖锐的声音像针一样刺入江鹤混乱的脑海,将他从思绪中强行拽回。
他猛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眼神茫然。
“我……”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发出的声音嘶哑微弱,“我不知道……”
那些杂乱的记忆——南恒江氏的危机、冰冷的联姻契约、那个男人在刺耳的刹车声和金属扭曲声中将他推开的身影——都沉重地压在他的神经上。
“不知道?”一个女记者拔高了音调,话筒几乎要戳到他的鼻尖,“躺在里面生死未卜的是你的丈夫!是为了救你才……”后面的话江鹤没有听进去。
“丈夫”这个词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江鹤心脏骤然一缩。
几乎是同时,另一个名字如同幽灵般在他意识深处无声地嘶喊——“江弋”。
那张模糊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伴随着一股尖锐的痛楚,快得抓不住。
江漠的孪生弟弟,17岁精神分裂,毁容,阴郁,不祥……一个被家族刻意遗忘在角落的影子,就这么出现在了江鹤的脑海。
为什么这个名字,仅仅是默念,就让他心底泛起一阵哭涩?那感觉陌生又熟悉,像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却连那东西的模样都记不清。
他看着眼前这群咄咄逼人的记者,看着他们眼中毫不掩饰的窥探,只觉得巨大的疲惫和荒谬感将他淹没。
他的记忆里只有高大的白金宫殿和此刻的一切。
可这里不是白金宫殿,没有提示音,没有黑雾,也没有……那个曾在眩晕中扶住他、让他感到一丝依靠的人……那个人……是谁?
“让开!”一个低沉的声音穿透了嘈杂。几名身着深色西装的保镖强硬地分开人群,护住江鹤。
一位面容严肃、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走到江鹤身边,微微躬身:“鹤少爷,先生已经被推出手术室,转入VIP监护室了。老爷和夫人请您过去。”他的语气恭敬,让人挑不出错。
江鹤被保镖护着离开了记者们的包围圈。
医院的走廊冰冷又漫长,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令人窒息。保镖和管家沉默地走在他两侧,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更添压抑。
他边走,边低头看着自己干净却陌生的双手,属于“南恒江氏独子”的双手,指腹没有薄茧,和他混乱记忆里的手指截然不同,可以称得上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他被带到一间极尽奢华的病房外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阳光明媚,却丝毫照不进江鹤冰冷的内心。
沙发上坐着一对气质雍容的中年夫妇,正是北祈江家的掌舵人,江漠的父母。他们的目光落在江鹤身上,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与不满。
“小鹤来了。”江夫人开口,声音温和,眼神却锐利如刀,“阿漠的情况稳定了,医生说脱离危险期了,但需要静养。”她顿了顿,目光紧锁江鹤苍白的脸,“这次多亏了阿漠……你,没事就好。”
江鹤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他抬起头,迎上江夫人的目光,黑色瞳孔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眼前两人审视的轮廓。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被愚弄的愤怒混杂着深不见底的悲伤,猛地冲上心头。
他在这里,被陌生的记忆裹挟,被所谓的“公婆”审视,他像个没有人权的玩具被无情摆弄……
“我……”江鹤的声音微微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心痛,它如此汹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他望着病房里隐约可见的监护仪器闪烁的微光,那里躺着他名义上的“丈夫”,一个用生命救了他的“恩人”。
他本该感激涕零,本该忧心如焚。
可他的心脏,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缓慢而沉重地跳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泛起一阵阵尖锐又绵长的痛楚。那痛楚里,是对眼前这一切“理所当然”的强烈排斥……
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脚边投下明亮的光斑,却无法驱散他周身弥漫的寒意。
他站在那里,像一个格格不入的闯入者,一个丢失了灵魂坐标的迷途者。
他只有两个任务。
爱人?他茫然地望向监护室紧闭的门,又仿佛穿透墙壁,望向那栋被遗忘的别院,看到那个被边缘化的影子……
哪一个才是真实?哪一个……才是他心之所向?
苦涩如同潮水,无声地漫过口鼻,让他几乎窒息。
活下去……在这样的世界里,带着这样一颗被撕裂又填满虚假的心,要如何活下去?
病房外间一片沉寂,只有监护仪器规律的滴答声隐约传来,像冰冷的倒计时。江鹤站在那片虚假的温暖阳光里,只觉得周身如坠冰窟。
江夫人那句“没事就好”轻飘飘的,砸在江鹤耳朵里却沉甸甸的,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责备。好像他江鹤没事,反而是种过错。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感谢或者担忧,可喉咙里堵得慌。脑子里的记忆像两股打架的麻绳,一边是江漠推开他时模糊却惊心的画面,另一边……是那个名字。
他的心口就像被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的酸胀感蔓延开来,冲淡了那点对“救命恩人”应有的感激。这感觉陌生又顽固,像身体里另一个灵魂在无声抗议。
“我……”他声音干涩,最终只是垂下眼,“我想去看看他。” 这要求合情合理,没人能反驳。
管家无声地引路,推开监护室厚重的门。里面仪器低沉的嗡鸣和规律的滴答声瞬间放大,成了这片死寂里唯一的声音。
巨大的玻璃墙隔开了内外。江漠躺在里面,身上连着各种管子线缆,脸色苍白得和床单一个颜色……
江鹤隔着玻璃看着。这应该是他的“丈夫”,一个为他豁出命去的人。他该心疼,该难过,该守在这里寸步不离。
可奇怪的是,心里那块地方空落落的,像被什么东西生生挖走了一块,只剩下一种茫然无措的麻木。
他就这么透过玻璃看着里面的人,目光却似乎没有落到实处。
不知过了多久。
“鹤少爷,”管家刻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种公式化的提醒,“老爷夫人让您也去休息一下。这边有最专业的医护守着,您放心。”
放心?江鹤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
他正要转身离开,眼角余光却瞥见走廊尽头一闪而过的一个身影。很高,很瘦,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旧外套,像一道不合时宜的影子。
那人似乎也朝这边看了一眼,但动作太快,快得江鹤只捕捉到一点模糊的轮廓,还有……似乎是一缕乱糟糟垂下的额发,遮住了大半边脸。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袭上,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酸涩感瞬间冲上鼻腔,呛得他眼眶发热。
“那是谁?”他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促。
管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走廊尽头早已空无一人,只有窗外摇曳的树影。
“您看错了吧,鹤少爷。”管家语气平淡无波,“这层是特护区,没有许可,闲杂人等进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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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身归处非心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