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花不比种茶叶，进了春天后天南县漫山遍野的花。虽说形成成熟的产业链需要合理规划、慢慢雕琢，但起步资源天南县无疑是极为优越的。


    大山之间的各处土匪窝选址都不错，以后大可作为鲜花生产基地。百姓们的田地仍然种植农作物满足生存基需。


    但如何防范土匪头子成为新的花茶地主就需要赵德稻他们慢慢思量，拿出一套合理方案了。慢则五六年，快则两三年，天南县的花茶逐渐打出名头，十年以内富起来不成问题。


    鹤庆莲早就不是当初的他了，“你要先证明给我们看你有能力才行。”


    “好说。”林蘅玉带着赵枝斜同他们告别，“一月后京中必有好消息。只是今年花茶供应只可少不可多，要为以后留够余地。”


    今年天南县还没开始大规模种植，采摘过多会导致生态链被破坏。


    但未来两三年内天南县必须实现大规模种植以抢占市场份额，不然这个大香饽饽就不是荆湖的东西了。


    一月后京中果然传来好消息，太后喜欢上产自荆湖一小县的花茶，据说是得神仙指引，此地的花茶清热解毒又美容养颜。


    后宫其他妃嫔听说后很有兴趣，太医也翻出古医书证实太后所言不假。太上皇得知神仙指引一事问太后真假，太后就把梦中所见说了。


    原来是一张姓仙人在天南县得道，太后那几日正好在供奉西南方神灵，紧要关头香火推了那仙人一步。仙人感念她的恩惠，就在梦中予她花茶。


    这事听着神异，实际上也很神异。但这种宣传方式就是很容易火，林蘅玉也没办法。


    赵德稻惊疑不定，并不想和自称朱行健的瓦岗寨二当家合作。能有这种能量的人所图不会小，他们只是小人物，经不起任何大风大浪。


    鹤庆莲反倒积极起来，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就是直接惠及天南县百姓。


    二人商议一番，决定亲自上瓦岗寨找朱行健。


    水献岄和林蘅玉就等他们过来。


    赵枝斜为他们介绍水献岄：“这是大当家的，朱行刚。”


    看着眼前贵气逼人相貌同样不凡的青年，赵德稻、鹤庆莲二人沉默了。


    他们是不是上了艘不得了的贼船？


    水献岄表现得很热情，他们就天南县各处土匪聚义一事进行磋商并简单拟定天南县今后种植花茶种类范围和各乡各处应如何执行以保证百姓确实能直接受益。


    结束后鹤庆莲身心俱疲但眼神精亮，赵德稻拍着他的背，亦有同感。


    有志不在年高，单朱志刚兄弟敢想敢干的魄力就足够叫他们咋舌，更匡论他们确实拿出了一套可称完美的方案。


    “二位今晚就在这住下吧，明日叫兄弟们护送你们下山。”


    赵德稻和鹤庆莲为表诚意并没有带仆从，晚间又喝了酒，天黑山路难行，林蘅玉顺势留宿。


    赵德稻看了眼天色后从善如流，鹤庆莲提醒道：“明早约了人谈事，怕是有些来不及。”


    “那明天天一亮我们就走。”


    第二天天还没亮赵德稻就醒了。他问了时间，见鹤庆莲还在睡便留信先下了山。


    因前些年的事鹤庆莲身体不好，赵德稻又专门交代门外侍奉的人不要叫醒他，等人醒了再将信交给鹤庆莲。


    鹤庆莲看到书信时已是辰时，赵德稻离开近一个时辰了。


    上山前鹤庆莲曾去信各处山寨，约定今日巳时谈事。


    赵德稻在信中说他会和其他寨主约定好一个时间，到时候大家聚在一起详谈。鹤庆莲信得过赵德稻的办事能力，就依他在信中所言，在瓦岗寨又耽误一些时间观察瓦岗寨。


    看完鹤庆莲只想感慨有钱。


    瓦岗寨比他们县衙建设的还好，房屋整洁，错落有致，装饰也颇有意趣。想到背后的大当家和二当家，鹤庆莲更觉有趣。


    林蘅玉走在鹤庆莲身侧，“师爷不妨再留几日。”


    鹤庆莲拱拱手，“不多叨扰了，等此间事了再来拜访二当家。”


    林蘅玉笑道：“那应该不会太久了。”


    “惟愿如此。”


    鹤庆莲翻身上马，他身后跟着三四个瓦岗寨的人。


    “好好护送师爷，不用急着回命。”


    那几人齐声道：“是！”


    鹤庆莲眯着眼，这和土匪可不太像。


    林蘅玉送他们出寨，回到议事厅不到一刻就听到急促的马蹄声。


    “二当家，二当家！大事不好了！”


    十八九岁的青年快步跑到林蘅玉面前，“赵德稻被杀，鹤庆莲回县里主持去了。”


    “什么！”


    水献岄一只脚刚迈进来，浓密油亮的发丝尚未束起，在阳光下透着青黑。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林蘅玉找了块帕子覆在水献岄头发上。


    水献岄擦着头发，对着赶来报信的青年道：“你慢慢说，怎么发现的？”


    “之前有四个兄弟送赵德稻下山后就一直没回来，我们只以为是他们有事耽搁了。后来我们送鹤庆莲下山，才到半道上就遇见清风寨，扶风寨的几位当家，他们说一直没等到县太爷和师爷，就来瓦岗寨要人。”


    “当时我们还在那解释，贺成鼻子尖闻到血腥味，过去就发现他们五个人的尸体。周围没有打斗痕迹，他们身上也没有明显外伤，俱是脖子被拧断了。”


    水献岄披着一头湿发，帕子放在肩上，他抱着手，沉声问道：“送赵德稻的那几个人身手怎么样？”


    “都是军中好手。要是被人埋伏他们不可能发现不了。”


    见水献岄和林蘅玉都不说话，青年又补充道：“其他寨子的人以为是我们动的手，现在被鹤庆莲暂时安抚住了。鹤庆莲说要大当家二当家亲自进一趟城。”


    “这是应该的。”林蘅玉扶额，他的眉间蹙起，眼下浮现一片阴影。“他们是中毒了？”


    这里的山头植被茂密，人走过就会有脚印，植被也会呈现出相应的倒伏。而水献岄的人都是从军中带来的，还都是亲兵，却是不至于一点打斗痕迹都没有就全部死掉。


    “还需要让人去看。赵德稻的尸体已经被鹤庆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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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走了，那几个兄弟的我叫人去带回来。”


    “柯余，”水献岄叫住青年，他闭了闭眼，吩咐道：“不带回来了，送去县城，我和二当家一会就过去。”


    他要亲自看着验尸。


    林蘅玉抿着唇，手上关节被捏的咔咔作响。水献岄穿戴好后过来拉住他的手，“说多少次了，这样不好，你别总捏手指。”


    林蘅玉看了他一眼，站起身。


    “走吧。”


    鹤庆莲脸和唇都是苍白的。他妹妹去年新逝，如今妹夫也死了，家中只有他和两个外甥相依为命。


    接连的打击让他的身体支撑不住，但两个外甥尚且年幼。鹤庆莲眉心压出深深的褶皱，身上的愁苦难以遮掩。


    “师爷。”


    林蘅玉水献岄相继下马，朝鹤庆莲拱手。“节哀顺变。”


    鹤庆莲没有看他们，只指着地上的五具尸体，“你们应该有更厉害的人，叫人来验尸吧。”


    他们的尸体都放在城外义庄，风声萧瑟，阴雨天的天南县格外难熬。


    水献岄身后的中年人低着头走到几具尸体面前，他一一查验，“被下了药，半道上体力不支。他们应该是自己发现不对下了马或者尚在马上就被人制住了，动手的人位置找的很准，都是一击毙命。”


    “也好。”鹤庆莲不知想到什么，道：“死的干净，不算太痛苦。”


    水献岄不解道：“有这个能力为什么还要下药？”


    “谁知道呢。”鹤庆莲给赵德稻重新盖上雪白的布，他语气讥诮，“你们来之前都好好的。”


    “抱歉。”


    除了道歉林蘅玉说不了其他话。


    “没用的话少说。”鹤庆莲立身看着赵德稻的遗体，“新的县令会在三月内到任。你们要么运作一下找个合适的人过来，要么就让我当这个县令。”


    水献岄默了默，“调令不久就到。”


    把人从岭南调过来有些麻烦，但比一个不知深浅的新县令要好。


    “七日后葬礼，其他寨主都要出席，你们记得来。”


    鹤庆莲低着头，大风卷起树叶在林梢狂啸，细雨落下模糊了鹤庆莲的身形。


    林蘅玉被水献岄护着离开，在马上他回头看了眼鹤庆莲，他单薄的身影像是要被风折断。


    柯余带人驮着那四个兄弟的尸体。


    这离京城太远，他们回不去了。索性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孤儿，没那么多牵挂，落在哪就葬在哪。


    只是其中一个已有妻室，柯余只能带一份骨灰回家。


    七日后是个好天气，多日的阴雨连绵好像就为了这一天，连风也温柔了。


    众人沉默着为赵德稻送行，结束后在赵府议事厅议事。


    他们都是庄稼汉子上的山，精瘦黝黑，看过来的目光说不上善意。


    林蘅玉心情沉重，水献岄一眼扫过去，打开话头。


    “诸位的心情我都明白，只是有些事不能就这么放下了。县太爷为这事死了证明这件事比我们想象的要价值，要是停下那一切都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