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作品:《影中影:失忆后我成了自己的替身》 粉色平板电脑像个精致的笑话,被顾薇薇随手丢在梳妆台角落。屏幕上显示的养生粥食谱图片鲜艳诱人,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虚伪气息。她靠在冰冷的床柱上,后脑的闷痛和肩胛的刺痛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时刻提醒着她花园里的“意外”和随之而来的血腥记忆碎片。
掌心紧攥着那张小小的、边缘磨损的SIM卡,冰凉的塑料硌着皮肤,像黑暗中唯一滚烫的火种。陈宇的镇压密不透风金钱的枷锁、信息的牢笼、人身的监视。那个守在衣帽间门口、如同融入阴影的黑西装男人(她后来知道他叫阿强),就是这座金碧辉煌监狱最直观的狱卒。他的目光无处不在,沉默,冰冷,带着毫无感情的审视。
想要找到一部能读取这张旧卡的、避开陈宇耳目的手机,难如登天。她房间里的座机?别天真了。那线路恐怕直接连着张伯的监听器。外出?在阿强寸步不离的“保护”下,任何脱离路线的行为都会立刻引来盘问和报告。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地拍打着顾薇薇几近崩溃的神经。那个在冰冷海水中向她伸出手的少年背影,那片刺目的白光和刺耳的刹车声,像鬼魅般在眩晕和疼痛的间隙反复闪现,带来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更加迫切的求解渴望。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窒息般的囚禁感逼疯时,一个极其微弱的念头,如同萤火,在深沉的黑暗中闪烁了一下公用电话!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一颤!在这个人人依赖手机的时代,古老的路边公用电话亭几乎成了城市遗迹。但并非绝迹!在一些老城区、公园角落,或许还能找到!而且,那是完全匿名的!只要避开阿强的视线,只要找到机会
这个想法带来了巨大的风险,却也点燃了一丝微弱的希望。她需要机会,需要掩护。
机会在两天后一个沉闷的下午降临。乌云低垂,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拧出水。张伯刻板地通知她,预约了下午三点去市中心那家昂贵的私人诊所复诊肩伤。名义上是关心她的伤势,实质不过是陈宇控制欲下程序化的环节,确保他的“财产”完好无损。
黑色的宾利慕尚平稳地行驶在车流中。阿强坐在副驾驶,坐姿笔挺,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和侧镜。顾薇薇靠在后座,闭目养神,脸色依旧苍白。她的手袋放在身侧,里面除了必备的证件和零钱,还有那张小小的SIM卡,被她小心地藏在一包纸巾的夹层里。
车子驶过一个老城区边缘的街心公园。公园不大,树木葱郁,几个老人坐在长椅上打盹。顾薇薇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公园入口处那里,赫然立着一个红白相间、漆皮斑驳的老式公用电话亭!像一座被遗忘的灯塔!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机会!
车子继续前行,离诊所还有大约十分钟车程。顾薇薇忽然蹙紧眉头,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微微蜷缩,右手捂住了包扎着纱布的左肩胛位置。
“怎么了,夫人?”开车的司机老李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语气带着职业化的询问。阿强的目光也立刻扫了过来,如同探照灯。
“唔”顾薇薇的声音带着一丝强忍的痛楚和虚弱,“肩胛突然抽痛得厉害,有点有点恶心反胃”她脸色本就苍白,此刻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看起来确实难受得紧。
“可能是刚才车子颠簸牵扯到了伤口。”阿强沉声道,眼神锐利地审视着她的表情,“夫人再忍忍,诊所马上就到。”
“不行”顾薇薇的声音更弱了,带着喘息,“真的很不舒服想吐能能不能靠边停一下?透透气?一分钟就好”她捂着嘴,做出强忍呕吐的模样,身体微微颤抖。
司机老李有些犹豫地看向阿强。阿强盯着顾薇薇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她是否在演戏。顾薇薇适时地又发出一声痛苦的抽气,冷汗顺着鬓角滑落,眼神涣散痛苦,不似作伪。
“靠边停车。”阿强终于开口,声音冰冷。车子缓缓在公园对面一条相对僻静的辅路边停下。
“夫人,您需要”老李刚想询问是否需要搀扶。
“不用!”顾薇薇立刻打断,声音急促,“我自己下去透口气就好很快!”她不等阿强反应,猛地推开车门,动作因为“疼痛”而显得有些踉跄,快步朝着几步之外的公园入口冲去!目标直指那个红色的电话亭!
阿强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他反应极快,几乎在顾薇薇下车的同时就推开了自己一侧的车门!“夫人!”他低喝一声,长腿一迈就要追上去!
“呕!”
就在阿强脚刚沾地的瞬间,顾薇薇猛地弯腰,对着公园入口旁的一个垃圾桶,发出了剧烈而真实的干呕声!她弯着腰,肩膀剧烈耸动,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整个人看起来痛苦不堪,脆弱得随时会倒下。
阿强追上的脚步硬生生顿住了。他站在车边,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盯着顾薇薇剧烈颤抖的背影,又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公园入口附近只有几个慢悠悠的老人,看起来毫无威胁。顾薇薇的痛苦表现也过于真实。
就这么一犹豫的几秒钟!
顾薇薇用尽全身的力气,借着弯腰呕吐的姿势,遮挡住自己手部的动作!她像溺水者抓住浮木,闪电般将藏在纸巾夹层里的SIM卡塞进了公用电话亭投币口下方那个小小的SIM卡插槽里!指尖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冰冷颤抖,动作却快得惊人!
插入!完成!
她甚至来不及确认是否成功,猛地直起身,用袖子狠狠擦了一下嘴角(其实什么都没有),脸色惨白如纸,脚步虚浮地扶着电话亭的外壳,大口喘着粗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她虚弱地朝阿强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好点了。
阿强紧绷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丝,但眼神依旧充满戒备。他大步走了过来,停在距离顾薇薇两步远的地方,沉声道:“夫人,好点了吗?诊所就在前面,还是尽快过去让医生检查。”
“嗯好多了”顾薇薇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般的虚弱,她扶着电话亭,慢慢直起身,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那个刚刚被她插入SIM卡的插槽。卡槽边缘,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小的、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的塑料反光。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狂跳的心脏和喉咙口的腥甜,点了点头:“走吧。”
回到车上,顾薇薇闭着眼靠在座椅上,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只有她自己知道,紧贴着她大腿的手袋里,那部粉色平板电脑的金属外壳,正隔着布料传递着冰冷的触感。而她的心,却因为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几秒钟和SIM卡的成功插入,燃起了一簇微弱的、却无比灼热的火苗!
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短暂独处的机会,用这部被禁锢的平板,去拨通那个唯一可能帮她找到答案的号码!诊所的检查室?或者洗手间?
车子终于抵达了那家装修奢华、处处透着冰冷消毒水味道的私人诊所。穿着熨帖护士服的导引人员早已等候在门口。
“夫人,请跟我来,李医生已经在等您了。”护士笑容标准,语气恭敬。
顾薇薇跟着护士走向检查室。阿强如同最忠实的影子,保持着两步的距离,沉默地跟在后面。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走廊两侧,不放过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检查室里,穿着白大褂、表情严肃的李医生已经准备好器械。检查肩胛骨伤口需要解开部分衣物。
“这位先生,”护士礼貌但不容置疑地拦住了要跟进检查室的阿强,“检查室需要无菌环境,家属请在门外等候区稍候。”
阿强脚步顿住,眉头微蹙,锐利的目光越过护士的肩膀,看向里面已经坐在检查床边的顾薇薇。
顾薇薇背对着门口,正在护士的帮助下解开上衣的扣子,露出包裹着纱布的肩膀。她的动作很慢,背影透着虚弱和顺从。
阿强沉默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后退一步,像一尊门神般,守在了检查室门口。他的位置,恰好能透过门上的磨砂玻璃,看到里面模糊的人影晃动。
门,在顾薇薇身后轻轻关上。
隔绝了阿强那令人窒息的视线!
顾薇薇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机会!只有几分钟!
“夫人,请放松,我先帮您拆开纱布看看伤口愈合情况。”李医生戴着无菌手套,语气专业而冷淡,示意护士准备消毒用具。
“李医生,”顾薇薇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和急迫,她猛地转过头,眼神不再是温顺的死寂,而是充满了惊惶和哀求,压得极低,语速飞快,“我我刚刚下车吐的时候,好像好像把结婚时我婆婆送的那个翡翠平安扣弄丢了!那是我婆婆的心爱之物,要是丢了我”
她的声音带着真实的颤抖,眼神里的恐惧绝不是伪装。李医生和护士都愣了一下。翡翠平安扣?王氏的心爱之物?这要是真丢了,麻烦不小!
“丢了?在哪里丢的?”护士下意识地问。
“就在就在刚才我下车呕吐那个公园入口附近!”顾薇薇急切地说,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可能掉在垃圾桶旁边了!求求你们能不能帮我去找找?就几分钟!我怕怕被清洁工扫走或者被别人捡了!那东西很贵重”她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将一个害怕婆婆责骂、惊慌失措的小媳妇形象演得淋漓尽致。
李医生皱起了眉头,显然不想节外生枝。但顾薇薇口中的“王氏的心爱之物”让他不得不重视。他看了一眼顾薇薇肩上刚拆开一半的纱布,又看了一眼门口磨砂玻璃外阿强模糊但警惕的身影。
“小刘,”李医生对护士使了个眼色,“你脚程快,去夫人刚才下车的地方仔细找找看,动作快点。”他显然不放心顾薇薇一个人待着,自己也没打算离开。
护士小刘立刻点头:“好的李医生,我马上去!”她放下手中的消毒棉,快步走向门口,拉开门,对门外的阿强快速说明了一下情况(翡翠平安扣丢了),便急匆匆地跑走了。
门再次关上。检查室里只剩下顾薇薇和李医生。
时间紧迫!
顾薇薇在李医生重新低头准备处理她伤口纱布的瞬间,用那只没受伤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从手袋里掏出那部粉色平板!动作快得几乎带出一道残影!
解锁!点开那个被阉割的浏览器!在空白的搜索框里,她不是输入网址,而是凭借记忆,飞快地、精准地输入了一串数字夏然的手机号码!然后,在搜索框旁边那个几乎被忽略的、小小的电话图标上,狠狠地点了下去!
“嘟嘟”
等待音在安静的检查室里响起!如同天籁!平板竟然真的能拨打电话!虽然被限制了网络浏览,但基本的通话功能似乎保留了!陈宇的囚笼,终究还是漏掉了一个微小的缝隙!
顾薇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将平板紧紧贴在耳边,另一只手死死捂住话筒部位,试图隔绝声音。眼睛紧张地盯着门口磨砂玻璃上阿强的身影,又焦急地看着正在慢条斯理处理她伤口纱布的李医生。
快接!然然!快接啊!
“嘟嘟”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喂?”终于!在等待音响到第四声的时候,一个压得极低、带着明显疑惑和警惕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是夏然!
“然然!是我!”顾薇薇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急迫,语速快得像连珠炮,“长话短说!我出不去!手机被收!网络被断!有人在监视!我需要你帮我找一样东西!我车祸失忆前的东西!一个可能装着旧物的箱子!在我养父母顾家!可能在阁楼!贴满星星贴纸的铁皮箱!找到它!里面可能有线索!关于我失忆!关于关于一个救我的人!快!别回这个号!”她一口气说完,肺部因为缺氧而火辣辣地疼。
电话那头是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显然,夏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地下党接头般的电话和信息量砸懵了。但仅仅几秒后,她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斩钉截铁:“明白!顾家阁楼!星星铁皮箱!交给我!薇薇你撑住!等我消息!小心!” 没有任何废话,没有任何疑问,只有全然的信任和行动力!
“咔哒。”
顾薇薇立刻挂断了电话!动作快如闪电!同时迅速清除通话记录!将平板塞回手袋!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不超过十秒!
几乎就在她刚把平板塞好的同时,检查室的门被推开了!护士小刘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手里空空如也,脸上带着歉意:“夫人,李医生,我仔细找过了,垃圾桶附近都翻遍了,没看到什么翡翠平安扣”
李医生皱了皱眉,看向顾薇薇。
顾薇薇脸上适时地露出巨大的失望和更深的惶恐,喃喃道:“没没找到吗怎么会” 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完美地掩盖了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十秒钟。
“伤口恢复得还可以,按时换药,避免剧烈活动。”李医生结束了检查,语气依旧冷淡,似乎对找没找到平安扣并不关心。
走出检查室,阿强如同影子般立刻跟上。他的目光在顾薇薇苍白的脸上和护士空空的手上扫过,没有多问,但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
回到那座冰冷的牢笼,顾薇薇的心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绝望。夏然的声音,那句“交给我”,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她濒临枯竭的意志。她开始等待,在阿强无声的监视下,在粉色平板虚假的养生信息里,焦灼而充满希望地等待。
两天后,一个阴沉的午后。张伯刻板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夫人,有您的访客。您的养父母顾先生和顾太太来了,在楼下客厅等您。”
养父母?!
顾薇薇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他们怎么会突然来?夏然联系他们了?还是陈宇?她强压下翻涌的思绪,整理了一下表情,走下楼。
客厅里,她的养父顾建国和养母赵金花已经坐在了昂贵的真皮沙发上。顾建国搓着手,眼神贪婪地打量着客厅里奢华的摆设。赵金花则显得有些不耐烦,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上那个看起来用了很多年、边角磨损的旧存折本。
看到顾薇薇下来,赵金花立刻换上了一副夸张的、带着虚假热情的笑容,声音拔高:“哎哟!薇薇啊!你可算下来了!爸妈想死你了!听说你前些天受了点小伤?哎哟心疼死妈了!快让妈看看!”她作势要起身。
顾薇薇避开她伸过来的手,语气疏离而平静:“爸,妈。我没事。你们怎么来了?”
赵金花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堆得更满,拉着顾薇薇坐下,亲热地拍着她的手:“瞧你这孩子说的!爸妈想女儿了还不能来看看?你可是我们老顾家的金凤凰!嫁进了陈家,这泼天的富贵,爸妈也跟着沾光不是?”她话锋一转,眼睛瞟向顾建国。
顾建国干咳一声,搓着手,脸上挤出市侩的笑容:“薇薇啊,是这样的。你妈前两天收拾家里阁楼,哎哟那灰大的!结果你猜怎么着?翻出来一个你以前的东西!一个贴满了星星贴纸的旧铁皮箱子!沉甸甸的!也不知道里面装的啥宝贝,落了厚厚一层灰!你妈想着,这好歹是你小时候的东西,说不定是什么念想,就给收着了,没舍得扔!”
铁皮箱!星星贴纸!
顾薇薇的心脏狂跳起来!是它!夏然真的找到了!而且通知了他们?!她强忍着激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哦?那个箱子啊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麻烦爸妈帮我收着了。能把它给我吗?”
“哎呀!给你!当然给你!”赵金花拍着大腿,笑得像朵怒放的菊花,“你是我亲闺女!你的东西不给你给谁?不过嘛”她拖长了音调,眼神里闪烁着精明的算计,手指又开始敲打膝盖上那个旧存折本。
“薇薇啊,”顾建国适时地接口,脸上带着为难又理所当然的表情,“你也知道,咱们家那老房子,阁楼又小又破,堆满了杂物。为了给你腾地方好好保管这个箱子,你妈可是费了老鼻子劲儿了!又是打扫,又是防虫防潮的!这么多年,可没少操心!这保管费水电费、人工费、还有箱子占的那个金贵地方”
他搓着手指,嘿嘿笑着,露出了贪婪的獠牙:“你看你现在是陈太太了,手指缝里漏点,就够我们辛苦大半年的。这保管费也不多要你的,一年就算两万吧!这么多年算算嗯,凑个整,先给个十万现金?我们立马就把箱子给你送过来!保证完完整整的!”
十万!现金!
顾薇薇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看着养父母那两张写满贪婪和算计的脸,看着赵金花手指敲打存折本那刺眼的动作,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愤怒让她几乎要冷笑出声!这就是她的“家人”!在她被囚禁、被当做替身、被遗忘的过去折磨的时候,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用她可能关乎身世和记忆的唯一线索,来敲骨吸髓!
她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着最后的清醒和那副温顺的假面。她看着赵金花,眼神平静无波:“妈,我现在没有那么多现金。”
“没有现金?”赵金花的笑容瞬间消失,脸拉了下来,语气变得尖刻,“薇薇,你可是陈太太!十万块对你来说算个啥?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是不是嫁了豪门,就看不起我们这些穷爹妈了?连这点小钱都舍不得?那个破箱子我们可是当宝贝一样给你存了这么多年!”
“就是!”顾建国也帮腔,语气带着不满,“我们养你这么大容易吗?现在要点保管费怎么了?你手指头缝里漏点都不止这个数!”
顾薇薇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冰冷的死寂。她不再看他们,站起身,走到不远处的书桌前。书桌抽屉里,有陈宇之前给她的、用于应付一些“必要开支”的少量现金支票簿(金额被严格限制)。她抽出一张空白支票。
阿强如同幽灵般站在客厅角落,目光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顾薇薇拿起笔,在支票上刷刷地写着。金额:100,000.00。收款人:顾建国。然后,在签名栏,她停顿了一下,最终,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顾薇薇。
她拿着那张签好的支票,走回来,递到赵金花面前。
“这里是十万。”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拿了钱,把箱子送来。”
赵金花眼睛一亮,一把抢过支票,贪婪地确认着上面的数字和签名。顾建国也凑过来看,脸上笑开了花。
“哎哟!这才对嘛!我的好闺女!”赵金花立刻又换上了那副虚假的热情面孔,小心翼翼地将支票折好,塞进旧存折本里,“你放心!妈回去就让你爸把箱子擦得干干净净地给你送来!保证”
她的话没说完。
顾薇薇已经转过身,不再看他们一眼,径直朝着楼梯走去。背影单薄,却挺得笔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和疲惫。
身后,传来赵金花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声音:“老头子!快走!赶紧去银行!别耽误了!”
然后是两人匆匆离去的脚步声和防盗门关闭的沉重声响。
顾薇薇一步一步走上楼梯,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当她走到二楼楼梯平台,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楼下客厅时,正好看到尚未完全关闭的防盗门外,赵金花似乎和顾建国发生了点小争执。赵金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张崭新的、签着顾薇薇名字的十万元支票,被她随手一撕!
“嗤啦!”
刺耳的撕裂声仿佛在顾薇薇耳边响起!
洁白的支票碎片,如同被抛弃的垃圾,从赵金花指间飘落,散落在别墅门厅光洁昂贵的大理石地面上!赵金花看也没看,拉着顾建国,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门外。
顾薇薇站在楼梯上,身体僵硬。她看着楼下门厅地面那几片刺眼的白色碎片,像几片被随意丢弃的、肮脏的纸钱。
她没有愤怒,没有悲伤。
只有一片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荒芜。
她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走到门厅,在那几片支票碎片前,缓缓地蹲下了身。动作僵硬,像个生锈的木偶。她伸出苍白的手,一片、一片地,将那些写着金额和签名的碎纸捡起来,拢在手心。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地板,也触碰到那支票碎片上自己签下的名字。
“顾薇薇”。
这三个字,此刻看来,像是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