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淑用圆珠笔轻轻敲打着咖啡杯，目光锁定在图书馆对面的苏珺身上。透过落地窗，她能看到苏珺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开的《量子力学导论》已经半小时没有翻页了。


    这是本周第四次了。


    苏珺的指尖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画着圈，眼神飘向远方，嘴角时不时浮现出神秘的微笑。这种状态通常会持续五到十分钟，然后她会突然惊醒似的眨眨眼，四下张望后继续看书。


    "又来了。"陈淑小声嘀咕，在手机备忘录上记下时间：4月18日，下午2点43分，发呆状态持续7分12秒。


    上周三的物理实验课上，陈淑亲眼看到苏珺在电路板冒烟前三秒就拔掉了电源；前天晚上，她半夜醒来发现苏珺的床铺空着，直到凌晨三点才溜回宿舍；更不用说那些频繁的走神和突然取消的约会——所有这些异常都始于三个月前那座钟楼神秘停摆的那天。


    陈淑点开手机相册，翻到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钟楼停摆当天，苏珺和路鑫易站在广场中央，表情惊恐地看着钟楼方向。而事后两人对这件事讳莫如深。


    "嘀嗒、嘀嗒、嘀嗒——"


    陈淑猛地抬头，这声音像是从她脑海中直接响起的——机械钟表的走时声，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她环顾四周，咖啡厅里没人戴机械表，墙上挂的是电子钟。


    声音突然停止，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幻觉？"陈淑揉了揉太阳穴，再看向图书馆时，苏珺已经开始收拾书本。


    陈淑迅速结账跟了出去。苏珺没有像往常一样走图书馆正门，而是绕到了后面的紧急出口——那里通常不上锁，而且没有监控。陈淑保持安全距离跟着，心跳加速。


    穿过一片小树林，苏珺果然朝西区实验楼走去。到了楼前，她没有走正门，而是绕到侧面一个不起眼的消防梯。陈淑躲在拐角处，看着苏珺敏捷地爬上二楼，从窗户翻了进去。


    "搞什么鬼..."陈淑咬了咬嘴唇，决定继续跟踪。


    二楼的窗户没锁，陈淑小心翼翼地推开，溜进了一条昏暗的走廊。实验楼年久失修，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化学药剂的味道。她踮着脚前进，耳朵捕捉着任何声响。


    三楼传来模糊的说话声。陈淑找到楼梯，轻手轻脚地爬上去。声音越来越清晰——是苏珺和路鑫易。


    "theta波稳定在6赫兹左右。"苏珺的声音，"比上次控制得好多了。"


    "这次能坚持30秒吗？"路鑫易问。


    "试试看。三、二、一..."


    一阵电子设备的嗡鸣声后，整个楼层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陈淑的耳朵像是被塞了棉花，所有声音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她鼓起勇气，爬到楼梯尽头，从门缝中偷看。


    421实验室里，苏珺和路鑫易面对面坐着，头上戴着布满电极的奇怪装置，双手紧握。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电子设备，中央是一个不断闪烁的球形装置，发出淡蓝色的光。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两人的眼睛——完全变成了乳白色，没有瞳孔，没有虹膜，就像被牛奶填满了一样。


    陈淑倒吸一口冷气，不小心碰到了门把手。刹那间，所有异常现象消失了——蓝光熄灭，眼睛恢复正常，电子设备安静下来。


    "有人在外面。"路鑫易猛地站起来。


    陈淑转身就跑。她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耳边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追上来了！


    刚冲到二楼拐角，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她的肩膀。


    "陈淑！"是苏珺的声音，充满震惊，"真的是你？"


    陈淑转身，看到苏珺和路鑫易站在身后，两人脸色苍白。路鑫易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后，压低声音说："我们换个地方谈。"


    校园最偏僻的咖啡角，三人坐在最里面的位置。陈淑双手紧握咖啡杯，热量透过陶瓷传递到掌心，却驱散不了她骨子里的寒意。


    "所以，"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你们要告诉我那是什么？某种新型VR设备？"


    苏珺和路鑫易交换了一个眼神。陈淑熟悉这种默契——就像长期共事的搭档，或者共同经历过生死的人。


    "是脑波同步仪。"路鑫易说，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我们在准备全国电子设计大赛，这是个秘密项目。"


    陈淑冷笑一声："脑波同步仪不会让人的眼睛变成那样。别把我当傻子。"


    苏珺咬了咬下唇，手指无意识地摸向右手手腕："那是...特殊滤镜的效果。我们在测试视觉反馈系统。"


    陈淑注意到苏珺手腕内侧有一个淡淡的钟形印记，边缘微微发光。她突然伸手抓住苏珺的手腕："这是什么？三个月前钟楼停摆那天，你和路鑫易就在现场。从那以后你就变得怪怪的。这两者有关系，对不对？"


    印记在陈淑的触碰下突然变得更亮了些。苏珺猛地抽回手，把袖子拉下来盖住印记："只是过敏起的疹子。"


    路鑫易突然按住苏珺的肩膀："够了。陈淑，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陈淑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我最好的闺蜜突然变得神神秘秘，经常半夜惊醒，对着空气说话，现在又和你在搞些不明不白的实验——你告诉我不知道更好？"


    咖啡厅里的其他学生纷纷转头看向他们。苏珺的脸涨得通红，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陈淑，"她深吸一口气，"我们确实在做一些特殊实验，但很安全，我保证。等比赛结束后，我会告诉你一切，好吗？现在...请你相信我。"


    陈淑看着闺蜜恳求的眼神，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苏珺从不说谎，直到最近。这个念头又让她警惕起来。


    "好吧。"她最终说，"但有个条件——我要加入你们的''项目''。我是计算机系的，能帮上忙。"


    路鑫易立刻反对："不行！太危险了。"


    "危险？"陈淑抓住这个词，"你刚才还说很安全。"


    苏珺瞪了路鑫易一眼，急忙补救："他的意思是技术难度高，容易失败。陈淑，再给我一周时间，我保证解释清楚。"


    陈淑假装思考，然后勉强点头："一周。但如果到时候你还是敷衍我..."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确。


    当晚，陈淑等到宿舍熄灯，确认苏珺熟睡后，悄悄溜出房间。四月的夜风还带着凉意，她裹紧外套，快步走向图书馆。


    作为计算机社的骨干，陈淑有夜间进入图书馆的权限。她刷卡进入侧门，避开夜间巡逻的保安，直奔古籍区。


    《时间调谐者编年史》——这个书名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下午跟踪失败后，她黑入校园监控系统，发现路鑫易和苏珺离开咖啡厅后直接去了图书馆古籍区，路鑫易从书架上取下这本书翻看了很久。


    古籍区昏暗安静，陈淑用手电筒照亮书架，很快在"古代天文学"分类的最下层找到了那本厚重的皮面书。烫金的书名在手电光下闪烁：《时间调谐者编年史》。


    翻开泛黄的书页，她很快找到了被频繁翻阅的那一章："论时间印记及其携带者"。页边有铅笔做的记号，显然是最近才添上去的。


    "时间调谐者乃天命所选，腕部具钟楼印记，可感知时间之流动..."陈淑轻声读着晦涩的文字，"...然凡人之躯难承时间之力，故常伴幻听、预知之症..."


    她的手指停在一幅插图上——那是一个手腕的素描，上面有一个与苏珺完全相同的钟形印记。插图下方标注："时间印记，调谐者之标记，亦为时间褶皱所识之凭证。"


    后面的内容更加离奇，讲述时间调谐者如何维护时间秩序，防止时间褶皱扩散。有一段被铅笔重重划出："若调谐者与常人连结过深，恐将时间能力泄露，致常人亦见异象，此为大忌。"


    陈淑的心跳加速。如果这本书所言非虚，那么苏珺和路鑫易就是所谓的"时间调谐者"，拥有感知甚至操控时间的能力。这解释了所有异常行为——预知电路故障、奇怪的"发呆"状态、眼睛的变化...


    但最令她不安的是最后一段："时间褶皱乃时间结构之损伤，常现为空间异常，如墙现异代文字、器物无故移位等。褶皱会主动寻找印记携带者，试图将其纳入时间系统。"


    陈淑突然想起上周宿舍里的怪事——她明明把笔放在桌上，转头却出现在床头；墙上的日历无缘无故翻回了上个月；还有那个奇怪的梦，梦里她看到苏珺站在一座巨大的钟楼里，眼睛像白天看到的那样变成了乳白色...


    "找到你想要的了吗？"


    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陈淑吓得差点叫出声。她转身，看到图书馆管理员莫雨站在那里。这个新来的管理员总是神出鬼没，据说有计算机博士学位却选择在图书馆工作，是个谜一样的人物。


    "我...只是查些资料。"陈淑慌忙合上书。


    莫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时间调谐者编年史》？有趣的选择。"她伸手拿过书，熟练地翻到某一页，"你在找这个吗？"


    那页上是一幅钟楼的剖面图，显示地下有一个复杂的机械结构。图旁标注："时序调节器，控制时间流动之中枢。"


    "你知道苏珺和路鑫易的事。"陈淑脱口而出，随即后悔自己的冲动。


    莫雨的笑容扩大了："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得多，陈淑同学。比如，你最近开始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对吗？"


    陈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她确实看到过——走廊上突然出现的陌生学生，下一秒又消失；教学楼前的老树时而枝繁叶茂，时而枯萎凋零；甚至自己的倒影偶尔会变成陌生的面孔。


    "那只是...眼睛疲劳。"她无力地辩解。


    莫雨将书放回书架："时间褶皱正在扩大，陈淑。因为调谐者违反了规则，与常人建立了过深的连结。"她靠近一步，身上有股奇怪的香气，像是陈年的书页混合着电子元件的味道，"你已经被卷入其中了。"


    "我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莫雨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仿佛直接在陈淑脑海中响起，"当时间褶皱找到你的时候。"


    陈淑后退几步，转身就跑。她冲出图书馆，冰冷的夜风拍在脸上，却驱散不了内心的恐惧。莫雨的话是什么意思？时间褶皱会"找到"她？


    宿舍楼前，陈淑停下脚步，大口喘气。她需要冷静思考。如果古籍所言属实，那么苏珺和路鑫易确实拥有时间能力，而且这种能力正在影响周围的人——包括她自己。


    但为什么苏珺要隐瞒？是怕她陷入危险，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陈淑决定明天直接质问苏珺。一周的承诺见鬼去吧，她需要答案，现在就要。


    次日清晨，陈淑早早醒来，却发现苏珺的床铺已经空了。桌上留了张纸条："急事外出，下午课见。——苏"


    "又来了。"陈淑揉皱纸条，决定翘掉早课去找答案。她打开电脑，再次黑入校园监控系统，很快锁定了苏珺的身影——早上6点就离开了宿舍，现在正和路鑫易在校园最北端的废弃温室里。


    那个温室因为结构安全问题已经关闭两年了，平时根本没人去。陈淑收拾好背包，带上手机和充电宝，决定一探究竟。


    北区温室外观破败，玻璃大多破碎，铁架锈迹斑斑。陈淑绕到后面，找到一个半开的侧门溜了进去。


    温室内部比她想象的整洁，中央区域被清理出来，摆放着几张桌子和各种电子设备。苏珺和路鑫易背对着入口，正专注地调整一个球形装置——和昨天实验楼里看到的很像，但更大更复杂。


    "theta波稳定，准备接入回声频道。"苏珺说，声音异常冷静。


    路鑫易将一个头戴设备递给苏珺："这次只尝试十秒。上次持续太久差点引发褶皱反应。"


    苏珺戴上设备，与路鑫易十指相扣："开始倒数。"


    球形装置亮起蓝光，比昨天看到的更强烈。陈淑躲在植物丛后，屏住呼吸。三秒后，她看到了令她终身难忘的一幕——


    空气中的光线开始扭曲，形成一个个微小的漩涡。苏珺和路鑫易的身影在这些漩涡中变得模糊，仿佛同时存在于多个位置。最惊人的是，陈淑清楚地看到苏珺的右手腕上的钟形印记发出了耀眼的金光，而路鑫易的左腕也有同样的标记。


    "回声稳定，进入时间流。"苏珺的声音变得空灵，"我看到三天前的温室...还有...等等，那是什么？"


    她的声音突然充满惊恐。球形装置的蓝光变成了刺眼的红色，整个温室开始震动，玻璃碎片从框架上掉落。


    "褶皱反应！断开连接！"路鑫易大喊，迅速操作控制台。


    但为时已晚。陈淑惊恐地看到一道半透明的"墙"从球形装置向外扩散，所过之处，植物迅速经历着生长和枯萎的循环，桌子上的水杯里，水变成了冰又变回液态，仿佛时间在那里失去了意义。


    最可怕的是，那道"墙"正向她藏身的方向移动！


    陈淑本能地后退，不小心碰倒了一盆植物。声响惊动了苏珺和路鑫易，两人同时转头。


    "陈淑？！"苏珺的惊呼声中，时间墙已经扫过陈淑的身体。


    一瞬间，陈淑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撕裂感，仿佛每个细胞都被拆开又重组。她的视野被无数画面填满——童年的自己，从未见过的未来场景，甚至还有几个苏珺和路鑫易在不同时间循环中的片段。


    然后一切突然停止。陈淑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苏珺和路鑫易冲到她身边，脸色惨白。


    "你...你看到了什么？"苏珺颤抖着问。


    陈淑抬头，看着闺蜜熟悉又陌生的脸："一切。"她艰难地说，"我看到了关于时间调谐者的一切。"


    路鑫易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这下麻烦大了。"


    苏珺扶起陈淑，眼中满是愧疚："对不起...我们本想保护你的..."


    "保护我？"陈淑甩开她的手，"还是保护你们的秘密？"她指着两人手腕上的印记，"我知道这是什么了。你们是时间调谐者，能操控时间。那座钟楼停摆不是意外，而是你们造成的，对不对？"


    一阵沉默。最终，苏珺点了点头："部分正确。我们确实有时间感知能力，但不能操控时间。钟楼事件...说来话长。"


    路鑫易检查了球形装置，确认关闭后，转向陈淑："现在你已经被时间褶皱标记了。从今天起，你会看到越来越多的异常现象，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时间褶皱完全吞噬你。"一个陌生的声音从温室入口传来。三人转身，看到莫雨站在那里，手中拿着一本古老的书籍，"或者，你成为我们的一员。"


    陈淑这才注意到，莫雨的手腕上也有一个钟形印记，但颜色暗沉，像是褪了色。


    "你是谁？"路鑫易警惕地问，将苏珺和陈淑护在身后。


    莫雨微微一笑："前任时间调谐者，现任...时间修补者。"她举起那本书，封面上烫金的标题在阳光下闪烁：《时间褶皱修补指南》。


    "欢迎来到时间的真实面，陈淑同学。"莫雨的声音中带着某种宿命的意味，"你的选择，将决定这个世界的未来。


    她突然抓住陈淑的手腕，"你已经被时间标记了。"


    陈淑想要挣脱，却发现莫雨的力气大得惊人。就在对方手指接触她皮肤的瞬间，一阵尖锐的疼痛从手腕内侧传来。她低头看去，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皮肤上正逐渐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符号轮廓——与时间调谐者印记相似，但还不完整，像是半成品的纹身。


    "这是什么？放开我！"陈淑终于挣脱开来，拼命擦拭手腕，但那印记如同长在了皮肤里，纹丝不动。


    莫雨的表情近乎冷酷："时间选择了你，不管你愿不愿意。印记已经开始形成，很快你就会像他们一样。"


    "不，这不可能！"陈淑的声音在雨中颤抖，"我没有同意任何事情！"


    "没人征求过我的同意，小姑娘。"莫雨的嘴角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跟我走，学习如何控制这份力量；或者留在这里，等着能力失控，然后被时间裂隙里的东西找上门。"


    声音突然变得遥远，陈淑感到一阵眩晕。这一切太荒谬了——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一个偶然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的倒霉蛋。时间调谐者？操控时间？这不是她应该面对的事情。


    "我哪个都不选。"她咬牙道，"我要回家，忘记这一切。你们...你们可以消除我的记忆什么的，对吧？"


    莫雨的眼神变得复杂："事情要这么简单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