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周末，王明一觉就睡到了大中午，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手机短信，短信里除了银行的扣款通知就是贷款的还款提醒。


    他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接着无比自然地打开了借贷软件。


    但是今天不知怎么的，运气有点不好，一直试了好几个软件才借到钱，而且金额也不大，再减去过几天要还的，就没剩多少了。


    没办法，卖点东西吧。


    王明挑了几个手办挂到了二手交易平台上，像以前一样挂的价格比买入价格低了两三百。


    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人来咨询，王明有些疑惑，自己选的都是很火的IP，角色也不是什么小众角色，怎么会无人问津呢？


    正当他疑惑之时，还真有人送上门来帮他解惑了。


    ——大人，您是要出这几个手办吗？


    ——当然！你要收吗？


    ——不是不是，就是想提醒您一下这个价格挂的不太合适的。


    ——怎么不合适？


    ——就是，我看大人您出的都是一个动漫的，这个漫画原作者塌房了。


    看王明半天不回话，对面发过来了一个关键词。


    ——大人您去搜一下吧。


    王明道谢后，就立马去搜了关键词，看到的铺天盖地的转抽，“完蛋了，”王明心想，“这批手办要砸手里了。”


    算了算金额，几个加起来都要接近一万了，他的心简直都在滴血，但欠款可没有给他悲春伤秋的时间。


    他只能又挂了几个手办上去，幸好，这个动漫没塌房，还能够撑一段时间。


    柜子里的东西在飞速的减少着，先是手办，接着是键盘，最后是相机。


    期间王明不是没有试过继续贷款，但现在的他试十个软件，有一个能贷出来就算不错了，没办法，只能继续卖东西。


    短短半年，他的收藏就被他几乎是卖光了，留下的就是些没人买的钉子户。


    但就算被逼的卖东西了，王明也没有消停，还是买了几个手办，几把键盘，几台相机和几个镜头。


    只是东西都只来的及拍拍照，就又得卖出去了。


    终于，王明把自己的东西给卖干净了。


    看着空荡荡的柜子，即使是身上还有不少钱，但他的心中再一次浮现出了一年前不停地接到催债电话时的恐慌。


    现在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副业，但他最有可能的副业已经在他的断更中被亲手断送。


    其它的呢？需要时间，王明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假如生活中的每件事都有DDL，那时间就会过得特别快，转眼又到了深秋时节。


    这个季节的萧索完美地契合了王明此时的心境，一筹莫展，快要穷途末路了。


    王明思来想去，终于放下了面子，开始向同事们借钱了，这些钱唯一能做的就是延缓他的“死期”，他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


    现在所有的挣-扎无异于困兽之斗，王明又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个夜晚。


    再换一次吧，用十年，不，二十年的健康来换，自己还年轻，不能就这么毁了。


    他下定了决心。


    这次王明一回到家饭都顾不上吃，就准备好了仪式所需要的道具，开始等待12点的到来。


    等待的时间突然又变得漫长起来，王明试图找点事做，让这几个小时不那么难熬，但是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焦躁，总是要不停地看时间。


    在他的翘首以盼中，12点姗姗来迟。


    王明又一次站在了点着四根白色蜡烛的面盆边，开始呼唤它的名字。


    —金药，金药，金药……


    没有回应。


    他用力攥紧双手，力度大到身体都开始有些颤-抖。


    —金药，金药，金药……


    还是，没有回应。


    双腿一软，他直接跪了下来，但还是没有放弃。


    —金药，金药，金药！！！


    他直接喊了出来，颤-抖的声音里带着绝望。


    但依然，没有回应，温度没有降低，水面没有变化，更没有脚步声，只剩下自己的嘶吼带来的嗡鸣声在卫生间里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王明从地上爬了起来，游荡到床边，把自己摔到了床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墙壁，一直到天明。


    但日子还是要过，班也要接着上，王明带着黑眼圈，换了身衣服继续上班。


    每一天睁开眼，看到的都是银行卡里减少的数字，偶尔的进账来自工资和游戏代练副业挣的钱，但都是杯水车薪。


    就这样一天天熬着，等待着高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的那天，其中的痛苦，无异于凌迟。


    终于有一天，他接到了来自母亲的电话：“儿啊，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事啊？”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和迟疑。


    来了，来了，这一天终于来了，王明心中竟然还浮现出了一丝诡异的欣喜。


    “没啊，我能有什么事？”王明回答得漫不经心。


    “哦哦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顿了一下，“有事一定要说啊！”


    王明做出一副疑惑的口气：“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有，你说没事就行。”


    “说吧，出什么事了！”


    “就是，我和你爸收到了短信，说你欠款逾期什么的，就想问问你。”


    “诈骗的吧，别理就行。


    “行行行，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就跟我们说……”


    王明有些耐烦地打断了母亲的话：“知道了！你跟我爸照顾好自己就行，我上班呢，挂了啊！”


    挂掉电话，王明面色阴沉地盯着手机屏幕，看着一条接一条的短信，一个又一个的电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一周，王明的父母好像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什么诈骗短信，他们开始疯狂地给王明打电话，但是王明已经把不仅仅是他们，还有所有亲戚的电话都加入了黑名单。


    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掩耳盗铃，但确实让他心里好受了些。


    午休时，行政喊住了他：“明哥，现在有时间吗？”看着她纠结的表情，王明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接下来的话确实印证了他的猜想，催债电话已经打到公司了。


    行政说她告诉他们公司里没这个人，但是老是有电话打进来也不是办法。“你还是解决一下这个问题吧。”


    王明微微一愣，接着连声道谢。


    行政表现得有些为难：“你还是解决一下这个问题吧。”


    王明自然是满口答应，但行政一走，这件事又被他抛之脑后了。


    他现在状态可以用“摆烂”来形容，毕竟已经无力回天，干嘛还挣-扎呢，过一天算一天吧。


    只是每天在公司装没事人，晚上回去完成为了吃饭接的代练，加整宿整宿的失眠，让王明整个人的状态急转直下。


    又一次，他从经理办公室出来，身后还传来经理的咆哮：“干不下去滚蛋！”


    办公区的众人都抬起头来看着他，他以为是因为经理骂人的缘故，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但他们仍看着他，神色各异，有的恼怒，有的嫌恶，有的则露出不忍的神情还叹了口气。


    他们的眼神一直跟随着他，好似要在他身上刺出洞来。


    王明刚关上办公室门，消息提示音就响了起来，他咽了几口口水，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差点还手滑掉到地上。


    这一刻，王明无比痛恨人脸识别功能，解锁如此之快，让他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


    是大李的消息。


    “王明，你，唉。”


    王明看着聊天界面顶端的正在输入中，就像是等候时间的死刑犯。


    接着就是一张截图，刚看了一眼王明就不敢再看下去。


    估计是看王明没有回复，大李又发了几条消息过来，但王明已经没力气再去看了。


    他任由自己靠着门板滑落，正如自己下坠的人生，直到最后躺在地板上，无视了手机的明明灭灭，终于流下泪来。


    这眼泪的内容实在是太过复杂，是后悔，还是不甘，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等到屋内完全暗下来，屋外完全安静下来后，他才终于有了些力气从地上爬起来。


    他把自己紧紧地包裹起来，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走在路上，看见路人惊异的眼神，他想逃，却无所遁形，只能把帽子又压低了一些。


    好不容易回到了家中，他没有开灯，径直在沙发中坐下，又开始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王明终于回过了神，他注视着这间屋子，眼神慢慢地扫过屋内的一切，突然，他看到了放在柜子上的白色蜡烛。


    他突然暴怒，冲过去将蜡烛狠狠摔在地下，一脚一脚用力地跺着，紧接着他又大吼起来，一声一声，仿佛要把喉咙撕裂。


    第二天，他没有去上班，而是联系了房东，说自己要退租，房东自然是不愿意，正想跟他理论，他就直接挂了电话。


    接着，他抱着自己的所有电子产品背着一个包，敲开了楼下数码产品回收的门，对于报价他照单全收，只有一个要求，要现金。


    “哥，现在谁还用现金啊，转账行吗？”老板笑着劝道。


    王明根本不理会他的话，只是强调，要现金，老板还想再多说几句，但看到王明的脸色，莫名的有些害怕，咬咬牙：“行，我去给您找，等等我。”


    拿着一沓粉红色钞票的王明，什么也没说，直接转身上了电梯。


    挂了电话的房东越想越不对劲，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吃完午饭，他就直接杀到了王明的出租屋，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发消息也不回。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房东心里一惊，急忙叫了开锁师傅来开门。


    门一开，房东傻眼了，确实是出事了，只不过出事的是他的房子。


    房东暴怒，开始给王明打电话，但是一直无人接听，盛怒之下，他报了警。


    但遗憾的是，警察也联系不上王明，只知道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小区门口，然后就消失了。


    楼下数码产品回收的老板也被吓得够呛，反复解释自己不知情，谁知道他直接消失了啊。


    王明失踪的消息传回公司的时候，大家都唏嘘不已，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他的父母也陷入了巨大的悲恸之中，独子失踪的痛苦与日日夜夜被催债骚扰的心理压力，让两位老人一-夜白头。


    而王明本人，则再也没有出现过，或许还活着，或许已经死了。


    第一个小故事完结啦，是因为看到了很多案例，才动笔写这个故事，对于现代消费型社会来说消费确实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但是还是希望大家不要超前消费，不要被美丽泡泡蒙了眼，不要因为一时之快搭上一生。


    如果能有读者能够看到这里的话，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感谢。


    最后希望大家能够多提意见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