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神明遗梦 薛定谔情人


    默宁被菲林那紧紧的牵着手。


    他们从五十多米高的露台一跃而下, 从混乱的人群中穿梭而过。


    五颜六色的魔法光团在他们身后炸开，宛如为他们欢庆自由的烟花。


    除了没有月光和玫瑰，他们就像这世间最痴缠的情人……


    不知道跑了多久, 或许没有多久, 默宁停住了脚步。感受到右手传来的突然增大的阻力, 菲林那也停了下来, 疑惑地转身。


    “怎么了, 默宁？”


    默宁和菲林那对视, 先是问：“亚尔和[王加]呢？”


    菲林那回答：“他们去竞技场了。亚尔需要圣光, [王加]也需要接受他的长辈安排的考试, 他们和绝望圣廷有合作。”


    “竞技场？考试？”默宁茫然地重复, 感觉自己似乎确实错过了太多, 他都快听不懂菲林那说的话了。


    见此，菲林那仔细地把不久前他和亚尔特尼斯、[王加]之间的对话, 以及相应的猜测告诉了默宁。默宁越听越惊讶，接着沉默地消化[王加]他们的“长辈”可能是神明的消息。


    “……所以[王加]他们是神族后裔吗？怪不得他们看起来多多少少有点……”默宁斟酌着选了一个合适的词，“不太通人性。”


    菲林那客观地说：“还不能确定。不过如果他们被确定了是神的血脉, 那么和他们合作的那美奇是‘神之子’也可能是真的, 那你……”


    后面的话菲林那没有说完, 但是默宁已经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了。


    其实还在教堂的时候默宁就有这样的预感, 只不过一时之间还是很难接受。


    承认自己可能不是人族什么的, 就像是轻易抹消了他前二十年对自己身份的认同，抹消了他对“家”的归属感。


    沉默了一会儿, 默宁把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 很快恢复了冷静。他理智地说：“我们得回去。”


    且不说亚尔和[王加]还在那里，他们还有很多疑问需要那美奇解答。


    和默宁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菲林那发热发烫的大脑和心脏也开始逐渐降温。他重新变得沉稳矜持, 明白了默宁的意思。


    他牵着默宁的手一言不发地往回走，被长发隐隐约约盖住的耳朵从缝隙里露出微红。


    默宁盯着那抹红色看了几秒钟，把提醒菲林那“不用再牵手了”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算了，殿下也是因为担心他才慌乱不已。只是牵一下手，以前也不是没牵过，没什么的。


    ……嗯，没什么。


    回到教堂，面前的广场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样，一点也看不出来之前被炸毁的样子。


    当然，也看不到上面有人。


    “太好了，你自己回来了，弟弟。”


    那美奇看到默宁很高兴，连忙走到他面前，看也不看地劈手打在菲林那手腕上，迫使他放开默宁。


    菲林那一瞬间想发脾气，但不知道是顾虑着什么，最后居然忍了下来，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默宁无语了一瞬，然后看着空无一物的广场皱眉，疑惑地问：“那些人呢？”


    那美奇说：“他们去幻镜了。”


    “幻镜？”


    见默宁不明白，那美奇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恍然道：“我忘记你不记得了。”


    他耐心地解释：“我说的这个幻镜是位于极东之海上的一处遗迹，传闻是某一位神明不小心遗失的梦境。”


    默宁点了点头，又问：“那你为什么要把他们带去那里？我记得许多遗迹都存在着未知的危险。”


    那美奇轻笑着扔出一个惊雷：“因为圣光是有限的。”


    “什么？！”


    那美奇说：“你不屑于用外力提升自己的实力，所以可能不太理解。但是事实上很多人都想要得到圣光，甚至希望自己可以拥有源源不断的圣光。”


    “我不能主动说出这一点，因为怀璧其罪，总会有人怀疑是我私藏圣光不愿分享。”


    “这些总是寄希望于投机取巧的人，实力通常不够稳固，所以遗迹可以很好的进行筛选，帮我把这些人拒之门外。”


    “这样一来，他们得不到圣光只能怪自己实力不行，就算想要耍赖，也得掂量掂量其他好不容易胜出的人同不同意。”


    默宁惊讶地看着那美奇，目露赞叹。那美奇骄傲但矜持，克制地说：“当然了，我什么做还有一个原因。”


    默宁好奇地问：“什么？”


    那美奇说：“圣廷广场就算有魔法加持，能容量的人数终归有限。可是为圣光而来的人又总是很多，我不得不找其他地方为他们开辟竞技场地。”


    “原来如此。”


    知道那些人不是被那美奇故意搞不见的，默宁也放下心了。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一个问题：“既然已经有遗迹作为考验了，你为什么还要让他们抽签匹配对手？”


    那美奇耸肩，笑道：“总要让他们一开始就竞争起来，不然要是他们联合起来把矛头对向我，我也是会很难办的。”


    默宁眼里的赞叹消失了，只剩下惊异。


    他上下扫视了一遍那美奇，嘀咕道：“……感觉你和殿下应该会很有共同语言。”


    都是很会算计的人，一点也不如他们骑士坦诚。


    听到默宁的话，那美奇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立刻反驳：“不，唯独和他绝对没有。”


    不等默宁问为什么，菲林那就像听懂了那美奇话里的意思一样，不屑地嗤笑一声，然后当着那美奇的面再次牵起了默宁的手。


    见此，那美奇也重新戴起假笑面具，迅如闪电再一次出手，果断把手狠狠劈在了菲林那的手腕上。


    菲林那眯起眼睛，那美奇丝毫不惧地与他对视。


    无形的电光在两人的眼神之间焦灼，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


    默宁看看菲林那又看看那美奇，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没有搭对，他突然横跨一步挡在两人中间，中断了那“缠绵”的视线。


    ……


    面对那美奇震惊不解的目光，感受着后脑勺传来的身后人错愕的情绪，默宁硬着头皮故作平常，说：“我们也想去幻镜，可以吗？”


    那美奇心情复杂地收回视线，同时打开幻镜入口，说：“……当然可以，我这时候找你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


    极东之海，顾名思义，在拉法斯大陆的最东边。


    这里是一望无际的汪洋，无论从哪里出发、沿着哪条航线航行、从海岸开始航行多久，都看不见一座岛屿，仿佛陆地在这里被禁止“存在”。


    然而，这样对航行者来说十分致命的极东之海，却有一个极富诱惑力的传说——


    在海的尽头，是神明栖息的最后一片净土。


    第62章 梦境回廊 双生子


    深蓝近乎黑色的海面上, 厚重的乌云把天与海的距离压缩到了极致。在这条“缝隙”当中，淡黄色的荧光聚拢在一起，形成一团看起来很轻很轻的物质。


    穿过物质外围那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光晕”, 眼前便豁然开朗。景象的突然变幻令人产生了失重的错觉, 还不等适应大脑传来的不适, 来这里的人就会被所见的风景惊讶得忘记了到此的目的。


    ——不同于幻境外面沉闷压抑的海上环境, 这里一眼望过去都是一片舒心的碧蓝；洁白的云朵被踩在脚下, 重云组成的宫殿巍峨壮丽；柔软美丽的小精灵自由地飞翔在这片天空中, 就算看到了陌生人出现也不害怕, 反而好奇地凑上来亲近。


    默宁看着在他面前上下翩跹的拇指大的小精灵, 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触碰它。他刚刚做出动作, 小精灵就主动抱住了他的手指, 接下来是第二只、第三只……


    很快，他的手上就被小精灵占满了, 还有一些小精灵来晚了一步，没有抢到位置，纷纷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默宁当然心软了, 况且这比羽毛还轻的触感很奇妙, 他想让菲林那也试试。


    然而——


    菲林虽然对小精灵不感兴趣, 但还是随默宁的心意伸出手。可是能是感受了菲林那不喜欢它们, 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 总之菲林那一伸出手，面前聚集的小精灵就倏的一下全部散开, 在菲林那的手掌周围隔出一片真空。


    很明显, 和对默宁的“优待”不同，菲林那并不受小精灵待见。


    菲林那：“……”


    一瞬间，菲林那已经在心里思考：他是假装云淡风轻, 大方地对默宁表示自己不在意，还是用悄悄用魔力“绑架”一只小精灵过来，以免自己在默宁面前丢脸。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后一种在默宁那里暴露的风险太大，还是前一种更符合他一贯在默宁面前的良好形象。


    就在他打算这么做时，带他们过来的那美奇就主动对默宁解释道：“这些是月光精灵，是从月亮女神的神力中孕育诞生的。它们现在看起来平平无奇，等到了晚上，它们就会发出和月亮一样的光亮。那时，它们聚集的地方，魔法元素的浓度会维持在一个非常高的水平。”


    “因为是从月光中诞生的精灵，所以它们天生受不了灼热。菲林那·叶·威斯敏斯特的魔力是承袭于太阳神遗留下来的神力，这恰恰是月光精灵最讨厌的东西之一。”


    默宁捧着一堆小精灵，了然地点头，然后安慰菲林那：“没事的，菲林那。它们不是不喜欢你，它们只是不能适应你的魔力。”


    菲林那垂眸看了一眼默宁手心里悄悄对他吐舌头、做鬼脸的小精灵，而后看向默宁笑得温柔大方：“没关系，我也害怕自己对这些脆弱的小东西控制不住力道，一不小心把它们捏死了。”


    说完后，他的眼神继续似有似无地瞟向月光精灵，看到它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突然一个个呆住不动，他笑容更加真实，语气却幽幽地说：


    “毕竟，它们看着真的很像软绵绵的布娃娃，又小，又软，又好捏。”


    ……


    “嗡——！”


    急速振翅的声音响起。


    默宁眼睁睁看着月光精灵们如流星雨一般，向着不同方向划过躲藏进云朵里。他很快意识到了真相，无奈地对菲林那说：“殿下，你怎么连这么小的精灵也吓唬。”


    菲林那下巴微抬，哼了一声，说：“看事情不能只看表象，默宁。说不定它们每一个的年纪都比我们加起来还大。”


    这点默宁无法否认，因为每一个遗迹都至少存在了几百年的时间。


    看默宁不再对月光精灵感兴趣，一旁耐心等待的那美奇迈出一步，对默宁说：“我带你们进去吧，那座宫殿才是我们的目的地。”


    望着不远处的白色宫殿，默宁点头，跟上了那美奇的步伐。他边走边问：“那里是什么地方？还有，其他进入幻镜的人呢？”


    那美奇回答：“这个幻镜很大，那些人的比赛场地主要在最外围，这里不是他们可以踏足的地方。至于这座宫殿……”


    那美奇回头笑了一下，说：“它曾经是众神宴饮娱乐的场所，不过现在，它只是一个存放记忆和梦境的‘展示柜’。”


    “存放记忆和梦境……”默宁下意识低声自语。


    穿过云门，他们进入了宫殿。和默宁见过的和想象的都不同，这座宫殿内部没有很多房间和大厅，只有一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走廊。


    走廊很宽阔，两边的墙壁也不是和外面一样的云朵材质，而是看似普通的石材。墙壁上绘制着精美的壁画，壁画如虚浮在水面般有规律的轻轻晃动。


    默宁几乎一下子就被这些壁画吸引了全部的心神。不用那美奇继续带领，他主动从第一幅画壁画开始看起，并沉浸其中，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第一幅壁画，画的是诸神宴饮的场景。看不清面容的神明穿着各具特色的服饰，或举杯畅饮，或亲密交谈；在画面中间的空白部分，几位神明手持不同的乐器奏乐，显然祂们是画面的中心。


    第二幅壁画描绘的是与第一幅同一个场景下发生的事。这次画面的中心变了，不再是任何一个神明，而是一个巨大的贝壳。贝壳紧闭着，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周围的神们在交头接耳，其中一个指着贝壳看向同伴，似乎是在商量什么。


    看到第三幅壁画时，默宁发现宴会的故事竟草率中断了，转而描绘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它看起来就像是一条黑色的裂缝，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墙壁裂开了，而不是一副画。


    接下来连续两三幅壁画画的都是那条裂缝，根据画的瞬间很容易就能发现，裂缝越来越大，旁边的画面留白似乎也因此变得越来越暗沉。


    再接下来，壁画的内容好像回归了一切的原点。它从第一位神明的诞生为起点，描绘了“神治时代”的开启、鼎盛和终结。


    最后，默宁不知不觉走到了这座梦境回廊的尽头。尽头是一面比之前任何一幅画都大的壁画，画面里没有之前出现过的任何一位神明，但是却有那只陌生又眼熟的巨大贝壳。


    和第一次出现时不一样，这一次，贝壳打开了。默宁仰着头努力想看得更清楚：


    贝壳里，一对双生子安详地沉睡。


    第63章 命运呐 一起莽


    “他们是谁？”


    默宁看着贝壳里的双生子问。


    那美奇抬起头, 怀念般地看了一会儿那对婴儿，然后转头看向默宁，视线温柔。


    “你心里应该已经有了答案。”


    默宁没有再说话, 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壁画, 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让人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的左手边, 一直安静陪着他的菲林那目露担忧, 更加收紧了两人交握的手, 想要以此给予默宁更多面对一切风暴的勇气和力量。


    默宁下意识回握, 感受到自己无法再进一步用力后才恍然回神, 连忙松开手。他抓起菲林那的手放在眼前, 轻抚着上面的红痕皱眉问：“疼吗？你应该提醒我的。”


    菲林那好笑道：“这有什么疼的, 如果你要问也该先问问你自己，因为我的力道也不小。”


    默宁这才发现, 自己的左手上也有同样的红色痕迹，可见菲林那的心情也并不平静。


    “为什么呢？”他不解地问道。


    菲林那注视着默宁纯净的眼眸，坦诚地说：“我在害怕。我害怕我们过去的时光相隔太远, 更害怕我注定触及不到你更远的未来。”


    人的寿命有限, 而神生几乎永恒。菲林那害怕自己只会是默宁永恒生命里的沧海一粟, 纵使现在两人紧紧相伴, 百年以后、千年以后, 默宁的记忆里还会不会有他的影子？


    默宁怔愣，一时语塞。


    他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或者说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一直以追随菲林那为自己的目标, 在他最遗憾、最热血的梦里，他也不过是早早为了殿下和国家光荣牺牲，从没想过若是菲林那先一步离去, 自己会怎么办。


    只是考虑了一下这种可能，默宁就忍不住心生排斥，不愿再想。他不由得又握紧了菲林那的手，突然转头问那美奇：“你今年多少岁了？”


    那美奇知道他实际上想问什么，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年龄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没有了意义。”


    说完不等默宁继续提问，那美奇就转移话题：“你还想看看后面的东西吗？”


    默宁一向是善解人意的，别人不愿意说的东西他从不强求，反而会配合的略过当下的话题。可是现在他不想善解人意了，骑士的执着在这个时候发挥影响，他倔强的一定要从那美奇嘴里知道一个确切答案。


    那美奇叹了一口气。他曾和默宁共同生活了很长很长的时光，了解他平淡温和的表象下，倔强和固执的性格本质。


    他同样很清楚，在人类社会里重新长大的默宁，不会喜欢和接受自己突然拥有了别人想要却得不到的漫长生命。


    他是人，他渴望像人一样生老病死，而不是清醒地看着熟悉的一切逐渐烟消云散。


    这就是那美奇不愿意和默宁深入交谈这个话题的原因，因为默宁注定不能从他这里得到想要的那个回答。


    现在，看着默宁坚持的表情，那美奇想说什么却又无从开口，最后还是菲林那打破了窘境。


    只见菲林那轻轻晃了晃他和默宁握在一起的手，在默宁和那美奇的注视下把普通的握手变成十指交缠。他对默宁温柔的笑，柔声说：“我想看看后面剩下的壁画，可以吗？”


    “殿下……”


    默宁下意识叫出了这个他更熟悉的对菲林那的称呼，不乐意的意思表现得很明显。


    但是菲林那说：“也许后面会有你渐渐长大的画面，我没有见过，我不知道，我想看。”


    两人对视良久，最终还是默宁做出妥协和让步。


    那美奇顿时松了一口气，担心默宁反悔，他立刻带他们穿过壁画，进入到了一个更隐秘的空间。这里是和外面几乎一模一样的回廊，不过风格少了一些古朴传统，看得出来和前面的不是一个时期建造的。


    进来后那美奇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提前给默宁和菲林那打好预防针，说：“接下来无论你们看到了什么，都请暂时保持住理智，不要在这里发泄。这里装的是我的记忆，你们要是把这里毁了，有些东西就彻底被遗忘了。”


    听到那美奇的叮嘱，默宁和菲林那心里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默宁还好，他一向冷静理智，菲林那倒是了解自己：他自己虽然不是一点就炸的暴烈脾气，但是在和默宁有关的问题上，他总是容易身体比脑子更快，做出一些十分冲动的举动。


    最好的例证就是，他在亚尔特尼斯那里根深帝国的莽夫形象。


    菲林那两只手拉住默宁，眼神示意默宁到时候一定控制住他；默宁看懂了菲林那的意思，伸出另一只手按在菲林那两只手的手背上，认真地点头。


    放心，他会的。


    看着这两人的举动，那美奇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但到底没有第三次强迫菲林那放开自己的弟弟。


    和菲林那想象中的默宁跌跌撞撞长大的可爱画面不同，这里只有三幅壁画。


    一副描绘的是变成一片废墟的圣廷大教堂，一副是俯视视角下满目疮痍、战火连天的拉法斯大陆。最后一副，也是默宁和菲林那最难以置信和接受的一副壁画——


    宏大的画面里，天空被染成了血色，在上一个回廊里看到的黑色缝隙撕裂了大半天空，数不清的类人形生物从裂缝中涌出，张牙舞爪地向下俯冲。


    “他们也是神吗？”


    虽然看不清画中人物的脸，但默宁看出了这些“人”身上松松垮垮地穿着和神一样的服饰。


    那美奇的声音很冷，立刻否认：“不，他们充其量是贪婪的天外入侵者，连伪神都算不上。”


    默宁继续看壁画剩下的内容。在画面的左下角，一个金色短发的男人手持魔杖冲在最前方，带领着身后的不同种族共同抵御入侵。


    退远一些从整体看，位于壁画右上和左下的双方既像是在进攻厮杀，又像是在争夺什么。证据就是在画面的正中间还有内容。


    默宁对着壁画上看不清容貌的金发男人看了很久，最后才把注意力放在本该是焦点的画面中间。


    还是那一只熟悉的大贝壳，只不过现在贝壳里只沉睡着一个青年模样的人。


    穿着和他现在身上一模一样的衣服的青年侧躺在贝壳里，只看这部分很容易让人产生他一定睡得很安详的错觉，甚至会猜测他是不是正在做一个美梦。


    然而，当视线移动到青年露在贝壳外的手臂时就会发现，事实不是刚刚猜测的那样。青年的手臂上被竖着割了一条长长的伤口，金色的血液大滴大滴的滚落。


    或身负双翼、或被负四爪的“神”，气势狰狞地极力把手伸向青年，妄图捧住滴落的血液，而左下角的金发男人，魔杖对准敌人，视线却似乎朝着青年沉睡的方向。


    无需多言什么，默宁和菲林那已经明白了许多东西。


    过去也好，未来也罢，他们绝不允许同样的悲剧再度上演。


    汹涌澎湃的魔力瞬间爆发，深浅不同的两种金色交织在一起，一时分不清它们到底是否仍然相互独立，还是已经融为一体。


    强烈的魔法飓风中，那美奇牢牢护住自己身后的壁画，无奈地自言自语：“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果然，无论再来几次，我还是不喜欢这个带着弟弟一起莽的家伙……”


    第64章 末日预言 朋友，你手写过论文吗？……


    两股金色的魔力裹挟着愤怒意图摧毁一切, 他们的主人却十指相扣，身体紧紧贴在一起，相视的神情专注, 眼里只装得下对方。


    就在魔力化作的飓风即将搅碎这座梦境回廊之时, 三人身前的壁画突然爆发出夺目刺眼的光芒。光芒带着强大的吸力, 形成一个漩涡。


    越靠近漩涡的中心, 光芒的颜色越暗, 最后变成吞噬一切的黑色。


    “这是怎么回事？”


    默宁和菲林那被这一变故惊到, 两人总算发现自己外泄的魔力, 连忙转而用魔力控制自己不被卷进漩涡里。他们还不能放下警惕, 因为他们能感觉到, 这副壁画不把他们吸进去是不会停下来的。


    那美奇也不知道, 他第一次展现出困惑和愁容，皱着眉说：“我也不知道, 以前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他的表情看上去很真，菲林那却对此表示怀疑：“这里不是你的地盘吗？”


    那美奇眉头紧皱，面容透露出几分焦虑：“我只是继承了这里而已。这座宫殿早在神治时代开启之前就存在了, 连众神都不敢说祂们对这里了如指掌。”


    说话间, 漩涡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 默宁等人很快就抵抗不住超规格的吸引力, 一同被卷进壁画里。


    和默宁想的一样, 当他们全部进入到壁画里以后，漩涡慢慢减弱直至消失, 外面的一切也在某种看不见的神秘力量作用下, 自动恢复成了原来完好无损的模样。


    壁画发出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等默宁感觉到环境光变得柔和时，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让他感到震撼——


    天空的裂痕比他想象的还要大无数倍, 周身的空气莫名躁动，每呼吸一次都觉得胸腔受到了压抑。


    他仔细观察了周围的环境，确定他们却是是穿进了壁画里。就在他打算和菲林那、那美奇讨论目前的遭遇时，他忽然听到了从下方传来的呼喊声。


    “默——宁——”


    “默宁——”


    默宁顺着声音往下看，一眼就看到了地面上活蹦乱跳、不停朝他挥手的[王加]。[王加]的旁边还有一个熟人，正是理应在毕罗达学习魔法的[一刀]。


    默宁和菲林那、那美奇降落在地面上，刚刚站稳[王加]就先发制人：“暗号！”


    默宁等人面露疑惑：“什么？”


    菲林那更是直言：“你脑子又出什么问题了？”


    [王加]充耳不闻，一派严肃地点头：“很好，你们通过了第一关验证。现在是第二个问题——”


    “提问：你们是我认识的默宁和大皇子吗？”


    还以为[王加]会问出什么关键问题的菲林那无语地移开视线，不想和不太聪明的人说话。默宁倒是能体谅[王加]的顾虑，回答道：“我们是被一个漩涡从外面的幻镜卷进来的，所以我们应该是你认识的默宁和菲林那。”


    “对了，这位是绝望圣廷的看守者，那美奇。”


    那美奇笑眯眯地打了一个招呼：“你们好，我是默宁的哥哥，亲哥哥。”


    [王加]瞟了那美奇一眼，随意地“哦哦”两声，就转回头兴冲冲地对默宁说：“太好了，你们也来了，我瞬间就不害怕了。”


    “害怕？”默宁问，“为什么害怕？还有，你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说到这个，[王加]忍不住叹一口气：“说来话长……”


    “简而言之就是这个家伙到处乱跑，还像小孩子一样管不住手，什么都想碰，结果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就把我们全都带来这里了。”


    一旁盘腿坐在地上、拿着厚本子不知道在写什么的[一刀]合起本子站起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麻木地说，语气在“全部”两个字上加重了许多，听起来很是咬牙切齿。


    默宁先是看了一眼学院派打扮的[一刀]，然后看向眼神闪躲、十分心虚的[王加]。注意到他的视线，[王加]没什么底气地挺了挺胸膛，大声说：


    “虽然是这样，但是我预言到了世界末日啊，这很有可能游戏主线，所以我也不算完全闯祸了吧。”


    [一刀]冷漠地说：“你是没有闯祸，你只是恰好没站稳闯进了别人的竞技场，恰好抢了别人的人头，恰好打断了别人的连胜，然后又恰好触碰到了机关把所有人带到这里，恰好在人要下线的时候一个BUG把人卡了一半回来、让人现在只能一手一脚蠕动爬行……而已。”


    [一刀]一口气说完一长串话，最后深呼一口气慢慢吐出，表情也随之变得安详：“最重要的是，我辛辛苦苦写了两万字的论文也掉在了外面，不知道有没有被BUG卡掉……”


    “两万字，你知道手写两万字论文的含金量有多少吗？我从初中到高中加起来可能都没有写过这没多字，就算到大学我也大概率不会手写两万字论文。”


    “最最最重要的是！你不仅卡掉了我的论文，你还拉着我一起被其他玩家追杀，你还要让我一路保护你！”


    [一刀]的语气和表情越来越狰狞，说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一个猛扑掐住了[王加]的脖子猛猛摇晃。


    “你怎么敢得啊？！！我们只是没有面基的网友，我不是你爹！你就是看我遵纪守法，看我遵守校纪校规，看我乐于助人看我心地善良！啊啊啊啊这要是在我梦里，你已经死一百次了你知不知道！！”


    默宁看得出来[一刀]虽然生气，但是没有真的下死手，于是放心地任由他发泄怒气，反正看[王加]也心甘情愿，没有表现出真实的不适。


    他捡起[一刀]因为剧烈动作而掉下来的本子，看到封皮上眼熟的皇家魔法学校的标志，再看看封皮上印着的文字——《一年级魔法学徒期末论文》。


    “怪不得。”


    默宁抬头看，说话的菲林那。


    菲林那看着封皮上的文字心有戚戚地说：“怪不得他要发疯。就算是我，当初也被学校的论文折磨得不清。那些改论文的学院派教授可严格了，标点符号用得不严谨都要打回来让你重新改一遍，出现三次错别字就要你延迟一个月升学，如果是内容出了问题，那就要留级看你明年表现了。”


    “我到现在都记得咒语书写必须要用27号斜体，论文每部分最后一页行数必须超过纸张的一半，引用了先贤的著作必须标清作者名字、著作完成时间和引用具体页码……”


    “最可怕的是，这样的论文一年要写一次，最少要写十年。”


    说着说着，菲林那的面色也变得和[一刀]的一样灰白麻木。


    默宁没有经历过这样仿佛暗无天日的日子，但是只看菲林那和[一刀]的表现就知道一定很难熬。他动作轻柔地拍拍菲林那地肩，轻声说：“一切都过去了。”


    菲林那的脸部肤色重新变得红润，他点点头笑着说：“是的，一切都过去了。其实我很感谢那段时光给我的锻炼，所以每次有大臣向我请教，哪所魔法学校适合他们的孩子学习时，我都会推荐皇家魔法学校[微笑]”


    默宁：“……”


    [王加]和[一刀]之间的玩闹也结束了。在[王加]签了[一刀]订下的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后，[一刀]勉为其难原谅了[王加]带给他的伤害。


    默宁刚想继续问问[王加]，他说的“末日预言”是怎么回事，这时，一群各有各的奇怪的人却突然出现。其中一个指着[王加]和[一刀]大喊：“找到他们了！”


    [王加]和[一刀]顿时“嗷”了一声，一下子同时窜到默宁和菲林那身后，大喊：“老大救命！”


    突然直面十好几个陌生玩家的默宁眨了眨眼睛，迟疑着想要不要先打个招呼，然后大家一起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话。


    但是现实没有给他机会。倒不是对面的玩家听不进去他的话，而是他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


    只听见天空中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嗡鸣，默宁之前在壁画上看到的入侵“伪神”攀着裂痕边缘，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他听见身后的[王加]震惊地说：“末日怎么这就出现了？我这预言来得也太快了吧？”


    第65章 怪物 我不要game over啊！……


    “再说一次, 我这预言来的也太快了吧——！”


    就算背后有默宁、大皇子等多个NPC顶着，在宛如天灾的袭击下，[王加]也不得不一边崩溃地大声呐喊, 一边抱着脑袋慌不择路地逃跑。


    同一个方向躲避攻击的[一刀]一把抓住快要摔倒的[王加]的衣领, 翻了个白眼说：“你清醒一点, 你估计压根就没有获得【预言】技能。”


    “可是我却是提前看到了啊, 和现在一模一样的画面。”[王加]辩解道。


    [一刀]游戏经验更丰富一些, 很快想到了一种可能, 说：“大概是你碰到的东西有一段剧情, 你碰东西的时候没看到游戏提示吗？”


    [王加]被说的也开始怀疑自己了。他努力回忆了几秒, 摇头：“我没太注意, 好像没有吧。而且它也没显示可以跳过啊, 谁家好游戏居然不让跳过剧情的。”


    说着他又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所以这一定是预言。”


    [一刀]无语，扯着[王加]的领子帮他躲过一块飞来的岩石, 然后找到一块巨石作为掩体。两人终于能暂时放松，[一刀]这时说：


    “既然如此，你倒是预言一下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啊？这到底是走剧情还是什么？游戏怎么一点提示信息也不给。”


    [王加]不满意[一刀]对他的敷衍, 憋着一口气要让他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他打开游戏面板翻来覆去地找, 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预言】技能的按键。


    在[一刀]的挑眉注视下, 他故作镇定地屏息凝神, 按照默宁交的那样不停运转身体里的魔力, 同时脑子了不停地重复——


    预言预言预言……预言！


    随着最后一声无声暴呵，[王加]竟然真的“看”到了未来。


    只是他的视角很奇怪, 好像是在透过别人的眼睛看未来。而且他的视野很低很窄, 看到的东西都像糊了一层胶水一样模糊。


    疑惑了一小会儿，他发现“视线”动了起来。它慢慢地向上移动，时不时会回落一下, 仿佛其主人在非常费力地抬头，并且已经没剩下多少力气。


    [王加]不知道这次他的预言会持续多久，只好把疑惑先放在一边，努力睁大眼睛先把预言的内容看清楚，然后记下来复述给[一刀]。


    模糊的视野里，[王加]判断出视线的焦点是天空。他眯起眼睛仔细看去，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石头一样的东西漂浮在空中。


    他一点点描绘所见物体的轮廓，因为太过专注，一时间竟然没有意识到“视野”正在慢慢变红；直到他越来越看不清东西，他才猛然发现不对劲。


    到了最后，他的视野里只剩下一片血红……然后耳边传来猛烈的爆炸声。


    “妈妈呀——！”


    [王加]尖叫着从预言中醒来，抱着胆小的自己瑟瑟发抖。


    “你怎么了？”[一刀]好奇地问，“你看到什么吓成这样了？”


    [王加]控制不住悲伤的泪水，凄凄切切地说：“兄dei，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所有人。”


    “我们这次，面临的是死局啊！”


    画面都血红血红的，一看就是暗示玩家的死期到了[流泪]。


    完了，他要带着被他坑进来的所有玩家一起game over了，他要被挂论坛辱骂鞭尸了，他要hot出道从此被钉在游戏界的耻辱柱上了[流泪]。


    [一刀]：“……你别这样，我还是未成年，你这样我害怕。”


    被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压垮的[王加]：“呜呜呜，我有罪。不然你还是先下线吧，我怕之后的剧情分级是18+。”


    *


    另一边，默宁并不知道[王加]预言到了所有人的“死期”，他正直面前方空中的入侵者，寸步不让地挡在所有人身前。


    “放肆，你竟敢用这样武力的眼神平视神明。”


    几近三米高的六手怪物用奇怪的腔调指责默宁，深灰色的皮肤像是干裂的水泥，猩红的眼睛却掩饰不住贪婪，直勾勾地盯着他。


    “好香……”


    它忍不住把一只手伸向默宁所在的方向。


    “是*%&￥……”


    默宁没有听清“是”后面的内容，但直觉是某种对面前的家伙、或者说对所有这些外来者很重要的东西，也许这就是它们撕裂空间入侵拉法斯大陆的目的。


    因为他注意到，不只是这个六手怪物，其他被菲林那、那美奇、亚尔特尼斯等人挡在空中的异种也都用相似的目光看向他，还有一部分目光给了那美奇和菲林那。


    发现这点后，他露出了比自己暴露在这样的眼神下还难以忍受的表情，想上前一步把菲林那挡在自己身后。然而他慢了一步，一个错眼，他眼睛能看到的距离骤然缩短，入目的是一头有些凌乱的金色长发。


    “殿下？”


    菲林那没说话，把默宁往身后推了推。他拿出魔杖直指对面，宣战的意图不言自明。


    见此，对面的怪物们爆发出震惊、愤怒、嗤笑的碎语，在一片噪杂的声音里，默宁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句低语。


    “快开始吧，跟一群%&￥有什么好说的。”


    一群什么？


    默宁想要听得更清楚，但是冲突已经一触即发。


    他连忙从菲林那身后出来，脱离了菲林那的保护范围，以一己之力牵制住了大部分怪物。但是这些怪物比他想象的更难对付，皮糙肉厚堪比龙族不说，他们的力气大得出奇，每只怪物身上还有看不见的奇奇怪怪的力量辅助。


    默宁只能牵制住它们，一时间难以给它们造成致命的伤害。


    ‘这不对……’


    不是魔力，却在某些方面比魔力强大许多。


    默宁做出如上判断。


    比如极佳的防御能力，那股力量把怪物包裹的严严实实，足以抵消掉一道攻击的五六成左右，剩下的四五成又被厚实的皮肤抵挡大半，真正能在怪物身上造成的伤口竟比匕首划过大不了多少。


    默宁看着亚尔特尼斯的箭矢无法对怪物造出致命伤，便调动自己更多的魔力，释放更强大的攻击。如弯月的斩击效果明显，成功砍掉了一只怪物的半个头颅。


    “啊——”


    “你该死！！！”


    暴怒的怪物重重撞开自己的同伴，发着狠冲默宁而来。


    危险！


    默宁警惕着周围空无一物的环境，让他直觉受到威胁的无形之物如密网一样将他包围。


    “默宁！！！”


    默宁听到菲林那惊慌愤怒的呐喊，他这才恍然低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刀口。


    就和壁画上画的一样。


    在看不见的天网即将把他紧紧束缚住时，默宁忽然说：“这不对。”


    时间在一瞬间停止，无论是同伴还是怪物，都保持着最后的姿势一动不动。


    默宁看向地面上仰头站着那美奇，问：“你是故意把我们引入这个幻境的，你到底想让我们知道什么？”


    第66章 那美奇的计划 对玩家不公平


    暂停的空间因为默宁的话如同玻璃一样寸寸破裂, 清脆的裂纹声响起，默宁眼前出现了熟悉的亮光。


    看起来无比真实的空间坍塌，就像长时间密封的壁画由于突然接触到氧气而破碎剥落, 露出了底下黑色的衬布。


    再一睁眼, 默宁回到了梦境回廊。菲林那不在他身边, 更不用说其他人。


    他立刻寻找把所有人带进壁画幻境的那美奇, 一抬眼就发现那美奇就站在壁画前面, 安静地看着已经失去了力量的壁画。


    “殿下呢？”


    默宁有很多话想问, 话到嘴边还是先确定菲林那是否安全。


    那美奇回答：“他在另一边。他在你的问题上很容易激动, 我不想接下来我们的对话被频繁打断。”


    “你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们？”默宁不明白地说, “我原本以为我们之间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可是从事实来看, 那美奇并没有完全坦诚。


    “抱歉。”那美奇先是道歉, 然后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因为我也会害怕。如果不是你和那个[王加]一起行动了, 我可能不会选择见你，也不会打扰你原本平静的生活。”


    默宁愣住了：“……什么意思？“


    那美奇却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眯着眼笑, 提醒道：“你还想知道[王加]那些外乡人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大陆吗？”


    “……他们果然是你带来的吗？”


    那美奇坦然地点头承认：“是我。”


    “为什么？”默宁皱起眉, 联想到那些同样是从“天外”来的怪物, 问：“他们的到来和那些怪物有关吗？”


    那美奇为默宁的敏锐赞叹。


    “我们不愧是亲兄弟, 就算你现在不记得我了, 还是能准确猜到我的想法。”


    说着不等默宁开口，那美奇就主动解释道：“他们是我找来对付那些入侵者的。”


    “只有他们？”默宁下意识问。


    说完他顿了一下, 为自己看不起[王加]等人的实力抱歉。不过他还是实事求是地说：“他们的实力并不强, 起码比不过你构造的那些虚像。”


    如果那美奇没有故意夸大怪物的实力的话……


    那美奇却看起来对玩家很信任，他平静地说：“只是现在不行而已。只要给他们一定时间，他们的剑锋可以直指神明的咽喉。”


    默宁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他接触到的外乡人说多不多, 说少不少，尽管那些人都有魔法天赋，尤其是[TOP1]，可以说是他见过的外乡人里天赋最好的，但是也不至于说是可以比肩传说中的神明。


    而且实话实说，他见过杀伤力最大的外乡人居然是[king]。


    可是那美奇的表情很认真，让默宁没有办法认为他是在开玩笑。


    默宁忍不住问：“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要怎么让他们帮助我们对付那些怪物呢？”


    “这里不是他们的家乡，没有必要为拉法斯牺牲自己。”


    像是就在等默宁问出这个问题，那美奇愉悦地笑起来，而后轻声说：“这就是我一直在做的事。”


    “只要能达到目的，我可以用尽一切手段。”


    默宁产生了不好的想法，几乎立刻就想阻止那美奇的想法实施。


    但那美奇很了解他，抢在他开口之前说：“放心吧，我知道你不希望有人死亡，更不希望别人为你而死，我保证他们都不会有事。”


    默宁对此一定要问个清楚：“你怎么保证？”


    那美奇说：“因为他们不是真身到这个世界上的。”


    “什么？！”


    那美奇的表情十分平静：“就像我偶尔会捏几个分身，在我无法走出绝望圣廷的时候替我在外行走，他们也是我用了同样的办法引到拉法斯大陆的，所以你可以放心，他们的死亡不是真的死亡。”


    默宁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描述自己的震惊了。


    捏造分身不是简单的魔法，对身体、尤其是灵魂的伤害不可谓不大。如果[王加]他们的分身是那美奇捏的，那么那一份灵魂的负担也八成是那美奇在承担。


    他曾经听[王加]说起过，和他一样的外乡人大概有500个。这说明，那美奇一直在承受着灵魂被撕成500多个碎片的疼痛。


    可是从他见到那美奇直到现在，他从来没有看见过那美奇露出一丁点儿痛苦的神色。


    “……为什么？”


    为什么那美奇可以做到这个地步？是因为身为神明后代对世人的责任？还是仅仅是因为怜悯？


    那美奇听到默宁的问话，神情一瞬间变得悲伤。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再问默宁，又像是在透过现在的默宁问曾经的什么人。


    “我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许等我也做到了……那时候我就会知道为什么了。”


    话说到最后，气氛变得称重。默宁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说：“我会帮忙的。”


    这本该是好事，因为默宁是代表拉法斯大陆最顶尖的战力之一。谁知那美奇听到这句话并不高兴，他失态地对默宁厉声道：“不需要！”


    一开始默宁没有理解那美奇拒绝他的真实原因，只以为是自己曾经在最终大战中早早失去了战力（做出如此猜测的理由是：在那美奇回忆的壁画里，他负伤在贝壳里昏迷），所以那美奇不希望自己再发生意外。


    但是那美奇的表情很难看，好像自己下一秒主动寻死。


    那美奇脸部肌肉紧绷，像是在压抑激动的情绪。


    他咬字很重地说：“我不需要你再做什么，我说过了，如果不是你和[王加]他们接触太多，我都不想来打扰你的生活。”


    看到那美奇这个样子，默宁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问：“……如果你不想让我参与这件事，又为什么把我拉进刚刚的幻境呢？”


    那美奇垂下眼睫，说：“我就是想再试一次，看看你的选择会不会改变。”


    “……其实不用试也知道，多了二十年的人类生活经历不足以改变你的灵魂颜色。”


    “但我总抱着一种侥幸，如果拥有更多的牵绊，你在做某些抉择时是不是会犹豫，是不是会考虑得再多一些，是不是会……”放弃。


    但是这可是默宁，是被神明祝福了世间一切美好品质的存在。


    从他降生的那一刻起，拯救他人就是他磨灭不掉的本能。


    ……


    默宁从梦境回廊出来时，看到菲林那正在外面尝试进来，不过一直没有成功。在看到他出现后，菲林那立刻放弃了攻击来到他面前抱住他，这一次没有被结界阻拦。


    “默宁，你没事吧？他有没有欺负你？”


    “他”指的自然是那美奇。尽管那美奇是默宁的亲哥哥，但是对方一次又一次一个招呼不打的就把默宁拐走的行为，已经彻底惹恼了菲林那。现在那美奇在菲林那这里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这样想着，菲林那往默宁身后看了看，发现那美奇没有跟着一起出来，他黑着脸冷哼一声：“算他识相，不然我一定要把他狠狠揍一顿！”


    默宁好笑地抚了抚菲林那的背给他顺气，说：“其实他真的没对我做什么，反而是为拉法斯大陆做了很多。”


    一想到这里，默宁就忍不住面露复杂情绪，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菲林那见他这样，马上把注意力从那美奇身上转移，担忧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这一次，默宁主动拉着菲林那的手往外走，边走边把自己和那美奇的对话告诉菲林那。


    “……那美奇不想我参与这件事，大概是因为我曾经为了抵御入侵者牺牲了自己。”


    而且可能不止一次。这点默宁没有说出口，毕竟菲林那的表情已经够难看了。


    他接着说：“我在壁画幻境里对怪物入侵者对上时，发现自己的力量好像变小了，我几乎用了全力，也只是削掉了怪物大半个脑袋。”


    “这是怎么回事？！”菲林那握紧默宁的手，紧张地问。


    感受到菲林那的紧张，默宁连忙回握菲林那的手安抚他，同时把剩下的话一口气说完：


    “应该不是我的身体出了问题，我的魔力在身体里运行的时候没有任何异常，是作用到怪物身上的时候才变得不对劲的。我后来猜测是那美奇为了让我放弃和怪物对上，故意让我觉得自己对怪物没有一战之力，期望用这样的办法来让我接受他的计划。”


    “——他想让[王加]那些外乡人代替我们抗争入侵者。”


    “……”


    菲林那听完了所有话，陷入了沉默。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幻镜出口，再往前走一步，他们就可以看见熟悉的绝望圣廷，以及早早出了幻镜的所有玩家。


    “……所谓玩家，是因为在那美奇的策划下，那些外乡人以为自己只是在玩一个游戏。”


    菲林那侧头看着默宁的眼睛，默宁回以同样的目光，继续说：“那美奇说，对于更高维的人来说，我们的世界也许就是游戏，甚至可能连游戏都不是，而只是一段文字。”


    “对入侵者来说是如此，对[王加]他们来说也是如此。”


    “那美奇承担了把外乡人引入大陆的所有代价，论迹不论心，我无法说他做的不对，因为如果一切按照他的设想顺利进行，将不会有人牺牲。”


    除了那美奇本人。


    “可是这不公平。”菲林那说出了默宁没有说出来的话。


    默宁抿唇，说：“是的，我觉得这不公平。”


    对什么都不知道的“玩家”他们来说，太不公平。


    第67章 第八天灾 在游戏里当游戏策划？


    默宁和菲林那找到[王加]的时候, 他正在[一刀]的鞭策下用嘴给羽毛笔剃毛，每咬下一嘴毛，他就苦大仇深地往本子上憋两个字。


    他一边写, 一边自言自语：“摘要, 最后写。关键词, 先写两个, 剩下的写完再说。引言……当前魔法届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没有哦。”默宁双手扶着膝盖, 弯腰看着[王加]的本子说。


    [王加]茫然抬头：“什么没有？啊你们出来了？”


    默宁没有回答后一句答案显而易见的话, 而是指着他的“引言”说：“魔法届已经很久没有变革过了, 目前发展非常平稳, 你写‘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是不对的。”


    听到这个噩耗, [王加]双目失去了神采, 手里机械地把刚刚写的字划掉。


    “这是我唯一会写的万能开头……你们魔法届竟然不变革？这像话吗？！故步自封就会落后，落后就会挨打,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不懂吗？！！”


    [王加]小声骂骂咧咧，但还是被旁边的人听到了声音。尤其是菲林那，他琢磨了一会儿[王加]说的话, 惊觉非常有道理。


    他难得对[王加]有了好脸色, 说：“落后就会挨打, 你说的没错。拉法斯就是平稳太久了, 才会不思进取, 最后只能落得个被入侵也难以招架的命运。”


    难以想象，每个种族和国家拿的出手的顶尖人才平均就那么小猫三两只, 许多国家和地域作风甚至越来越保守, 就连强大如他们的烈日帝国也有日渐腐朽的趋势。


    菲林那想到了壁画里的他带领着不到千人的精锐正面抗击入侵的怪物，越想越觉得这实在不像话。


    “得变革。”他斩钉截铁地说，“默宁, 我们现在就回帝国。”


    默宁当然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他看到[王加]和[一刀]面露茫然，想了想还是把他们来到这里的真相说了出来。


    “……我知道你们可以自由退出拉法斯，就是你之前说的‘下线’？”


    默宁不确定自己的发音是否标准，不过这不重要，[王加]和[一刀]应该能听得懂。


    他继续说：“你们可以离开，因为抗击入侵者本来就只是我们的责任和命运。当然，这也是我和殿下所希望的。”


    说着他看向菲林那，菲林那回以他温和的目光，然后严肃地看向[王加]和一刀。


    “你们应该有办法联系到你们的同乡，你们可以把这个消息转告给他们。”


    说完，他和默宁静静地等两人的回答。


    [王加]和[一刀]对视。[王加]突然大声冲[一刀]说：“我就说我会预言吧！看，末日是真的。”


    [一刀]：“……啧，真走运啊你，这种技能都能让你碰到。”


    在默宁和菲林那的注视下，两人开始旁若无人地交流。


    [王加]：“所以NPC知道游戏其实是游戏，这是正常的吗？”


    [一刀]见怪不怪：“以前单机游戏见得多，突破次元壁什么的，一个两个还好，多了就审美疲劳了。至于联机游戏，我倒是没太见过，主要是我觉得联机的游戏很多剧情也不重要。”


    他玩联机就是冲着战斗去的，一走剧情就烦。


    “啊？”[王加]挠头，“我们这个游戏有剧情吗？”


    [一刀]无语：“你一分钟前还说你找到了主线剧情。”


    [王加]沉默一会儿，恍然大悟：“……对哦，这就是主线剧情啊！”


    他搓着手激动不已地说：“所以主线剧情就是：拉法斯大陆遭遇了高纬度的域外天魔的袭击，土著NPC不是天魔的对手，于是一周目惨烈be。”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心怀天下的善良NPC哥哥拥有逆转时间的强大力量，他开启第二周目，把自己的弟弟默宁送走，让他成为了偏离原本命运线的特殊存在。”


    “同时为了对付强大的天魔，他以身为祭召唤异世界帮手，赋予他们玩家的身份限制，以免他们不受控制对大陆造成危害。而我们的身份，就是‘玩家’！”


    [王加]忍不住挥拳殴打空气，为策划的脑洞连连称叹：“妙啊，妙啊！我们知道自己是玩家，但是不知道我们同时也是游戏剧情里早就设定好的‘玩家’。”


    “双重玩家身份，第四天灾的第四天灾，第八天灾！”


    “……”


    虽然不是很相信凭借[王加]的智商推理出来的东西，但是这一次，[一刀]竟然觉得这个分析很有道理。


    默宁在一边听得茫然，他忍不住出声询问：“你们在说的，和我告诉你们的是一个意思吗？”


    [王加]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我完全理解了。对了，大皇子刚刚说要把主线剧情告诉所有玩家是吧？没问题，交给我吧！”


    “等等……”


    默宁阻止不及，[王加]已经手速超快地在商城里买了一个大喇叭昭告全服了。


    在[王加]发完消息后，默宁和菲林那感受了那股神秘的魔力波动——现在他们已经知道，那股魔力来自那美奇。


    ——


    【全服公告：恭喜玩家【是玩家不是王加】解锁主线剧情[礼花][礼花][礼花]，剧情碎片可前往各大遗迹通关获取。】


    【副本《终局·诸神黄昏》正在建设中，部分信息请移步[幻境·神明遗梦]查看。】


    “好耶！”


    [王加]看着背包里丰厚的奖励，非常大方地分出一部分送给[一刀]。他怕[一刀]脸皮薄不接受还说：“要不是你提醒我，我还想不起来有主线剧情这回事呢，这个奖励理应有你一份。”


    “谢谢。”[一刀]接收了奖励，顺便把[王加]的笔和本子拿走了。


    [王加]：“？”


    [一刀]移开视线：“拿人手软。”


    “谢谢！”不用写论文了的[王加]高兴不已。见此，[一刀]默默把早就找回来的两万字论文又往背包里塞了塞。


    心虚.jpg


    现在唯有默宁和菲林那心情复杂。默宁无法说服玩家放弃游戏，甚至他们自己已经自成逻辑，还得到了“官方”那美奇的承认。


    他从中看出了那美奇坚持自己的计划的决心。可是这样一来，那美奇或许会成为唯一的牺牲者。


    这大概已经是那美奇所能想到的最完美的结局了。


    菲林那看出了默宁的心中所想，握紧他的手轻声说：“目前我们唯一的办法是让玩家尽快成长起来，也许到最后谁都不会死。”


    默宁“嗯”了一声，除了如此他暂时想不到其他办法。


    另一边，[一刀]清点完奖励，听到了默宁和菲林那的对话。他想了想说：“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我会监督[王加]好好练习魔法的。”


    [王加]猝不及防：“诶？”


    [一刀]没有理他，继续说：“至于其他玩家，我觉得问题不大。愿意来这里（内测）的普遍都肝得起，现在的游戏强度没准还让他们觉得太轻松了。”


    “我想想，如果能联系到那美奇的话，可以让他多发一些阶段性任务，奖励设置多元一点，玩家总会上钩的。”


    说着[一刀]面露迟疑：“那美奇……应该有这个自由度吧？”


    菲林那和默宁：“……”


    两人对视一眼，默宁郑重地把那美奇的通讯方式给[一刀]：“这件事就拜托你了。请你们务必成长起来，不要受伤。”


    [一刀]表情同样严肃，嘴角却微微抽动：“交给我吧。”


    看着默宁和菲林那转身准备回烈日帝国的空间阵法，[一刀]终于压抑不住笑容。


    哦哈哈哈——在游戏里当游戏策划，就这个游戏爽！


    第68章 回程 玩个尬的


    虽然那美奇接受了默宁发起的通讯请求, 但是却没有告诉他“末日”到来的具体时间，显然还是打着利用玩家解决灾难、不让默宁参与其中的主意。


    默宁也无意于把时间浪费在说服那美奇上，在得到那美奇同意把[一刀]带在身边的回答后, 他就主动断了通讯, 准备和菲林那一起把[王加]带回毕罗达。


    想来那美奇也不想听他说那些话。


    默宁以己度人, 主观臆断自己血脉亲人的性格。


    而另一边, 还在纠结要不要主动挂通讯, 以此向“倔强”的弟弟展示身为哥哥的权威的那美奇, 看着黑掉的魔法石陷入了沉默。


    “……”


    吾弟叛逆伤透我心。


    那美奇望向远方, 表情惆怅。


    看到这一幕, 坐在棋盘前的奇雅·约翰逊捏着棋子惊喜道：“阿乐, 你终于也变傻了吗？”


    那美奇下意识一把薅住奇雅的白毛, 狠狠搓揉了两下才反应过来，然后皮笑肉不笑地说：


    “放心吧, 我是绝对不可能变得和你一样傻的。”


    奇雅·约翰逊肉眼可见地变得失望：“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那美奇：“……就算你想尽办法拖延时间，也改变不了这一局你必输无疑的结局。”


    “不会的。”奇雅倔强硬撑，“我马上就能破局了, 再等我两分钟。”


    “……我已经等了二十个两分钟了。”


    奇雅瞬间破防, 手里快盘出包浆的棋子掉在棋盘上, 整个人也像是被抽去了骨头, 软趴趴地趴在桌子上, 不愿面对现实。


    俗话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起码结束了一句臭棋的那美奇心情好了起来。


    他打起精神，一边收拾散落的棋子, 一边思考怎么把默宁彻底排除在“末日”影响外。


    视线随着心绪漫无目的地游移, 不经意间落在对面的人身上，那美奇才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


    “你还要在我这里呆多久？”


    那美奇手指轻点桌面，问奇雅。


    “你家的庄园我不是给你重建好了吗, 你什么时候搬回去？”


    “嗯？”


    奇雅疑惑地抬眸，然后慢吞吞地直起身体，从怀里拿出一把梳子，一边仔细梳理自己毛燥的头发，一边头也不抬地说：


    “新房子我住不习惯，先在你这儿住一段时间再说。”


    那美奇信都不信这敷衍的假话，平静指出：“还原魔法会完全还原一个一模一样的庄园。”


    “……”


    奇雅动作一顿，抬头，幽幽地说：“你识趣一点，我编借口是在给你台阶下，而不是让你反驳我。”


    那美奇惊讶于好友不同于以往的表现，身体微微后倾，谨慎地询问：


    “你是谁？”


    快从这个呆瓜身上下来！


    奇雅幽深的眼神一瞬间凝固，他呆了几秒后疑惑地在那美奇眼前挥挥手，问：“阿乐，难道你真的傻掉了？”


    两双情绪截然不同，但同样无比美丽的眸子对视着，空气变得莫名安静。那美奇深深地望着那双又变回和以前一样冒着清澈傻气的眼睛，良久之后转头把玩手里的魔法石。


    “随你。”


    奇雅思考了一会儿，明白了那美奇是在回复他说要留下来的事。他顿时觉得满意，很快就忘了刚刚发生的事，又低下头继续和自己打成死结的头发作斗争。


    ＊


    与此同时，默宁还不知道那美奇那边已经有一个会看着那美奇不要乱来的人。


    他现在还想着和时间赛跑，争取在“末日”到来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那么，那美奇和你的族人那边，就交给你了。”


    默宁把父亲为他打造的一柄剑捧到[一刀]面前，郑重地说。


    [一刀]接过剑，表情坚定而深沉，右手握剑柄敲击心脏位置。


    “定不辱命。”


    简单却莫名庄重的交接仪式，看得一旁的[王加]忍不住流下来羡慕的泪水。


    他忍不住伸出试探的爪子：“其实我也可以……”


    默宁顺势看向[王加]，欲言又止，陷入沉默。


    [王加]：“……好了你不用说了，我又自知之明QAQ。”


    默宁轻咳一声，安慰道：“没关系，你回去以后也是要去学校学习的，到时候你就可以参与大人的活动了。”


    [王加]终于忍不住“汪”的一声哭出来：“我才是成年了的那一个呜呜呜。”


    默宁一愣，转头看向[一刀]，而[一刀]见势不对，反应极快地后退十几米，边退边喊：“臣这一退，就是好多好多天。殿下和默宁，你们保重啊——啊——啊——”


    人为制造的回声十分响亮，让人猝不及防，于是等默宁等人反应过来，[一刀]早已经驾轻就熟地利用风魔法加速跑远了。


    默宁下意识看向[王加]，以为按照[王加]的性格，他会哭天喊地先演一出独角戏，然而出乎默宁的意料，[王加]非常冷静。


    默宁和菲林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惊讶。他再三确认[王加]的心理状态，问道：“你还好吗？”


    [王加]稳重地回答：“我很好。”


    默宁见他确实没有表现出戏瘾上来的样子，顿时松了一口气，笑着说：“既然这样，那我们这就回……”去吧。


    “等回到毕罗达，我也要去魔法学校学习！”


    默宁声音卡壳，但很快调整过来，好脾气地答应：“当然可以。到时候我……”可以给你推荐。


    “到时候，我要夺回属于我今日失去的一切！”


    默宁：“……”


    菲林那：“……”


    坏消息，[王加]还是演了起来。


    更坏的消息，他演了个尬的。


    什么风浪没见过的菲林那淡定地宽慰默宁：“往好处想，他没被掉包，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王加]。”


    默宁幽幽看向身边的人，轻声说：“殿下，你不觉得你忽然这么说，其实更突兀了吗？”


    菲林那：“……叫我的名字。”


    两人对视间，[王加]很快结束了每日一演。他发现了默宁和菲林那之间奇奇怪怪的氛围，很没有自知之明地问：“你们这是在进行什么尴尬的对话？吵架了？”


    默宁和菲林那同时收回视线。默宁表情无奈，菲林那则是对[王加]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


    “[禁言魔咒]。”


    第69章 回到凯宁拉 找人


    默宁和菲林那一人一边架着[王加]的胳膊, 在有意提速的情况下，他们很快横跨了大半个大陆，目标回到出发地——凯宁拉郡。


    中途经过德帕草原, 曾经见过的阿罗巴人已经逐水草迁徙去了草原另一边。


    丰收的季节快到了。


    达到凯宁拉郡城门口, 默宁和菲林那停下来。


    “你还好吗？”默宁关心地看着脸色苍白的[王加]。


    [王加]被架住, 背对着两人沉默几秒, 然后身体一颤, 发出无声的干呕。


    呕——


    默宁见状连忙放开[王加], 一边轻拍他的背, 一边拿出一个薄荷绿的小瓶子, 在他的鼻翼前晃了晃。


    头晕目眩的[王加]下意识对着瓶子吸了一口气, 刺激灵魂的冰冷气息瞬间侵占整个鼻腔, 进而在他的大脑里横冲直撞。


    好像听见嗡的一声，[王加]只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揍了他一拳, 让他忘记了眩晕和恶心，只剩下突然被“打”的莫名其妙。


    “[王加]？”


    看着[王加]空茫的表情，默宁以为他还难受, 又把瓶子往前怼了怼。


    看着瓶子越来越近, [王加]仿佛看见无色的气味显出了张牙舞爪的“形态”, 他顿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立刻挣扎后仰, 用力皱成包子脸表示强烈拒绝。


    [王加]挣开被桎梏的双手，对默宁指了指自己, 又竖起大拇指。


    I , very good.


    默宁眨了眨眼，了然地收起瓶子。


    恢复活力的[王加]让他觉得欣慰，只是这一路回来一直没有听到[王加]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他都有点不习惯……


    等等，不说话？


    默宁定睛一看，[王加]正在用获得自由的双手飞快在胸前结印，亮着精光的眼睛充满了表达欲。


    “……”


    默宁完全看不懂。转头看向矜持而立的菲林那。菲林那状似思考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露出一副“我想起来了”的表情。


    “哦，我忘记[禁言魔咒]没有解除了。”


    默宁欲言又止。


    就算是他对菲林那有着天然滤镜，也不能昧着良心相信菲林那这不走心的谎言。他倒是不要紧，主要是身为受害者的[王加]想必也不会被轻易敷衍过去……


    “啪！”


    [王加]恍然大悟地合掌。


    他就说为什么菲林那迟迟不解除他身上的魔咒，原来是没有想起来。


    嗐，他还以为是菲林那不喜欢听他说话呢。


    哈哈，怎么可能？他们玩家说话多有趣啊。


    不过他还有一个问题——


    “咳咳！”解除魔咒后，[王加]清了清嗓子，想起来问：“对了，你为什么要禁言我啊？”


    菲林那面不改色地说：“好久没用这个魔咒了，有点生疏，复习一下。”


    默宁不忍直视地侧过头，却听见[王加]敬佩地说：“好习惯，怪不得你是大皇子呢。优秀！”


    默宁又默默地转回头，和菲林那一起，幽幽地注视着[王加]。


    过了一会儿，菲林那对默宁说：“你应该知道我的。我很少有觉得良心过不去的时候。”


    默宁点头：“我明白的，殿下。”


    菲林那再次强调：“是菲林那。”


    这时，清澈愚蠢的男大忽然占领智商高地，警惕又敏锐地插话：“你们是不是暧昧了？”


    菲林那和默宁：“……”


    默宁率先扭头往城里走：“没有的事。”


    菲林那紧随其后：“多事。”


    智商再次恢复原来水平的[王加]自顾自放下心来，傻兮兮地笑着跟在最后。


    太好了，他的辩论还没有输。下次再找阿尔忒弥斯大战三百回合。


    默宁和菲林那之所以选择回一趟凯宁拉郡，一方面是因为凯宁拉马上就要迎来进入新生活后的第一个丰收。这次丰收成果好不好，是衡量目前城市建设的重要指标，默宁和菲林那总要亲眼看过才能放心回都城。


    另一方面，自从“反叛者”行动被默宁破坏后，“反叛者”军队的俘虏被强制劳动改造，伊莱恩和其他一些曾经意图参与叛乱的人也在接受着惩罚。如今过去这么长时间，他们也要评估改造成果。如果顺利的话，其中一部分人将会编入凯宁拉郡的自卫军。


    可以说，做出这样决定的菲林那，对这些人付出了相当的信任。而默宁自然不想菲林那的信任被辜负——无论是出于国家稳定，还是个人私情。


    到了城主府，默宁和菲林那分开，[王加]早在进城没多久就被热情欣喜的凯宁拉人拉走了，可见他这个辅佐官很得民心。


    ‘这样的话，[王加]应该能如愿以偿，成为一个很好的官员，不对，他们那边叫公务员。’默宁边走边想。


    他的目的地是位于城东的操练场，菲林那派给他的军队一直在这里训练，没有回去。


    他要找的人也在这里。


    走进操练场，热烈的气氛扑面而来，激活了每一个在这里的人身体里的躁动因子。


    默宁随意转了转，很快看到了正在收拾靶场的少年。


    “伊莱恩！”默宁高声叫了一声少年的名字。


    伊莱恩很快转头，看到默宁后惊喜地跑过来，连手里的箭矢都等不及放下。


    “默宁骑士大人！你是来看我的吗？”


    默宁点头，看了一眼他怀里的箭，问：“你怎么在做这个，刑期还没结束吗？”


    伊莱恩立刻摇头，回答道：“我和其他人因为关键时刻及时回头，没有参与反叛，大皇子殿下只是罚我们义务劳动，这半个多月前就结束了。”


    “而我因为平叛有功，更是没怎么受罚，现在做这些也是我想留下来而已。”


    说着伊莱恩反应过来默宁误会了什么，连忙解释道：“这些都是我自己训练留下的，没人要求我我这些。而且这些箭都用过了好几次了，本来就是要送去重新打磨修补的，我没有浪费。”


    默宁好笑地看着伊莱恩着急解释的模样，轻轻拍拍他的脑袋安抚道：”我知道。”


    伊莱恩松了一口气，心情平静一些后，整个人又恢复了几分原来的骄傲。


    “默宁骑士大人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默宁环顾周围，侧耳听到军队训练的声音，于是说：“一起走走吧，边走边说。”


    第70章 信任 亲近


    默宁没有因为伊莱恩还没有成年而把他当小孩看。他如实向伊莱恩说明了自己在绝望圣廷的见闻, 并向他提出邀请。


    “伊莱恩，你在战斗方面很有天分，也很聪明, 把凯宁拉郡的安全交给你, 我和殿下都会放心。”


    伊莱恩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问：“殿下和默宁骑士大人是希望我能率领军队, 抗击未来可能出现的怪物吗？你们认为我可以在那之前变得足够强大？”


    默宁点头：“这次回都城后, 殿下就会颁布全国戒严令, 届时所有的骑士和士兵都将分散到各地严正以待。凯宁拉郡由于才正式回归统一管理没多久, 尽管我们承诺不会放弃这里, 但是一时间可能无法顾及周全, 所以还需要你们自己一起努力。”


    默宁对此感到抱歉，伊莱恩却没觉得这样不好。他甚至说：“本来就该是这样, 凯宁拉就该由凯宁拉人自己来守护，如果帝国派遣军队全权接手这里，我们反而还要不自在。”


    “我没问题, 默宁骑士大人。”伊莱恩目光灼灼地看着默宁, 说：“你们相信我, 我也相信我自己, 这就够了。我会在那天到来之前变得强大, 我会带领大家守护好凯宁拉郡！”


    少年的赤诚总是格外感染人，让默宁从猝不及防了解到身世和未来的阴影里振奋起来。他抬手轻轻按在伊莱恩的脑袋上, 虔诚地给予他祝福：“愿太阳神和月亮女神的光辉时刻庇佑你。”


    之后, 默宁亲自带伊莱恩去找驻扎在凯宁拉的军队的将领。站在高大威猛的将领前，默宁把伊莱恩交付给对方。


    “雷恩将军，请像训练自己的继承人一样训练他吧。”


    雷恩锐利如剑的目光上下扫视了伊莱恩很久, 直看得伊莱恩面色发白，额头冷汗淋漓。但是他没有退缩，反而上前一步，竭尽全力地挺直腰杆和雷恩对视，漆黑的眼睛里冒着明亮的火焰。


    不知道具体过去了多久，雷恩终于收回视线，从默宁手里接过菲林那提前写好的命令，点头说：“谨遵殿下命令。”


    安排好伊莱恩的事，默宁没有在外面耽搁，直接回到了城主府。在去书房找菲林那的路上，他看到了一个令人意外的熟人——凯宁拉郡实际上的城主，马修·丹尼斯。


    和几个月前见到的圆润富态的贵族不同，现在的马修·丹尼斯皮肤黝黑，身材比以往瘦且壮实很多。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精神奕奕，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质朴憨厚的气质。


    不像是从小养尊处优的贵族，不过看着顺眼多了。


    “丹尼斯伯爵，日安。”默宁礼貌地打招呼。


    一开始马修·丹尼斯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几吸才想起来自己还是个伯爵。


    “啊？啊，是默宁骑士啊。”


    马修·丹尼斯下意识拍了拍衣服，担心自己现在灰头土脸的样子很不得体。然而拍了两下后他迟来的贵族思维上线，意识到自己这个样子无端像是矮了默宁一头。


    他立刻假咳几声，不熟练地端起架子，故作矜持地问：“默宁骑士找本城主有事吗？”


    默宁没有戳穿他的尴尬，可也没惯着，直言道：“我是来找殿下的。”


    “找殿下？哦，是该找殿下哈……”马修·丹尼斯强撑的脊梁终究还是弯了，他手脚无措地摆弄一会儿，干巴巴地说：“那、那你去吧。我刚从殿下哪儿出来，这时候殿下应该一个人在书房。”


    默宁道谢：“多谢丹尼斯伯爵，那我先见殿下了。”


    “好，好。刚好我想起我还有一块地没有施肥，我也先走了，哈哈……”


    目送马修·丹尼斯的背影远去，默宁惊讶地感慨：来自异世的“玩家”竟然有这样的魔力，可以让一个满身恶习的贵遵变得淳朴、热爱劳动。


    或许在一切事情解决之后，他可以和殿下商量着雇佣这些异世界“玩家”，让他们帮忙“改造”一下帝国里的其他贵族。别的要求没有，只要让这些人不要变成帝国的蛀虫，给殿下添麻烦就够了。


    *


    书房里，菲林那正一心多用，把魔法运用到极致同时处理多份文书。


    默宁进来时就看到了这一幕，他立刻把本就几乎没有的脚步声放得更轻，连呼吸都在克制。尽管已经做到这样，菲林那还是瞬间就抬头看向他。


    “回来了，事情办好了？”


    默宁点头：“已经交给雷恩将军了。多谢殿下信任，愿意相信伊莱恩。”


    菲林那忙里抽空，空出一只手示意默宁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并理所当然地说：“我不是相信他，而是相信你。”


    对默宁来说，这样毫不避讳的信任比任何亲密的话语还要动听，他忍不住勾起唇角，真诚地回到：“决不辜负殿下的信任。”


    菲林那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暂时放弃了纠正默宁对他的称呼。


    偌大的书房里安静下来，菲林那在和默宁说完话后就立刻沉浸在工作里，空气里只剩下羽毛笔在牛皮卷上流畅书写的“沙沙”声。默宁再次注意到了菲林那的忙碌，默不作声地陪伴在旁边，看着堆满了书桌的文书从一边被放在另一边。


    这样的情况其实是很少见的，起码对默宁来说是如此。因为在他仅有的几次对菲林那工作时的印象里，菲林那总是对手上的工作一拖再拖，让人以为他其实没有多少事要处理。哪像在这样，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八个用。


    看来这次出去确实给菲林那积攒了不少政务。


    默宁这一陪就一直陪到了夜幕降临，期间城主府的下人送来晚餐，是用丰收的小麦制作而成的柔软面包，配上凯宁拉郡特产的熏肉和蔬果，外加一份热气腾腾的鸽子汤，足以慰藉空虚一个下午的胃。


    吃饭时，菲林那将熏肉放得离默宁更近，对他说：“这个熏肉不错，你多尝尝。吃完饭后你就先回去休息吧，不用在这里陪我了。”


    默宁问：“殿下还要在处理很久吗？”


    菲林那没有承认也否认，只是说：“尽早把其他事处理好，我才好专心安排应对末日的事。”


    那就是还要很久的意思。默宁提议：“我们可以把回去的时间往后延一延，殿下可以不用这么着急，我们还有时间。”


    菲林那温柔地看着他，摇头：“不做好完全的准备，我实在不放心。而且我以前提前通知了毕罗达那边，皇宫里已经做好了迎接我回去的准备，总不好让他们的工作白费。”


    默宁还想说什么，被菲林那递面包的动作打断了：“放心吧，熬夜而已，我已经习惯了。倒是你，不早点睡不行。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带人出发，到时候我大概会在路上休息一会儿，你要负责警戒。”


    菲林那来的时候是带了护卫来的，走的时候自然也要把这些人带回去，再加上空间转移太过消耗魔力，因此他们这次只能老老实实地“走”回毕罗达。这样一来，队伍的警戒就要格外重视。


    默宁不能拒绝这个理由，他想了一下，忽然拿出一个傀儡人偶，将其变幻成自己的模样放到椅子上。


    菲林那大为震惊：“你这是做什么？”


    默宁表情认真地说：“我把我的一点点灵魂放在了里面，让他代替我为殿下守夜。这样我既能关注到殿下这里的情况，也不会耽误我休息。”


    分裂灵魂？菲林那一下子就想到了那美奇召唤“玩家”的方式，连忙抓起默宁的手查看他的身体。


    “你怎么这么莽撞！灵魂是可以轻易分裂的吗？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痛不痛？”


    默宁安抚地拍了拍菲林那的手臂，回答：“我没事的，殿下，这种程度的灵魂分裂对我来说完全没有影响。”


    菲林那不敢松这口气，他头疼地扶住额角，劝说道：“你收回去，门口有下人，我这里不需要你守夜。”


    然而默宁在此刻发挥出了他一板一眼的作风：“守护殿下的每一个夜晚安宁是‘荆棘鸟’骑士的职责之一。现在殿下身边只有我是‘荆棘鸟’骑士，自然应当由我来承担这份职责。”


    菲林那还要说什么，这一次却是他被默宁打断了。


    “殿下，我已经用完晚餐了，没其他事的话我先退下了。”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不给菲林那叫住他的机会。


    菲林那几乎要被气笑了，低声自言自语：“这个时候倒是不守规矩了？居然敢不听我的话就跑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