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芙，这实在是个好听的名字。去机场的路上，周世尧突然这么想。


    又突然想起，他最喜欢王冬芙的时刻好像也是一个寒冷的雨夜，她依偎在他怀中，柔软，体贴，他摩挲着她白嫩的手，内心感到平和与安详，说不出的熨帖舒适。


    打在车窗的雨珠逐渐变大，窗外已是雾蒙蒙一片，此起彼伏的车声混合着雨声，闪烁的灯光在夜幕与雾气中逐渐变得模糊。


    拥堵的车流没有让周世尧烦躁，只是觉得累。


    真累。


    王冬芙在机场咖啡厅等候，周世尧到的时候，她已经听陈蕴哲与叶安安纠缠一个多小时了。


    陈蕴哲痛陈对叶安安的不满，叶安安几乎没有反驳的余地。


    “叶安安，我跟你不一样，你是一个没有理想的人。你只知道上班上班上班，那上班的意义是什么？你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吗？你也混了那么多年了，始终还是个小助理，你还准备继续混下去吗？”


    “我……”陈蕴哲的话像利刃刺中了叶安安的胸口，在事实面前她无法反驳。


    “咱们性格也不合适，安安你也别嫌我说话难听，应该没有人受得了跟你一直相处。你负能量太多了，每天垂头丧气的，跟你在一起时间长了人都会变得压抑。我知道你是因为家庭的缘故，从小缺爱。但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可怜，你看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还有被那些虐待的小孩，哪一个不过得比你惨，人家像你这样吗？人家照样乐观积极地活着，所以这些不是理由，归根结底还是你性格的问题。你性格有缺陷你知道吗？”


    “还有。你的父母都各自成家了，他们从小也没怎么管过你，现在却经常问你要钱，他们确实年纪也不小了，但还没到你给他们养老的时候，你那两个弟弟还小，以后都准备指望你的话，你准备怎么办？我不是说你的家庭是累赘，只是你总是拎不清，如果咱们在一起，以后这些都是问题。”


    陈蕴哲说到后来都有些口渴了，而叶安安反复只有一句话，“蕴哲，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以为陈蕴哲只是生她迟到的气，不愿意相信他真的要跟他分手。


    王冬芙看到后来可怜叶安安，她哀求又有什么用呢，她男朋友是铁了心要跟她分手，他说的这些问题是他们交往之后才有的吗？不是的。


    只是不爱了而已。


    “抱歉，来晚了。”周世尧姗姗来迟，没有一句解释。


    王冬芙不由想，难道她也不够爱周世尧了吗？从她认识他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现在她如此不满。


    顺着王冬芙的目光，周世尧看到了泪水涟涟的叶安安。陈蕴哲结束斥责之后甩开叶安安伸过来的手，不顾她的苦苦挽留绝情地离开。叶安安几次追上去，他都没有停下步伐，最后朝她吼了句：“叶安安，你能不能不要再纠缠我了！”


    叶安安终于被吼得不敢再动，失魂落魄地留在原地，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


    周世尧最厌烦叶安安这样的神态，只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走吧。”周世尧替王冬芙拿起了包包，率先准备离开。王冬芙又看了眼叶安安，“要不送送叶助理。”


    叶安安总归是周世尧的助理，如今这幅模样让人同情。


    周世尧有时候实在不理解女人旺盛的同情心，“她是个成年人。”


    言下之意是他不想多管闲事，王冬芙了解周世尧的性格便不再多说。


    周世尧已经转身离开，看着他冷漠的背影，王冬芙自嘲地想，她又能好到哪里去。


    回程的路，两人几乎无话。


    王冬芙回老家过年，周世尧虽然一天一个电话但话都不太多。他们交往了一年多，近来王冬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周世尧不算一个多好的男朋友但也不算太坏，他工作忙陪她的时间有限，但只要有空都会陪她，他性格内敛从不说甜言蜜语但关键时刻遇到问题他都在会帮你解决，身为男朋友该做的事他从不忘记。


    但还是缺了点什么。


    周世尧接到王冬芙已经八点多，路上又耽搁了些时间到餐厅时已经太晚。桌上有她最喜欢的白色玫瑰，旁边是黑色的首饰盒，周世尧将外套随意丢在椅子上朝王冬芙示意，“看看，喜欢吗？”


    在周世尧看来礼物无非那几样，包包、首饰、香水，对待女人他从不吝啬。


    “喜欢。”


    王冬芙没有打开，只看了一眼。


    明显的冷淡，周世尧却当做没有看到，让侍者开始上餐。王冬芙最爱的法餐，她却食之无味吃到嘴里好像只有苦涩。周世尧只开了两次话头，一次问她在家里是否玩得开心，一次问她准备什么时候开始上班，王冬芙都回答得敷衍，之后周世尧就没有再说话。


    包厢内只剩下餐具碰撞的声音，极有教养的王冬芙用刀切牛排时发出了刺耳的声响，周世尧眉也未皱，小口饮着杯中的红酒。


    王冬芙见他毫无反应，不由得开始生气。


    “你是在生我的气吗？”她问道。


    她归程早定，周世尧早就安排好司机去接，他办事只求效率，这样能省去他在路上的时间，以往王冬芙没有任何意见，但这次她十分明确地要求他来接，如果他不来她会在机场一直等。


    没人能让周世尧做他不想做的事，但他来了，王冬芙却一点开心不起来。


    最近两个月，她经常用类似的小事测探周世尧对她是否真心，每次周世尧最后都会按她说的去做，但她还是开心不起来，那缺失的东西她还是没有找到。


    “不是你在生气吗。”周世尧放下酒杯，望向王冬芙的眼睛非常平静。


    “我没有生气，是你在生我的气。”


    周世尧不想跟她进行没有意义的争辩，沉默应对。


    在这样的沉默中，压抑许久的王冬芙终于开始爆发。


    “你觉得我无事生非，对你要求太多是不是？”她伤心地质问，“你为什么不想想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世尧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最后不都顺你心意了。”


    他这样的神态好像已经是莫大的让步，却让王冬芙更加怒不可遏。


    “周世尧，我是你女朋友，难道来接我不是应该的吗？为什么连这点小事都是我主动要求你才做，我们那么久没有见面，我天天晚上想的都是早点回来见你，难道你就不想早点见到我吗？”


    面对女朋友的诘问，周世尧却依旧是一副淡定的模样，“冬芙，你不是小姑娘了。”


    只有不成熟的小姑娘，才会如此计较、不安。


    在他看来，一段稳定成熟的感情是不需要试探的。


    王冬芙还有很多话要说，却在这一刻泄去了所有力气。


    原来她这段时间的不安挣扎，在他看来只是幼稚的表现。


    “周世尧，你不爱我。”


    爱，太广泛了。


    周世尧不确定王冬芙说的是哪种，“如果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才是爱，那我确实不够爱你。”


    他如实回答。


    一段长久的沉默。


    “周世尧，你会不会觉得我在情人节跟你说分手太残忍了一些。”王冬芙终于放弃了挣扎。


    周世尧只是沉默了一下，说：“不会。”


    “那我们分手吧。”


    “你想好了吗？”周世尧最后问道，不希望她只是一时冲动。


    “想好了，这辈子从没这么清醒过。”王冬芙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周世尧，“你根本不爱我，但我值得被爱，我才不要跟你这种冷漠的人浪费时间。”


    说完，她毫无留念地转身离开。


    叶安安回到家已是深夜，她不顾浑身湿透的身体，将自己埋在了沙发深处。她拿着手机一遍一遍地给陈蕴哲打电话发短信，张芹柔到时她还抱着手机在编辑，张芹柔上前一把夺过了她的手机。


    见到张芹柔，叶安安仿佛见到了救民稻草，她紧紧抓住了张芹柔的胳膊，“小柔，蕴哲不接我的电话，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他，让他不要再生我的气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迟到的。”


    张芹柔气得头发晕，用毯子裹住了她冰冷的身体，大声吼道：“叶安安，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他只是跟你分手，不是天塌了！”


    叶安安难过得不能自已，她已经哭得很累很累，但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看到张芹柔生气，她哽咽着又去哄她，“小柔，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不哭了，我不哭了。”


    张芹柔被她这副模样气哭，她心疼地抱住了好朋友的身体。


    “叶安安，你真是！”她一边生气，一边心疼，“为了这样的男人你至于吗？他就是个渣男你知不知道！你能不能不要整天丢我们女人的脸！”


    叶安安极力控制，却还是忍不住抽噎，“小柔，我，不想的，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我真的，不想，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够好，你别生气。”


    张芹柔纵使有漫天的气此刻也化成了虚无。【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