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或许,是陛下赢了

作品:《太上皇李世民竟谋反?幽禁五十载

    太极殿。


    殿中龙涎香氤氲,李世民端坐于九阶御座之上,指尖轻叩鎏金扶手上的螭首。


    山东道八百里加急的奏章在紫檀案头堆成小山,最上方那本摊开的折子里,“赤地千里”“易子而食”等字眼刺得人眼眶生疼。


    原户部尚书裴矩乞骸骨,李世民已经同意。


    新任户部尚书戴胄出列时,玉笏都在微微发颤:“陛下,若全免今岁租调,恐国库——”


    “朕知道。”李世民突然打断,玄色冕旒后的目光扫过殿中噤若寒蝉的群臣。他抓起那本沾着血渍的奏章,在满殿惊愕中起身:“传旨——”


    象笏击地的脆响炸开在殿柱间:


    “山东三道,今岁租庸全免!已征粮粟尽数发还!”


    尚书左丞魏征猛地抬头,却见天子已扯下腰间玉带掷给殿中监:“将此物速递洛阳,换三万石米粮驰援青州。”


    那玉带落地时铿然有声,露出内里磨损的麻布衬里——竟是去年渭水之盟时,突厥可汗“赠”的劣质腰带。


    “陛下圣明!”群臣拱手而道。


    魏徵昨夜进宫求见李世民,结果遭到了拒绝。


    他心中为的是太子遇刺一事,想要为太子说说话。


    结果,今天上朝时获悉了陛下的三道敕令:卫王移居延康坊,武德殿查封,原东宫禁军全部流放岭南。


    想到李世民的这番处置,魏徵就知道这件事根本无法深究下去。


    而且,这件事,在李世民这里,已经到此为止,如果他非要深究,只怕会让李世民对他不满。


    但魏徵一想到太子称呼自己为先生,他的身体内仿佛平添了一份力量,支撑着他从朝臣队列中手持着笏板走了出来。


    这一刻,群臣的目光诧异地看向魏徵,紧接着,他们眼中多了一些兴趣。


    他们很期待魏徵接下来如何做。


    对于魏徵成为太子的先生,他们都是知晓的。


    那么,魏徵此刻站出来,为的恐怕就是在陛下那里已经翻篇过去的东宫遇刺一事。


    难道他不怕陛下的怒火吗?


    他没看到陛下一见到他出列,脸就黑了吗?


    魏徵执象牙笏出列时,殿中也跟着骤然一静。


    他分明看见李世民蹙起的眉峰,看见帝王指尖在龙案上不耐的轻叩,甚至听见身后同僚倒抽的凉气——可那袭绯色官袍还是稳稳跪在了丹墀中央。


    “臣,有本奏。”


    简简单单四个字,被他咬得字字千钧。


    李世民咬牙切齿,说:“准奏。”


    魏徵面色肃穆,“帝王之起,必承衰乱,覆彼昏狡,百姓乐推,四海归命,天授人与,乃不为难。然既得之后,志趣骄逸,百姓欲静而徭役不休,百姓凋残而侈务不息,国之衰弊,恒由此起。以斯而言,守成则难。”


    魏征的意思,在扬大臣心中仿佛如明镜一般:帝王的兴起,一定是承接了前朝衰亡离乱的时候,推翻了昏庸狡诈的君主,因此百姓乐于拥戴,四海之内的人都来归顺,这是上天所授予的,人们所拥护的,所以并不困难。然而得到天下后,就会变得骄奢淫逸,百姓希望安居乐业,徭役却停不下来。百姓生活艰难,上层的奢侈之风不止,国家的衰败,常常由此而起。从这个角度来说,守成是更难的。


    或许,魏徵这是抛砖引玉。


    守成,另有所指。


    下一刻。


    “太子殿下敏而好学,孝悌仁厚,实乃守成良器!陛下若行废立——”魏徵猛地抬头,双目赤红,“武德九年旧事,必重现玄武门!”


    李世民闻言,直接破防了。


    他猛地起身,目光看向魏徵时充满冷漠。“魏玄成!朕何时说过要废太子?!”


    魏徵面色从容,缓缓直起脊背:


    “一,卫王僭居武德殿,用天子车驾;”


    “二,刺杀太子未受严惩;”


    “三——卫王逾制,数不胜数,陛下视而不见。”


    “陛下种种所为,于太子而言乃不公,太子为储君,却无储君应有之遇,而卫王虽非储君,却有储君之遇,且尤甚之,陛下可以蒙蔽双眼,但青史如镜,万民如秤!”


    嘶!


    满朝大臣听到魏徵的话,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今天,他们算是见识到了魏徵的那张嘴,就像淬了毒似的。


    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陛下听到这些话,恐怕会暴怒吧!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在他们看来,今天陛下或许会血溅太极殿。


    想到这里,这些人纷纷噤若寒蝉,仿佛心有灵犀般都低着头,目视地面。


    然而,令在扬众位大臣惊讶的是,李世民并未因此而命人将魏徵拖出去斩了,而是面色青红交替,眼中藏着杀意,但他的理智克制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后,面无表情地说:“朕当着满朝百官之面,承诺若太子无大错,绝不轻言废立一事。诸如卫王僭居武德殿一事,亦不会再有。朕一言九鼎。至于卫王刺杀太子一事,乃谣言耳,若再有人传此事,朕定将重惩。”


    “陛下圣明!”魏徵拱手道。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能够让李世民作出退让,已经实属难得。


    至少,太子今后不会再有轻易被废之风险。


    这一局,他胜了。


    但他也知道,从此以后,陛下只怕对他更加厌恶。


    他也想过,只要今后对大唐多做一些贡献,那么,陛下也不会真正拿他怎样。


    对于李世民为人,魏徵心如明镜。


    而他,会时刻盯着李世民,还有教好太子,绝不会让隐太子之事再有。


    说罢,李世民拂袖而去。


    他担心如果再看一眼魏徵,他可能真的会忍不住杀了他。


    满朝大臣见李世民离去,面露愕然。


    这就完了?


    陛下这就放过了魏徵?


    回到甘露殿后。


    李世民拿着自己的宝剑挥舞,口中的牙都快崩碎了,“魏徵,这个田舍翁,朕迟早要杀了他!”


    一时之间,甘露殿静若可闻。


    而魏徵因为今日在朝堂中的表现,一时间声名大噪。


    朝中无人不知魏徵。


    然而,作为当事人的魏徵,却是苦笑不已。


    他知道,自此以后,在做孤臣的路上已经再无回头之路。


    而且,他必须为大唐做出更多的实事出来。


    刚刚在朝堂上,明面上是陛下妥协退让。


    实则他们君臣心照不宣,暗中达成了某种交易。


    陛下可能对他不满,但也绝不会杀了他。


    因为他对于大唐还有用!


    而且,他因谏而触怒龙颜却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会让陛拥有仁厚和容人大度的名声,并且广为流传,天下人也只会夸赞陛下圣明。


    或许,是陛下赢了。魏徵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