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药香暗语

作品:《太上皇李世民竟谋反?幽禁五十载

    正寝殿。


    接到李世民的旨意后,对于一个月后的打猎,李承乾知道这又是李世民安排他和李泰对垒。


    养蛊,不放过方方面面,李承乾无言以对。


    虽然头疼,但他现在更加关心的是李世民对他失忆一事的试探。


    当殿外响起错落的脚步声时,他眼底闪过一丝锐光——来了。


    王仁领着三位紫袍御医踏入内殿,为首的清癯老者须发如雪,腰间鱼袋随着步伐轻晃。


    李承乾的目光在那枚御赐银鱼上停留一瞬,唇角几不可察地绷紧。


    “臣太医院使刘陵,奉诏为殿下请脉。”老者行礼时袍角纹丝不动,声音却像浸过药汁般苦涩。


    果然是他。


    李承乾伸出左手,腕骨在晨光中显出几分伶仃。


    刘陵布满老人斑的手指搭上来时,他忽然想起去年冬至——就是这个老头子,仅凭脉象就识破了侯君集的装病之计。


    “殿下可还记得......”刘陵的指甲在“大陵穴”上微微施力,“上月围猎时,您射中的那只白狐?”


    “围猎?”李承乾茫然蹙眉,心中一惊,此人在诈我,忽然按住太阳穴闷哼一声,“......想不起来......”


    刘陵浑浊的瞳孔里精光一闪。


    他当然诊得出这脉象平稳如常,更看得出太子额角渗出的冷汗太过刻意。


    但当他瞥见少年腕内侧未消的鞭痕时,枯瘦的手指突然颤了颤。


    “忧思伤神。”老御医最终松开手,转向王仁时声音陡然洪亮,“殿下确系失忆,当用安神汤静养。”


    待闲杂人等退尽,刘陵突然从药箱底层取出一方素笺。


    李承乾看清上面“秦王府旧录”五个褪色小楷时,浑身血液骤然凝固——这是武德九年,他为天策府将士疗伤时的脉案存档。


    “老臣当年......”刘陵将素笺放到李承乾手中,殿内烛光映亮他沟壑纵横的脸,“也给隐太子请过脉。”


    李承乾面露错愕。


    “此物,或对太子殿下有用。”刘陵平静地说。


    李承乾沉默在当扬。“为何帮孤?”


    “殿下,老臣昔日和魏玄成交好。”刘陵面露温和的神色。


    李承乾恍然大悟。


    “殿下可知《黄帝内经》有云——”老御医枯枝般的手指划过药箱,“肝主谋虑,过刚则折。”他忽然从药箱取出枳实与佛手,“此二物,一破气,一疏郁。”


    李承乾盯着被捏碎的枳实,汁液染黄了刘陵的指甲。


    “《伤寒论》载......”刘陵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茯苓生深山,百年方成精。若遇樵夫急伐......”


    “黄精篇言——不如学此物,春苗夏隐,秋收冬藏。”


    刘陵突然在药箱上以药名排卦:


    积壳(积壳耐风霜)


    防风(防风需深根)


    远志(远志在九霄)


    最后放下一枚未炮制的生附子,却在李承乾伸手时迅速抽回:“此物大毒,非二十年老药师不敢轻用——恰似某些方子,火候未到反成鸠毒。”


    刘陵说完,李承乾陷入了沉思。


    “言尽于此,殿下好自为之。”


    说罢,刘陵准备离去。


    老御医临走时,袖中忽然落下一张纸条,精准地落在李承乾手中,上写——“世无可抵,则深隐而待时”。


    看到纸条上的内容,李承乾陷入沉思。


    枳实与佛手,是暗示孤刚猛易折,当学会以柔克刚。


    茯苓黄精是劝诫孤效法黄精的蛰伏智慧。


    积壳是劝诫孤要厚积薄发。


    防风是劝诫孤要暗中壮大根基。


    远志是劝诫孤的最终目标要远大。


    生附子意指孤和诸皇子夺嫡之事需漫长谋划。


    这刘陵,算是良苦用心了。


    李承乾也是没想到自己会被人上了一课。


    不过,对于刘陵所隐晦劝谏的,他能够了解其良苦用心。


    当然,如果不是他看的书多,只怕换成另外一个人,恐怕都不知道刘陵说的言外之意了。


    一切,仿佛冥冥中自有定数。


    可是,二十年太久,孤等不了那么长!


    只争朝夕,孤只需十年,必能掌控大唐。


    还有,令他很意外的是,这个刘陵劝谏的本事,似乎和魏徵有的一拼。


    他们两人不愧是故交。


    而且,他们关系竟然藏的这么深,实在太令人感到意外了。


    李承乾将手中的纸条揉成团,随手一抛,扔到靠近他旁边的青铜药炉。


    “嗤”地一声,纸条化为灰烬。


    至于刘陵给他的一方素笺,则是被他压在枕头下。


    这份武德九年关于天策府将士疗伤时的脉案存档,或许对他今后的一些安排或者应对有帮助。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甘露殿。


    李世民从王仁口中获悉了李承乾的诊断详情后,却是面露愧疚之色。


    他口中喃喃:“忧思伤神......”


    高明,在被刺杀前,是在担惊受怕吗?


    因为那次为父将他鞭笞将死一事?


    想到这里,李世民心中不知为何,感到有些难受。


    ......


    延康坊,卫王府。


    李泰从书房走去,抬头望天——一轮皎皎孤月,辉映大地。


    他的眼中藏着一丝阴郁。


    他心中充满了不甘,双手握成拳头。


    他微微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心中充满了怒火。


    这么些日子,他想要查出是谁刺杀李承乾一事,却没有丝毫进展。


    这样也就罢了,他的身上暗中被扣了一个刺杀太子的名声。


    即便是被他父皇给压了下去,但这件事,最终算在了他头上。


    而且,大多数人都认为是他干的。


    冤枉你的人比你知道你有多冤枉。


    他怀疑过李佑,也怀疑过是父皇李世民,甚至怀疑过是投靠他的某一位暗中下的手,但从未怀疑过李承乾。


    这几日,他读了不少史书。


    他总觉得太子遇刺一事充满了谜团,而且,解开谜团的真相,或与李承乾有关。


    只是,他还不敢确定。


    因为在他看来,李承乾这一次被刺杀差点没有挺过去,怎么看都不是和他有关。


    此刻,李泰脑海乱成一片,心绪翻涌。


    朝堂中发生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


    尤其是魏徵的劝谏,令李泰想要再次回到武德殿住下的期望落空,心中对魏徵有些不满。


    “魏徵......”他齿缝间挤出这个名字,眼前浮现出那田舍翁在朝堂上梗着脖子的模样。一句“礼不可废”,就断了他重回父皇膝下的念想。


    想要再次回到武德殿,只怕会很困难,而且,阻力必然很大。


    令他有些不悦的是,因为他从武德殿搬了出来,之前那些暗中投靠他的人,已经有大半没再和他联系,甚至极力地撇清了和他的关系。


    “好一个树倒猢狲散!”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着实可笑!”


    见风使舵,不过尔尔。


    他忽然想起去年围猎时,父皇手把手教他拉弓的模样。温暖的大手覆在他手背上,气息拂过耳畔:“青雀,看准了再放箭。”


    现在他知道了:有些箭,必须一击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