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瞬间，我凭着本能，极限闪避，椅子就砸在耳边，仿佛要振爆我的耳膜。


    脑子嗡嗡的，身体微微酥麻，要不是不痛，我还以为砸到我了。


    在躲避危险这一块儿，我是与生俱来技能点满。


    后妈不在，老登一个人在客厅站的歪歪扭扭，左手掐着烟头，很不满的样子瞧着我。


    椅子在地上躺着，没坏，我默默叹了口气，拎着它，尽量不发出声音走进门内。


    “你去干嘛了？我在窗外老早看见你搁那晃悠！”


    如果说刚才心情是忐忑的，那么现在所有的好心情都败光了。


    我如实回答：“去超市蹭空调。”


    又补充了一句：“给家里省电。”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嘴脸：“你看看自己什么样！读书你不读，省那几度电？我看你就是想吹空调！”


    “你知不知道你条件已经很好了？很多山区的孩子还读不了书！给你你不会珍惜！再好的条件也没用！”


    “大家都说寒门出贵子，你爸我虽然读书不行，但是我讲义气啊！人人夸口的！做人这方面咱家有我了，读书这方面不得靠你吗？你给这个家做过什么贡献？”


    喋喋不休，没完没了。


    我只能低着头，连连称是，如果现在有镜子，那么它会发现我的神情冷漠的不能再冷漠。


    老登今天是开嘴炮，难得没打我，我也不敢露出无所谓的样惹毛他。


    他说着说着卡顿一下，像是口水都说干，随后拿着循环利用无数次的一次性塑料杯喝水。


    曾经，我真的以为他是为了我好，后来才明白他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我心里以为这次训话要结束，万万没想到他喝完水继续。


    我早该知道，不该抱有任何幻想，今天在学校待久了学会妄想了，我终究与他人不同。


    不过没所谓，反正谁也一眼看不到未来，我算特别点，明天的也摸不着看不透。


    “喂！你到底听没听！”


    他极为大声呵斥，把我的思绪一下拉回。


    我重重点头，心里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可悲，有时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老登突然张嘴：“你把你的钱拿出来借给爸用用。”


    我感觉到心在发颤，寒气一下蔓延全身。


    我嘴硬地装不懂：“啊？我没有啊。”


    “别装，你有。”


    我心里的小人欲哭无泪：“真的没有。”


    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的，那是我的命，我不能给他。


    他没有耐心了，很恼火地冲过来对我又打又踢，巴掌不断落到我的身体。


    我很冷，不知道是心里还是身体。


    被他抽过的地方不一会儿就火辣辣地发烫，他有点竭力，喘着气说：“我朋友看到你蹲在超市门口吃雪糕了！这么有钱还请别人吃？你亲爸问你你就说没有！”


    他越说越激动，一巴掌呼过来，我的背轰鸣得堪比老火车。


    但是我悬着的心立马放下，原来他不知道我存着私房钱呢。


    我立马解释：“不是不是，我出门的时候捡到一个一元硬币，才吃的。”


    他像是被激怒的恶狗，一巴掌扇来，这次是对着我的脸。


    我后倾，躲过，打身上可以，打脸上太羞辱。


    他落了空，叉腰气喘吁吁，对于一个中年人，他气力用的差不多了。


    于是他又继续教育我：“一块钱，就不是钱吗？啊！？真会享受啊。”


    “败家子！你知道不知道所有有钱人的钱都是一块钱一块钱存下来的！你书都读哪里去了？这都不懂？”


    “你爸读到小学就明白这个道理了！亏你还读了高中！不如打工去！”


    我无所谓他对我灌输什么，脑子都可以自动屏蔽了，我很庆幸我进化出这个功能，不然把他的话听进去我得变成什么人？


    果然自然选择准没错！


    门又被打开了，进来的是我浓妆艳抹的后妈，她拎着菜，看好戏般看我。


    我低头不语，不想应对。


    老登看见说：“看见你妈买菜回来了还不快去煮饭？我快饿死了，你个不孝子。”


    我得到指令后走向后妈，为了不多生事端，道：“请你给我。”


    她食指勾着菜，递给我，我刚想去拿，她又缩了回去，耍猴似的。


    我耐心重复：“请你给我。”


    其实我心里早咬牙切齿了。


    她反反复复逗我，我脑子那根弦差点要崩断，很想给他俩大嘴巴子。


    在老登即将不耐烦时，她总算交到我手里。


    我拿着菜快快到了厨房，说是厨房，其实只是隔间而已。


    我打开塑料袋。


    …………


    里面都是不新鲜的蔬菜和死气沉沉的肉。


    我怀疑是后妈不知道哪里捡来的，但是也只有这些，没办法，我只好去煮。


    洗干净后，水沸腾着。


    我直接来个一锅炖，先放入肉，好一会。


    我想到一件事情，没有调味剂。


    也没有钱买。


    就这么煮出来，老登得骂死我。


    我只好翻箱倒柜，总算找到一瓶腐乳，我懒得看保质期，打开盖子很浓的酒味冲进鼻腔，直接舀一勺放入锅中。


    水熬的差不多了，我再把青菜放进去。


    一锅大杂烩，新鲜出炉，我端着它放在客厅桌子上，老登坐在椅子刷手机，嘻嘻哈哈，到了开心处还拍大腿。


    我拿好两副碗筷给他们，我就不吃了，于是我说：“你们吃完放着我明天来洗碗，明天要上学我先睡了。”


    谁知道老登说：“等会我们马上就吃完，你立刻洗了，放着像话吗？明天不得臭了！”


    典型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只好像个丫鬟一样站着等待，兢兢业业洗完碗之后，我顺势拿起凉席就地一铺，一躺。


    我也挺累的，伴着老登玩手机的声音，很快就入睡了。


    美中不足的是，有蟑螂。


    我早上一起来就看见了和我同地而睡的小强，我一下踹开，它被强制移动后很快溜走。


    我很后悔，后悔没有踩死它。


    早上我洗漱完，照常走路到学校，我不吃早餐，基本就靠学校中午的补贴过日，还有刘扬今的赞助。


    想到他的赞助，我突然想起他说要和我一起上学，我只好不情不愿地走回去，好在走的不远，很快就看到坐在单车上往巷口不断张望的刘扬今。


    我懒得走，“哎”一声，吸引他的注意。


    他看到我，蹬着单车，很快来到我身边。


    我解释：“差点忘了，突然想起”


    他说：“没关系，总是能等到你的。”


    我心情还是低落的，不太想说话，他也不说话。


    我们静静走了一会儿，他变戏法一样从书包里掏出个三明治：“喏，给你带的。”


    我有点受宠若惊，心里被触动着：“你呢？”


    他说：“吃过了。这个是给你的。”


    我给他道了谢，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把昨晚的事情告诉他，可是我没有。


    我知道，没有人可以成为我的依靠，除了自己。


    我把心事埋在土里，枯竭的心土像是被浇灌了水，变得湿润。


    我的鼻子突然有点酸，鼻子一酸，眼泪就想下来。


    我一下就憋住了，偷偷看了下刘扬今，他没有注意到，我放心了。


    我想着这个三明治我要当早餐还是晚餐，不过没有纠结太久，我就啃了上去。


    嗯！当场吃。


    我知道这个事在哪里买的，是九横街开了好久的面包店，一直没有机会吃。


    今天真是个美好的开始。


    我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