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宝两口子围着炕上的小桌子相对而坐，宋大宝的早饭简简单单，大碴子粥配咸菜，这基本上是这个年代，山里人的早饭标配。


    孙小娟和宋铁军，在宋小宝出门前就吃过饭了，只有宋大宝今日无事，难得的睡个懒觉，这才刚起床，孙小娟就草草的把大碴子粥，简单热了热端上了桌。


    宋大宝围着碗边吸溜一圈，吃的呼啦带响，抬头看了眼缝棉裤的媳妇，开口说道：


    “待会儿你缝完儿子的，我的也缝缝，我棉裤屁股上不知道咋整的，也烂了个窟窿。”


    孙小娟腿上放着儿子宋铁军的棉裤，宋铁军上学前扭扭捏捏的跟她说，昨天下午放学和同学打闹，棉裤的裤裆给整开叉了，底下嗖嗖漏风，冻得他尿尿都快尿不出来了。


    这可把孙小娟气坏了，早不说晚不说，非得上学前说？一看就是不想上学，孙小娟可不惯着他，翻箱倒柜找着了一件宋小宝小时候，那打满补丁的棉裤，直接给宋铁军套上，就让他滚蛋上学去了。


    此时，那条破棉裤，就在孙小娟腿上放着呢，她一手拿针一手扶着棉裤缝着补丁，吐槽道：


    “你们爷俩都一个德行！不是裤裆烂就是屁股烂的！”


    这时院子里的大青马，八成是饿了仰脖叫了一声，孙小娟蹙眉往外看了一眼，忍不住的抱怨连连：


    “叫！叫！刚喂完又特么饿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整天伺候你们爷俩还得伺候这个畜生！”


    孙小娟猛的意识到一件事，抬手指着院子里的大青马，望向宋大宝道：


    “那大青马你啥时候给人家楞扬把头还回去啊？老这么搁咱家放着也不是个事啊。”


    宋大宝放下碗，扭头看向院子马圈里，梗着脖子嚎叫的大青马，有些不舍道：


    “喂那么长时间了，送回去还怪舍不得的。”


    孙小娟横眉竖眼道：


    “你可拉倒吧！你瞅瞅哪天马不是我给喂的？整天老娘三四点钟就得起床伺候马，你当了个甩手掌柜你还舍不得了呢？”


    “嗐……咱俩谁喂不都一样吗。”宋大宝满不在乎道。


    说起这个孙小娟就来气，放下针线嚷嚷道：


    “那大青马你现在又不给人家楞扬拉套子了，你还搁家养着干啥啊？整天人吃马嚼的不是钱啊？回头人家来家里找你要马，我看你还要不要你那个熊脸！”


    宋大宝面色一囧，他本来打的算盘就是楞扬把头不上门，他就一直养着马，这大青马可是家里仅有的交通工具。


    “行了！大早上的吵吵啥呀，我吃完饭就去送！老娘们啥也不懂。”宋大宝不耐烦的抄起筷子，使劲往嘴里扒拉两口饭。


    …………


    宋大宝吃完了早饭，在孙小娟严厉的注视下，不情愿的给大青马套上了爬犁，十分不舍的赶着大青马离开了家门。


    路过小卖铺时，宋大宝看见了李雪峰搁门口，一手拿着糟子糕，一手拿着大饼干蹲在大柳树下，吃的不亦乐乎呢。


    “哟！雪峰吃着呢？”宋大宝挥了挥马鞭，打了声招呼。


    李雪峰一抬头，见是宋大宝，起身上前几步把手里没吃的糟子糕递了过去：


    “大宝哥吃饭没？没吃来点啊？”


    “我搁家吃过了，你自个吃吧。”宋大宝摆了摆手，疑惑道：


    “我大娘没给你做饭啊？”


    李雪峰咬了口大饼干，含糊不清道：


    “做了，我妈早上做的粘豆包，我吃了个半饱，剩下的都让我大哥给我鲲哥拿去了。”


    宋大宝诧异道：


    “你大哥咋能不让你吃饱呢？半大小子正是长个的年纪。”


    李雪峰不在意的摆手道：


    “嗐……我没事儿，我鲲哥他们早上吃不完，还能留着中午吃，我听小宝哥说，县城吃一顿饭就得花十几块钱呢，我饿了就来马大婶这边一转悠，保准有吃的。”李雪峰举起手里的糟子糕，又往嘴里塞了一口。


    宋大宝往小卖铺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这是马冬梅可怜老李家，都是一个屯子的，这孩子还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来了，或多或少肯定得给点好吃的。


    李雪峰恰好也明白这一点，他脸皮也厚，丝毫不觉得被人施舍有什么不好的，家里又不给他钱花，嘴馋了就来打打秋风。


    “前两天你答应给我办的事，办好没？”宋大宝猛然想起一件事，开口问道。


    李雪峰抬头想了想，恍然醒悟道：


    “你说红楼梦是吧？我昨天去我同学家要来了，大宝哥你现在要不？我回家给你拿去？”


    宋大宝心痒难耐，拍了拍爬犁喊道：


    “爷们上爬犁，我直接给你拉家去。”


    李雪峰翻身上了爬犁，有爬犁不坐白不坐，李雪峰坐稳后，好奇问道：


    “大宝哥，你赶爬犁干啥去啊？我哥他们进城你咋没去啊？”


    “别提了，我准备给楞扬送马去，这不是不在楞扬干了吗，你鲲哥摩托车坐不下那么多人。”宋大宝一边赶着爬犁，一边和这小老弟唠着嗑。


    “瞎说！我大哥都说了，我鲲哥给你放油箱盖上，你不坐的稳稳当当的吗？”李雪峰白了他一眼。


    “这孩子！下回换你试试，直接给你冻的嘎嘣硬！”宋大宝笑骂了一句。


    “哎大宝哥，昨天你们遇见山神爷了是吧？那山神爷多大个啊？”李雪峰凑到宋大宝耳边轻声问道。


    宋大宝点了点头：


    “嗯呢，你鲲哥我兄弟说，至少五百斤！那家伙跟个牛犊子似的老大了。”


    哥俩唠着嗑，不一会儿就赶到了李雪峰家门口，李雪峰她妈没搁家，去屯子边的山里捡野菜去了。


    李雪峰进了屋很快又返了回来：


    “大宝哥给你，回家看去吧，看完再给我还回来。”李雪峰把红楼梦的小人书递给宋大宝。


    宋大宝接过小人书，迫不及待的随便掀开一页，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连环画，他先是看了看画中美人，随后意犹未尽的指着旁边一行字问道：


    “这上面写的啥呀？”


    李雪峰凑头看了看，说道：


    “妹妹读过书吗？”


    “啥？”宋大宝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妹妹！妹妹读过书吗！”李雪峰指了指那行字重复道。


    宋大宝又往前面翻了一页，随手指了指：


    “这个呢？”


    “这个妹妹我见过。”李雪峰一字一句道。


    宋大宝皱眉道：


    “这书不对劲啊？你不说都是什么阴谋诡计啥的吗？咋一上来都是妹妹长妹妹短的啊？”


    “大宝哥你不懂！这是大宅院里面的勾心斗角，你要是不看你还给我，我再重新看一遍。”李雪峰一看宋大宝质疑自己，立马不高兴了，伸手就要夺书。


    “看看看，等我看完再给你还回来，走了哈。”宋大宝把手举的高高的，赶着爬犁调转马头，一路小跑而去。


    ……


    快到楞扬了，宋大宝信马由缰，躺在爬犁上，悠哉悠哉的翘着二郎腿看起了小人书，反正爬犁道就这一条路，一直往前走就是。


    宋大宝伸手吐了口唾沫，翻开下一页，虽然他不认字，但是他会看图啊，那图上画的小人活灵活现的，他连猜带蒙的脑海里，自然而然的连贯起了剧情。


    就在宋大宝看书看的入神之时，悠闲赶路的大青马忽然嘶鸣一声，不安的在原地踱步不前。


    宋大宝疑惑的放下书，撑着身子坐起身，还不待他搞清楚状况，只觉脸边一道劲风呼啸而来，视线瞥见一团黄影如闪电划过，再然后大青马悲鸣一声，前蹄腾空人立而起，宋大宝就直接从爬犁上摔了下来，这一摔给他摔的七荤八素，天旋地转。


    马嘶声，兽吼声充斥进他的耳膜，大惊之下的宋大宝抬头一看，一只硕大的东北虎两只大爪子抱住了大青马的脖子，粗壮有力的后腿蹬在地上，尖牙利齿已深陷大青马的喉咙完成了锁喉，一道腥风扑面而来，点点血珠撒入雪地。


    大青马嘶鸣不止，屎尿横流，拼命的扬蹄子甩头，想挣脱猛虎的束缚，可惜是痴心妄想，东北虎嘶吼一声，后腿发力，前爪一扑把大青马摁倒在雪地里，东北虎疯狂摆头，血盆大口撕咬着大青马的喉咙，血管破裂，大青马血流如注喷撒在东北虎的脖子上，更加显得东北虎狰狞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