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占山单手打着方向盘，左胳膊撑在窗口，指尖夹着香烟，瞥了眼持枪礼的哨兵，大吉普停都没停，直接开进了家属院，笑道：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开会就开会，你总不能中午不吃饭吧？”


    冯国强戴上眼镜，抬起手腕看着满是包浆的手表，皱眉道：


    “我特么隔局里就能吃！有必要往你家跑吗？我给你说！我下午一点准时开会！你要给我干迟到了，你个老小子给我等着！”


    “老冯啊！你大小也是你们局里的一把手！迟到就迟到了呗？让他们等会儿能咋滴？”王占山，不以为意道。


    冯国强扭身从王占山口袋里掏出一包红塔山，给自己点了一根，完了，很自然的把烟盒顺到了自己口袋里，嗤之以鼻道：


    “滚犊子！你个大老粗懂个J八？当领导得以身作则！开个会自己都带头迟到了，你让下面人怎么看你？这队伍还怎么带？”


    王占山扔掉烟头，阴阳怪气道：


    “冯指导员风范不减当年啊？你瞅瞅人家这思想觉悟！不愧是读书人！就是这小偷小摸的毛病，还是改不掉啊。”


    冯国强掏出烟盒砸在王占山胳膊上，完了又捡起来塞回口袋，回怼道：


    “王连长也和当年一点没变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土匪头子下山了呢。”


    这哥俩年轻时，同在一个连队，当年王占山是连长，冯国强是连队里的指导员，俩人当年就是平级，转业后冯国强兜兜转转那么多年，被调入了林业局部门，成为了林业局局长。


    而王占山是在八三年，国家成立龙国人民武装JC部队时被从冰城军区调到了白城，升官成为了支队长，级别正团级，而冯国强这个林业局，局长的级别是正处级。


    再熬一段时间王占山很有可能会再往上挪挪，到时候就能压好兄弟一头了！这可是他的毕生所想。


    “哎哟卧槽！这谁的车啊？”把车开到自家楼下的王占山，忽然发现自己的“临时车位”被占了！


    “不是老王！不是当哥的说你，你这个支队长咋当的啊？自己的营区，自己都不知道吗？”冯国强逮着机会就阴阳怪气。


    王占山没吭声，把车停在一边，下车直奔陈鲲的大吉普而来，背着手绕了一圈，还趴到窗口往里面瞅了瞅，看见副驾驶的五六半和五四式手枪，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完了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大跳，忍不住的用家乡话嘀咕道：


    “我嘞个乖来！老子四十多岁才坐上大吉普，这黏糊（小孩）二十出头就坐上了？”王占山抚摸着引擎盖，一时间有些怀疑人生了。


    冯国强叼着烟，从副驾驶抬腿下来，整理了一番身上有些褶皱的中山装，看了看212大吉普，有些好奇道：


    “除了我你还叫谁了？这又是哪路神仙啊？”一般能坐上这个车的领导，最低都是和他俩同级别的，冯国强还以为老兄弟家里来了贵客，叫自己过来是陪客的呢。


    王占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抬手指了指楼道：


    “到家就知道了。”


    “还跟老子卖关子？咋滴我认识啊？”冯国强惊疑不定道。


    王占山想了想，还是说道：


    “那你不认识，你别多想，今天是我侄子来了，叫你过来就是认认人，以后多帮衬帮衬我侄子。”


    冯国强震惊道：


    “你侄子？那个红星林扬的巡护员？”冯国庆知道有这么个人，昨天王占山还给他打了个电话，叫自己帮他侄子火速提干呢。


    “没错就是他，除了你儿子，我就这一个亲侄子，不是他还是谁。”王占山耸耸肩道。


    冯国强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一个小小的林区巡护员是怎么开上大吉普的！看王占山那样子，很明显他也不知道，那就不是王占山给他搞的了。


    这年头虽然国家放开，已经允许私人购买汽车了，但在东北能私人购买汽车开上路的人物，可都是凤毛麟角般的人物，基本上都得挂靠单位。


    像这么一台212大吉普价格就高达三万五千多，实际上落地价起码得四万多，先抛开高昂的价格不说，它更是有价无市，市面上想买都买不到，一般刚运到东北就被各单位的领导提前预定了。


    “你侄子是个人物！”冯国强咽了口唾沫，憋半天憋出了这么句话。


    王占山没来由的心里暗爽了一把，老兄弟这句话听在他耳中，仿佛在说，你儿子真厉害！


    “哈哈哈……快上楼吧，我都挺长时间没见我侄子了，还怪想他的。”王占山迫不及待的爬上了楼梯。


    冯国强深吸一口香烟，平复一下激荡的心情，踩灭烟头，快步跟了上去。


    王占山走到门口，一掏兜才发现自己走的匆忙忘了带钥匙了，抬手敲了敲门：


    “文丽！开门。”


    “来了来了！”蔡文丽听到动静，喊了一声，放下锅铲就要去开门，但正在看电视的陈鲲，忽然站了起来，小跑向房门，摆手道：


    “婶子我去了。”


    蔡文丽一看陈鲲马上都跑到门口了，也就不和他抢了，但还是把锅铲放下，往门口迎去。


    钱浩比陈鲲站的还快，但没有陈鲲跑得快，当他来到门口时，陈鲲已经摁住门把手打开了门。


    “大侄子！”


    王占山一开门就看见了陈鲲的脸，激动的一把抱住陈鲲那张让他记忆深刻的脸，惊喜的喊了一声，满是胡茬的脸，重重的在陈鲲额头亲了一口，亲的叭叭响。


    陈鲲万万没想到和这位老叔的再次见面会经历这么一出，但他还不敢乱动，王占山满是老茧的大手把他的脑袋固定的死死的，只见王占山亲了一口，感觉不过瘾，又逮着脸蛋亲了一口更响的。


    “叔！你几天没刮胡子了？扎死我了。”陈鲲实在受不了了，一脸生无可恋道。


    “哈哈哈哈——”王占山畅快的哈哈大笑，拍了拍陈鲲的肩膀，用力捏了捏，中气十足道：


    “好小子！几天不见又壮了点啊？”


    “嗯呢，这段时间没少跑山锻炼。”陈鲲笑着应和道。


    “老王，不是当哥的说你！这不是你家啊？有什么话不能进去说？”被堵在门外的冯国强忍不住抱怨道。


    “哟！大兄弟来了，快进屋快进屋！”蔡文丽抬手把堵在门口的王占山拉进屋，热情招呼道。


    陈鲲看着进门的中年人，明显察觉出了他身上的气质，和他见过的郑利民差不多，那股气质他还描述不上来，只能归结为一种官威！王占山身上就没有官威，反而有一种不知道哪来的匪气。


    “叔叔好！”陈鲲微微鞠躬，礼貌打招呼道。


    冯国强满意的拍了拍陈鲲的胳膊：


    “好孩子！长得真板正，老王也没提前跟我说，我也没提前准备，这块表你别嫌弃，我戴了有几年了，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了！”冯国强说着开始解下自己手腕上的手表。


    陈鲲看他来真的，急忙伸手摁住他握着手表就要抬起来的手，道：


    “不用叔！您别跟我客气，我不能要，你看我有表！你快收回去吧。”陈鲲伸出佩戴手表的左手晃了晃。


    冯国强故作不高兴道：


    “咋滴！嫌弃叔啊？”


    “真不是啊叔！君子不夺人所好，你看你这表都包浆了，一看平常就没少把玩，我哪能要你东西呢。”陈鲲以为他真生气了，赶紧解释道。


    “行了老冯！我家孩子不差你那三瓜两枣，别搁这站着扯犊子了，进屋坐会。”王占山搂住陈鲲肩膀，翻了个白眼。


    “你这by的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冯国强皱眉骂了一句，把手表重新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