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准备，三、二、一，廖繁星和林晓上场！”


    上场前的最后一秒，还在廖繁星鼻尖上刷高光的化妆刷终于撤走，廖繁星心跳如擂鼓，沿着节目组规定的路线走向拍摄场地，险些同手同脚。


    不要紧张。她不断地深呼吸，在视线触及到对面朝自己走来的长卷发美丽女人时，露出对镜练习了三天的无懈可击的笑容。


    两人在彩虹背景墙前站定，面对面，距离不过是一个倾身，林晓首先伸出手，廖繁星和她双手十指相扣，盯住她的眼睛。


    林晓长着一双瞳仁偏浅的猫眼，比廖繁星矮半个头，仰脸看着她的时候，眼珠在阳光下泛出琥珀色的光泽，是一对放进娱乐圈也能被称赞的眼睛。


    不过，比起章远月......


    不要想她。廖繁星在心中警告自己，坚定地注视林晓的眼睛。


    廖繁星一双单眼皮的水汪汪狗狗眼，看消防栓都深情，对视的十秒钟，林晓的脸越来越红，最后忍不住移开视线，继而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好！对视环节结束！两位可以移步下个拍摄场地了！”


    两人相视一笑，在镜头面前都表演出一副第一次见面就浓情蜜意的感觉，牵着手朝一旁小楼里走去。


    廖繁星和林晓最后一对登场，到了室内，廖繁星才见到了这次所有的九个嘉宾——全都是回头率百分百的美人，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们都是同性恋。


    换哪个地方还能有这种待遇！


    ·


    廖繁星参加的是一档百合恋综，节目组一共邀请了十五位嘉宾，一起拍摄七天。


    第一期就参与拍摄的十位嘉宾，会被节目组按照彼此的审美配对，成双成对地登场。初登场的拍摄中，在此之前从未见过的嘉宾们就需要握着对方的手，四目相对至少十秒钟，再一起入住接下来她们要拍摄七天的场地。


    这也是为了打破女同性恋之间太过于含蓄的魔咒。毕竟在拉拉交友软件上，大家隔着手机屏幕和网络，互相挤眼（打招呼）都能来回挤一个月。线下让她们在七天内就产生爱的火花，实在是太难了。


    为了让大家有些许紧迫感，不要摆烂，这档节目还有淘汰制——每两天进行一次吻别，如果吻别仪式中没有被选择，这个人就得停止拍摄，离开这里，节目组会补充新人继续拍摄。


    这意味着如果没能结成稳定的配对，就得不停地寻找能和自己配对的女孩。


    听起来就很玩咖。


    ——但廖繁星要的就是当玩咖。


    起因是她刚被暗恋十年、刚交往没多久的女朋友甩了。


    彼时廖繁星第一次被女友章远月带去见对方的好朋友，同样是大自己十岁的一个姐姐。


    这位姐姐的出场让廖繁星印象极其深刻——对方眼睛上下一扫自己，开口时语气极刻薄。


    “她这样一看就是玩咖啊！小孩子一个，怎么可能和你幸福！”


    她没有避开廖繁星，一副“就是要让你知道我看不上你”的样子。


    廖繁星原本正在努力维持一个甜美笑容，希望给女朋友最好的朋友留下一个绝佳印象，笑容顿时挂不住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包里攒了一个月工资，打算送女朋友和她好朋友的闺蜜款的Labubu全套盲盒，当场回以一个冷笑，坚信自己的远月姐姐绝不会因为这么简单的挑拨离间就心生龃龉。


    章远月确实没有心生龃龉。


    她和廖繁星分手了。


    ......


    姐姐觉得我是玩咖，我就要真的当玩咖！不然不是太吃亏了么！


    恶狠狠地报名恋综的时候，廖繁星是这么想的。


    至少她当时攒的Labubu价格飞涨，转手卖出去赚回了两个月的工资。


    `


    所以现在，空气中充斥着香水味，五对嘉宾中三对都牵着手，廖繁星和面前的九个美人谈笑风生，手里还牵着林晓，觉得自己报名恋综这个决定真是没做错。


    只是，各位嘉宾都在初登场里卯足了劲花枝招展，衬得只是穿着简单背心长裤的廖繁星像个被临时从片场里抓壮丁的实习生。


    在一众成熟美丽的姐姐中，廖繁星开始担心自己即将成为女同情侣的家养小狗角色。


    按流程，在主持人出场给大家介绍规则之前，嘉宾们闲聊了几句。


    年龄、职业这类基本信息是不让现在说的，大家能聊的只剩喜好和理想型。


    廖繁星长着一张清秀的小脸，很显小，自动被嘉宾们归成最年轻的那波，起哄着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姐姐。


    “我对外形不在意的。”廖繁星想了想，认真道，“只是对长卷发情有独钟。”


    林晓脸颊微红，她刚好有着一头海藻般纠缠萦绕的乌黑长发。


    “我们说说对彼此的感觉吧？我先来，”一名头发染成金色、耳朵上至少有五个耳洞的朋克风格女孩起了个头。


    她晃了晃和配对牵着的手，虽然外表强硬叛逆，但声音柔和、语调柔软：“她的眼神很特别，和她对视的时候，我会感觉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我身上，感觉很好。”


    朋克风女孩的配对是个黑色齐耳短发的女人。她头发整齐得宛如一刀切，冷冰冰的有一种类似仿生人的气质，说话的时候表情很少：“她看我的眼神很冷酷，我还以为她不喜欢我呢。”


    女人们起哄地“哇——”起来。


    “但是她说话很温柔。”仿生人般的女人看着朋克女孩微笑。


    朋克女孩鼓了鼓颊，但是把配对的手握紧了一些，显然很吃这一套。


    到第二对嘉宾开始描述的时候，廖繁星开始感觉到紧张，她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林晓很漂亮，这是当然的，但是她和林晓的对视也只是出于节目组的要求。


    对视了十秒而已，别人是怎么说出花儿的？


    另三对嘉宾单从外形上就非常匹配，外形甜美但说话语气放荡不羁的双马尾女孩和高挑飒爽但说话和风细雨的短发帅姐姐；穿着波西米亚风格流苏长裙的风情万种女孩和一身色彩呼应的浅棕色简洁短西装的短卷毛姐姐；简单蓝色运动衣的高马尾女人和好像刚从篮球场上下来的高个女人。


    这些人不像是来参加恋综的，反而是像来参加作文比赛的，一个个能把配对的眼神夸出花来，好像都在这短短十秒内，通过一个牵手对视坠入爱河了似的。


    轮到廖繁星和林晓，林晓见廖繁星卡壳的表情，便主动先开了口：“繁星的眼神很真诚，很纯洁，而且她的手牵起来很柔软。”


    前半句对眼神的描述有些简单，但是后半句对手的夸赞又弥补了这一点。廖繁星在嘉宾们暧昧的视线中深吸一口气：“她的眼睛像——”


    “大家好呀！女孩子们！”一个熟悉的女声打断了廖繁星的话。


    廖繁星瞪大了眼睛，猛然回头。


    太熟悉了！熟悉到就算和八十只鹦鹉混在一起，她也能一下听出来这是谁的声音。


    她前女友，章远月！


    人未到声先闻，章远月一个人就带来了声势浩大的开场。飘然而来的女人一头火红色长卷发，一袭人鱼色偏光蓝的鱼尾长裙，勾勒出窈窕的身材曲线，在阳光下莹白的皮肤几乎是闪闪发光，仿佛踏海而来的爱丽儿。


    “美人鱼活了。”身后的喃喃声让那个廖繁星知道不止自己一个人有那种感觉。


    但是她嘴巴很硬：“这更像带鱼吧。”


    主持人艳光四射的出场让所有嘉宾都呆滞了几秒钟，反应过来之后，廖繁星发现自己深陷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中，一时间好像身处顶流明显演唱会的内场坑里，前后左右都是亢奋的呼声、掌声。


    不过这群女同只会趁着人家还没走近的时候起劲，等章远月走到能看清她们脸的距离，身边的声音一下就小了，每个人都含蓄、温柔起来，仿佛刚刚那一群放荡不羁的求偶猿猴不是她们。


    “大家好，我是这次节目的主持人。”章远月等大家安静下来，用她蜜糖般的沙哑嗓音说道，“不过别担心，我不会打扰大家在这里的牵手、约会，甚至别的更多的亲密举动。”


    章远月的手指在嘴唇上轻轻一碰，好似抛了个飞吻，又像在暗示她所说的“亲密举动”是什么，不意外又引来一阵友善的起哄声。


    廖繁星猛地咬住了嘴唇，移开视线，紧盯着章远月脚边一块瓷砖上的花纹，活像那上边印了一幅《维纳斯的诞生》。


    “在我们的浪漫小屋里，大家不需要担心现实世界里的任何事，遵循对彼此最真实的感受，如果你喜欢她，就去牵她的手，抚摸她的脸颊，袒露彼此的心意......不要被任何人或者任何事阻拦脚步！”


    章远月的声音极富感染力，朋克风格女孩不由得转头看向自己的配对，四目相对间，两人相视一笑，显然对对方的感觉非常好。


    为了不让自己的视线滑到章远月脸上，廖繁星强迫自己看向林晓。


    林晓原本专心地看着章远月，听她说话，察觉到廖繁星的注视便转过头，两人对视，林晓朝她嫣然一笑。


    章远月的声音里多出了一个颤音。


    她的视线迅速从廖繁星和她牵着的那个长卷发女孩移开，笑着问道：“还有什么问题或者要求，赶快趁现在提出来哦。”


    “主持人不要走了！”几个人同时喊，“留下来加入我们！”


    廖繁星脸上仍然挂着笑，一只握拳的手指甲已经深深掐入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