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意外·再度有孕

作品:《风前絮

    西域,碎叶城。


    大汗金帐外,青儿正跪在巨大的草垛前为待产母羊准备草垫。


    她已怀孕七个月,高高隆起的肚子抵着跪下的膝盖,面前铺着块粗麻布,将结块的芨芨草抖开,挑出扎人的骆驼刺,再按长短理成小捆,嘴里不知在哼唱些什么。


    西域待久了,脸颊越发有两块扑扑的绯红,季阳从疏勒城回来,径直入了左棠的帐篷。


    掀帘侍卫道:“驸马都尉,里面请。”


    青儿逃也似的躲开,生怕季阳看见她。待他入了帐,又悄悄从草垛后面探出个头,像是在偷偷窥视一个陌生人。


    都说命运是会遗传的,季阳与青儿,终究是走了季清阁与林氏的老路。


    一个先娶,一个后纳,那又怎样呢?


    羊羔在草垛凹处陪着她,咩咩地叫唤。她手腕上绑了一个用苜蓿草编的摇铃,是给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做的。


    嘴里又不知不觉地哼起了童谣。


    金帐内,众人正在商议着京都传来的消息。太子新丧,皇帝弃政,贵妃临朝,左棠得意地大口吃羊肉,全然忘了静贵妃是季阳亲姐姐的事。


    葡萄美酒,左棠一拍大腿,朗声笑道:“天佑我也!祝钦云杀了我儿子,如今也终于尝到了丧子之痛,啊,啊?”


    他捧起酒盏,滑稽地朝回部酋长挑眉。过了一冬,他越发胖了,笑起来眼睛弯成一条缝,下巴和脖子也连了起来。


    季阳脸都绿了,只捧起酒盏略微应付,沉重放下。


    于阗王道:“这样说来,此时京都动乱,天下人心惶惶,正是大汗一举进攻中原的好时机。”


    左棠满意地长“嗯”一声,费力换了个姿势。


    “中原气数已尽,沦落到让娘儿们执掌天下,啊哈?”


    回部酋长早已醉了,熏熏打了个饱嗝,抚着肚子:“不过,这有没有诈?不会是皇帝老儿自己藏起来了,等着我们上钩吧?”


    左棠意味深长地长“嗯”一声,又费力换了个姿势。


    他终于想起静贵妃和季阳的关系,指着女婿问道:“驸马,你有什么看法?”


    季阳道:“小婿悉听父汗吩咐,但有差遣,无所不从。”


    “好,”话音未落,左棠便猛地一拍几案,指着他道:“即刻封你为虎牙将军副将,给我从白水涧道一路向东挺进!”


    他闻言,面色一怔,起身正色道:“父汗,中原虽乱,但我们大秦国若第一个起兵,恐怕有出师无名之嫌。”


    “出师无名?本汗的儿子是谁杀的?是谁把本汗逼退到如此境地!你作为朝廷旧将,是谁杀了你的父母?季阳——”


    他红着脸,将心比心道:“你我是一样的。”


    语罢,又是一个重重的饱嗝。


    “就是,”一旁有人起哄,“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现在是天要灭他新朝,额驸,你顺天而行,天就是最好的师出之名。”


    “不要有负担,”左棠道,“你若能打到中原,本汗保证...给你那漂亮姐姐一条活路。”


    他眯着眼睛身体前倾:“到时候,就让她做本汗的后妃如何啊?”


    帐内掀起一阵轩然大笑,众人凑捧:“怎么能是大汗的后妃?那是未来陛下的后妃!”


    “啊哈哈哈哈,”他拍着大腿,笑声更大了。


    季阳持刀行了个礼,默默走出帐外。青儿已经不见了,只有傍晚的残阳如血,云霞如带。


    他立于昏黄中,巾氅随风抖动,默默站了半刻,便回自己营帐去了。


    左娇娆在帐中刺绣,一应打扮全然是中原少妇模样。


    莫名其妙的,她性子沉稳了许多,见丈夫进来,抬头看一眼,又低头道:“要出征了,那边也该去看看。”


    她扭动下脖颈,藏不住少女气味,面上全无妒色,好似云淡风轻,不以为意。


    季阳把弯刀放下,照例过来关心她的身体,她笑:“都好,你怎么样?”


    又补了一句:“我是说在疏勒城的时候。”


    他从袖袋里摸出个油皮纸包,倒出来几粒青褐色的果干:


    “这是那的醉葡萄,我想你或许爱吃。”


    她终于停下刺绣,翘着手指拈出一颗,皱眉:“酸。”


    这样说着,却又再吃了一颗,又唤侍女来,只道:“给那边送去,她比我更需要。”


    季阳面色凝滞了一下,把剩下的纸包交给侍女,眼睛却始终看着左娇娆。


    “看我干什么,”她又低下头刺绣,“一包葡萄而已,给了再去买就是了。”


    糟蹋他的心意吗?左娇娆说不上来,可她就想这样做。


    季阳难得的蹲下来,将她手中的刺绣按下:“你心里有不满,就对我发脾气,别这样。”


    “我干什么要对你发脾气,你做错什么了?”


    “即便没有,你有气也可以撒出来。”


    “奇怪得很,”她用手抚着脖颈,扭了扭,“我没什么气。你要觉得憋闷,就自己出去走走,再回来吃饭。”


    语罢,她放下刺绣,到一旁整理东西去了。


    季阳仍旧单膝蹲着,看着自己的指尖,默默不说话。


    身后很安静,左娇娆以为他出去了,转过身来看,却见他仍旧蹲在那,像是在想些什么。


    她收拾了一个竹编小盆的东西,也不理他,欲往外走。


    “娇娆,”季阳在身后叫住。


    她如莲般的步履也凝住了。


    “我不日便要出征了,每次打仗,都生死未卜。你就当我就快死了,好吗?”


    她闻言,缓缓转过身来,眼中分明噙着眼泪,却什么也没说,掀帘出去了。


    帐外,左娇娆一连小跑了好多步,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下。


    她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又仔细检查了便小编篮里的东西,朝侍女帐篷里去了。


    帐内,季阳闭目,沉沉叹了口气。


    京都,入夜。凤仪殿中,静言半躺在贵妃椅上,拿着个白梨慢慢啃着。


    她已几近临盆,身子越发吃重。太医交代要卧床静养,不便再多挪动去临朝听政。


    朝中一切事物都落在了陶然头上,田改总局不仅主理新政改制,六部诸事全先汇集于此,再商议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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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堂本该进宫陪产,或是帮着理政,可她竟大病了一场,住在洲渚别院烧得起不来床。


    杨绪彻底隐匿了起来,连静言都不知道他在哪。季静堂始终信不过宫里的太医,只叫荷青去民间找了个寻常大夫来给自己瞧。


    她不露身份,掩着床纱,伸出一只手去给大夫诊脉,自己咳得一刻不停。


    大夫姓范,悉心切脉一阵,又因她剧烈的抖动停下,直至静堂稳住身子,才又把手指搭放上去。


    半刻后,范大夫问墨香:“这位姑娘,敢问病主如何称呼?”


    墨香笑道:“先生客气,不过就是奴婢的小姐妹,府里的丫头,不必紧张。”


    “哦,”范大夫起身,背起药囊,“既如此,还请姑娘借一步说话。”


    两人出来后,他道:“既是府中丫头,此事便不要宣扬。”


    “如何?”


    “那姑娘已有一月身孕,这样的事叫当家的知道,可还了得?”


    “什么?”墨香半惊半喜,又慌忙掩住神色,问道:“那此番咳疾是因为有孕了?”


    大夫摇头:“那姑娘体质孱弱,初初有孕最是易感疾病惊风的时候,这病只是寻常咳喘,倒是不打紧,只是在孕体身上,才剧烈许多。”


    “那...这胎象如何?”


    “不太稳,”大夫直言不讳,“不过倒也不是十分危险。莫说这体质差的,就是寻常女子,有孕前三个月也是不定的。”


    “那该如何是好?”


    “姑娘放心,我开几个药膳先用着。有孕在身,不可随意用药,只能擅自保养,以免伤胎。另外,有个民间说法,依我看来倒是不虚。”


    “怎样?”


    “有孕头三个月,知道此事者越少越好,千万不要声张。上月张家姑娘,刚诊出有孕,便大办喜宴,过了正月,孩子立时就流掉了。虽是迷信,但不可不信呐。”


    墨香点头:“这个说法我倒是听过,多谢大夫提点。”


    瞧墨香喜悦神色,范大夫早猜出那屋中不是什么丫鬟,多半就是当家主母。


    他不欲拆穿,领了银子,就去开方了。


    别院内,静堂咳得心肝脾肺皆在颤动,仿佛浑身贯通了似的,一阵阵发辣发凉。


    墨香掀帘,赶快将炭囊捂进被子,又道:“姑娘千万保重身体,这一胎可不能再掉了。”


    她皱眉挣扎着起身,埋怨道:“早不怀晚不怀,偏偏这个时候有了,姐姐在宫里一个人要怎么办?”


    墨香端起川贝炖梨,小勺咬着喂给她:“姑娘现在还挂心大小姐呢,你瞧瞧自个儿都成什么样了?”


    她喂了两口,静堂示意太苦,不要再吃。


    墨香道:“派人去宫中和大人说一声吧。”


    静堂摇头:“他现在比谁都忙,说这些干什么。再说了,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我连姐姐也不会说。”


    “大人又不是别人,他是孩子的父亲。上回姑娘就没告诉他,巴巴的掉了,害人伤心。”


    “上回我自己都不知道怀了,”她道,“算了,反正还早,等过了这阵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