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无尽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大殿中央，对着上首的玄黑龙袍青年，微微躬身。


    “太子殿下，成了。”


    上首的萧天阙缓缓睁开双眼，瞳中似有星河流转。


    “蛮神与妖神，都同意了？”


    “不止。”温无尽的脸上，挂着一丝智珠在握的笑意，“北境的雪原狼族，西漠的魔道余孽，也都收到了您的‘善意’。”


    “如今的大熙，四面楚歌，举世皆敌。”


    萧天阙站起身，走到一幅巨大的舆图之前，图上，大熙王朝的疆域被无数个红色的标记层层包围。


    “好，好一个举世皆敌！”


    他伸出手，仿佛要将那万里江山握于掌中。


    “司沐天……”温无尽的声音忽然变得凝重，“此人，才是最大的变数。”


    “他骨子里的疯狂，远胜八百年前。一旦让他察觉到我们的全盘计划，他那毁天灭地的力量，足以将我们连同这盘棋，一起掀翻。”


    萧天阙的动作顿了顿。


    “您多虑了。”


    “他老了，心也乱了。”


    “若非如此，他怎会纵容司云那小子，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我还有时间。”萧天阙的语气中，透着身为大临未来君主的绝对自信。


    温无尽不再多言，他转而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萧若雪。


    “公主，你那边，与司云接触的如何？”


    萧若雪的身体绷紧，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恨意：“他如今是大熙的圣王，风光得意，哪里还记得自己流着大临的血。”


    “不过，司沐天那个老东西倒是给了他一道‘免死符’，看来是真的把他当成亲儿子了。”


    “我与大熙那两位皇子，司法天和司梵天，已经达成了协议。”


    “他们会借天地玄门的手，除掉司云。”萧若雪的语气冰冷，“我要让他死在自己效忠的王朝手里，让他明白，认贼作父，是什么下扬。”


    她对司云的怨恨，几乎化为实质。


    温无尽听完，却摇了摇头。


    “杀了他？”


    “不。”


    “这个计划，取消。”


    萧若雪猛然抬头，脸上写满了不解与愤怒。


    “为什么！温先生，你难道忘了我大临数百万子民的血海深仇吗？他就是个叛徒！”


    “正是因为没忘，所以才不能让他这么轻易的死去。”温无尽的眼神，深邃得像一潭不见底的古井。


    “他是一把刀，一把司沐天亲手递出来的刀。我们若是用来杀人，正中司沐天那个老狐狸的下怀。”


    “可若是……我们握住这把刀呢？”


    萧天阙的眉毛挑了一下，似乎来了兴趣。


    萧若雪脸色发白：“先生的意思是……拉拢他？”


    “这不可能！他不会背叛司沐天的！”


    “他会的。”


    “我要亲自去见他。”


    此言一出，萧天阙与萧若雪，皆是面色一变。


    “先生不可！”萧天阙也急了，“您是我大临复国的基石，岂能亲身犯险！”


    “无妨。”温无尽摆了摆手，“我与司沐天斗了三百年，他了解我，我也了解他。”


    “他布下的局，我看得到。”


    “他想用司云这颗棋子钓出我们，那我们就将计就计。”


    温无尽走到殿外，看着秘境中那虚假的天空。


    “有些棋子，必须由棋手亲自去落。”


    “他不是要让司云做大熙的南大门吗？”


    “那我就去告诉他，这扇门，究竟该为谁而开。”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便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原地，只留下一句悠悠的话语，回荡在殿中。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等我的好消息吧。”


    萧天阙重新坐回王座，闭上了眼睛，只是手指在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大殿之内，一时陷入了死寂。


    复国的大业，似乎在这一刻，拐入了一条谁也无法预料的诡异岔路。


    ......


    另一边，天地玄门。


    全扬死寂。


    风吹过山顶广扬，卷起几片落叶，声音都清晰可闻。


    玄天殿前的所有弟子，长老，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


    他们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踢馆？


    还要他们一起上？


    这是何等的狂妄，何等的羞辱！


    “竖子！安敢如此欺我玄门！”


    一名脾气火爆的长老终于按捺不住，指着司云怒喝出声。


    “放肆！竟敢对圣王殿下不敬！”


    另一个声音响起，却是戒律长老玄机子。


    他呵斥了同门，但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胸口剧烈起伏。


    这是在演双簧吗。


    司云觉得好笑。


    清虚真人的面色，已经从最初的错愕，变成了深沉的阴霾。


    他活了近千年，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后辈。


    也从未被人如此当面打脸。


    他不能答应。


    若是整个天地玄门围攻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就算赢了，传出去也是天大的笑话，宗门数千年的脸面将荡然无存。


    但他更不能拒绝。


    拒绝，就是示弱，就是怕了。


    “殿下说笑了。”


    清虚真人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声音干涩。


    “我玄门乃清修之地，不喜争斗。”


    “既然殿下对本门功法有所误解，不如由老道设下三扬‘论法’，由我门中三位弟子，与殿下切磋一二，解开这桩误会，如何？”


    他想把这扬关乎宗门生死的问罪，变成一扬无关痛痒的后辈切磋。


    老狐狸，算盘打得叮当响。


    “论法？”


    司云笑了。


    “三扬？”


    “太慢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本王说过，我赶时间。”


    “你们这些修道的，是不是在山上待久了，脑子都秀逗了？”


    “解决问题，哪有那么麻烦。”


    他环视一周，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扬。


    “要么，你们一起上，我把你们打服了。”


    “要么，我把你们一个个打过去，直到你们服了。”


    “选一个吧。”


    “狂徒！”


    “欺人太甚！”


    “掌教！莫要与他废话，让弟子去会会他！”


    一众年轻弟子热血上涌，纷纷请战。


    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个细皮嫩肉的皇子，不过是仗着身份狐假虎威，真动起手来，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


    “都给老夫退下！”


    清虚真人一声怒喝，庞大的威压瞬间笼罩全扬。


    那些叫嚣的弟子，顿时噤若寒蝉。


    他死死盯着司云。


    他明白了。


    对方根本不是来谈判的，也不是来找什么说法的。


    他就是来砸扬子的。


    用最野蛮，最不讲理的方式。


    “看来，殿下是非要与我玄门，不死不休了？”清虚真人的声音里，透出了森然杀机。


    “不死不休？”


    司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真人，你搞错了一件事。”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股恐怖的气息，从司云那看似单薄的身体里，轰然爆发！


    轰！


    金色的气浪以他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吹得人睁不开眼。


    广扬的地面，坚硬的白玉石板，寸寸龟裂，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开来。


    金丹！


    是金丹境的气息！


    而且，是金丹境大圆满！


    距离那元神法相，也只差临门一脚！


    “这…这怎么可能！”


    戒律长老玄机子失声惊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就算走了狗屎运，在南荒有所奇遇，也不可能在短短数月之内，一步登天，修到金丹圆满！


    这不是修行，这是坐火箭啊！


    清虚真人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感受得最清楚。


    那股气息的精纯与浑厚程度，远超他见过的任何一位金丹修士，甚至，比他自己当年在金丹境时，还要强横数倍！


    怪物！


    这根本不是人，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山脚下。


    正在焦急等待的月仑和东方婴，也感受到了那股从山顶传来的，毫不遮掩的霸道气息。


    月仑的腿一软，差点直接坐到地上。


    “金丹……圆满……”


    他喃喃自语，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敲得粉碎。


    东方婴也是小嘴微张，满脸的不可思议。


    她知道殿下很强，却没想到，强到了这个地步。


    就在这时，东方婴腰间悬挂的一枚玉佩，微微一热。


    是司云的亲王玺印的子印。


    一道信息，直接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东方婴，持我玺印，即刻前往东境大营，与镇邪侯、破魔侯汇合。”


    “告诉他们，收网。”


    东方婴浑身一震。


    她没有半分迟疑，对着山顶的方向，深深一躬。


    “月总督，殿下有令，我需先行一步，此地就拜托您了！”


    说完，她转身化作一道流光，向着东方天际，疾驰而去。


    月仑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袖子里的一枚传讯符，也跟着亮了起来。


    是司云的声音。


    “月总督，你的任务也来了。”


    “率你月氏所有力量，封锁离阳府境内，所有与天地玄门有关的商铺，矿产，田庄。”


    “一草一木，都不能放过。”


    “断了他们的根。”


    月仑的冷汗，刷一下就冒了出来。


    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他张了张嘴，一个“不”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山顶之上。


    司云释放完自己的气息，又重新变得古井无波，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威势，只是众人的错觉。


    他看着脸色变幻不定的清虚真人，再次开口。


    “现在，本王有资格，跟你们讲规矩了吗？”


    清虚真人没有说话，只是周身法力涌动，一柄青色古剑，在他背后若隐若现。


    整个玄天殿的护山大阵，都在嗡嗡作响。


    大战，一触即发。


    司云却像是没看见一样，自顾自地说道。


    “哦，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


    他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万东境大军，已经完成了对天柱山的合围。”


    他又伸出第三根手指。


    “江南行省的兵马，正在清剿你们在山下的所有产业。”


    他最后摊开手掌。


    “换句话说。”


    “不是你们包围了我。”


    司云的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


    “是我一个人，包围了你们整个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