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杨敏这里听说蒋姨妈已经醒过来了，并且各项生命体征都在稳定范围之内，周梓涵很高兴，先把手机静音，然后就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急匆匆来到九病房探望蒋姨妈。


    之所以把手机静音，是她担心她在和蒋姨妈聊天的过程中，之前联系过的那些中介、房主再打电话给她，要真这么不凑巧的话，穿帮来得就太快了。还是提前预防一下的好。


    今天中午她也联系了几个租房人，依然是中介占多数，但是有两个是房主本人，比昨天多一个。


    第一个房主和昨天那位房主的情况很相像，也是三室一厅的房子只往外出租最后一间，其余两间已经租给别人了，但不同的是，这位房主不肯明说那两位租客的实际情况，只用都是年轻人，性格都很好，是非常好相处的同龄人来搪塞周梓涵，听得周梓涵心里七上八下的，不是很看好这处房源。


    不过因为房租还算便宜，她依然和房东约好了周末去看房子。


    第二个房主是一室一厅的公寓往外套租，因为是小面积公寓式住房，所以室内没有卫生间，用的是走廊尽头的集体卫生间，也就是说无论什么时候想上厕所了，都得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尽头的公共卫生间里去上厕所。


    周梓涵侧面打听了一下那一层楼的租户男女比例，房主说他只买了这一间房，其他房子出租的情况他并不了解，提议周梓涵自己去实地看看，满意的话再租下来。租金并不便宜，比她现在正住着的这套一室一厅一卫的房子贵了七百块钱。


    思考再三后，周梓涵计划周末的时候把这两处房源一块都看了，等看过之后再做决定。她的心里是倾向于第一处房源的，因为位置不错，房租也合适。


    房子有了眉目，蒋姨妈的手术又很顺利，周梓涵肉眼可见地开心，进九病房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


    “梓涵来了？快过来，一看见你啊阿姨就高兴，伤口都不疼了。”见周梓涵来看她，蒋姨妈离着老远就朝周梓涵伸手。


    柳梦撇着嘴看了周梓涵一眼，然后委委屈屈地向蒋姨妈抱怨，“您到底是谁的姨妈啊？怎么和她那么亲？我不管，我看着你们俩这样，我不高兴，我伤心了。”


    周梓涵走向蒋姨妈的脚步顿了顿。


    柳世哲抬手拍了两下柳梦的额头，嗔怪她道，“别惹姨妈不高兴啊，她刚做完手术，有不痛快先憋着。”


    柳梦鼓着嘴巴白了柳世哲一眼，神情更加委屈，但声音小了很多，似蚊子哼哼，“明明是姨妈先惹我的。”


    “哎呦我的小醋坛子，过来，让姨妈抱抱，”蒋姨妈把伸向周梓涵的手收了回去，顺势拐了个弯儿，转为伸向柳梦，同时安慰柳梦，“乖啊，姨妈最喜欢你，但是你看你的黑眼圈都出来了，姨妈看着可心疼了，让你哥带你回家洗个澡，睡一觉，等睡好了再来医院陪姨妈。”


    柳梦不愿意，立马皱起了眉头，“不是说好了今天晚上让我在这里守夜的嘛，您怎么还赶我走啊？”


    “姨妈可舍不得让你跟着遭罪，你看看你这黑眼圈儿，都快赶上熊猫了，姨妈心疼你，想让你回家休息休息，乖啊，别让姨妈担心，这样可不利于姨妈的病情恢复。”蒋姨妈用食指沿着柳梦的黑眼圈儿划了一道弧线，眼里盛满浓浓的疼惜之情，“听话啊，先回家睡觉，别让姨妈担心。”


    柳梦还想说什么，柳世哲站出来拉住了她的胳膊，哄着她说，“先跟哥哥回家吧，等你睡醒了，无论多晚，只要你想来医院，哥一定回家接你。”


    “那行吧，”虽然不情愿，但知道大家都是心疼她的，都在为她着想，柳梦终于被劝通了，然后她一脸炫耀地扫了周梓涵一眼，扭头就笑嘻嘻地对蒋姨妈说，“您可要记住哦姨妈，我才是您最疼爱的外甥女，不许您喜欢别人超过我。”


    蒋姨妈被柳梦逗得忍俊不禁，笑着回答柳梦，“姨妈答应你，乖啊，你在姨妈心里永远排在第一位。”


    得到满意答复的柳梦一扫之前的愁眉不展，心满意足地跟着柳世哲走了。


    蒋姨妈这才将视线转向周梓涵，满是歉意地对周梓涵说，“不好意思啊梓涵，小梦她……”


    “没事的阿姨，您不用跟我道歉，相反，我还挺羡慕您和柳小姐柳先生之间的相处方式呢，我站在旁边看得浑身暖洋洋的，也觉得很幸福，甚至都舍不得让他们俩这么快离开了，因为我还想再看一会儿。”周梓涵俏皮地笑着向蒋姨妈解释。


    蒋姨妈握住周梓涵的手上下晃了晃，跟着笑了笑，“小梦这孩子被我们惯得有些偏执了，但是她心地不坏，心思单纯，和她相处久了就能发现，其实她身上有很多非常纯粹的闪光点，你和他们兄妹俩年纪相仿，以后找机会多相处几次试试，说不定就成朋友了呢，而一旦和小梦成为朋友，她的那些偏执啊，自然而然就消失不见了。”


    周梓涵拘谨地点了点头。


    就从目前柳梦对她的态度上来看，她可不敢肖想和柳梦成为朋友，只要柳梦不再把她当假想敌，她就谢天谢地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柳梦会觉得她想抢她的姨妈呢？她可是从来没有这样想过的，此时此刻的周梓涵简直比窦娥还冤，心说真该下场大雪让柳梦瞧瞧。


    “梓涵啊，进手术室的时候我非让你跟着一起去，没有给你造成困扰吧？耽误你你工作了吗？”盯着周梓涵的脸瞧了几眼，蒋姨妈突然这样问。


    周梓涵立马摇头，“没有啊阿姨，您别多想，一点儿困扰都没有，也没耽误我工作。”


    “那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坚持让你跟着去手术室？”蒋姨妈继续问。


    周梓涵抿着唇朝蒋姨妈点头，随后尴尬地笑了笑，脸上飘起一抹红，看上去极不好意思，“是的阿姨，咱们俩一共没见过几次面，也没说过几句话，您……您不仅想让我去您家住，就连去手术室都要我跟着，对我来说这份偏爱确实有些反常哎，不瞒您说，我自己还偷偷琢磨过原因呢。”


    蒋姨妈鼓励地看向周梓涵，想让她说说都往哪方面琢磨过。


    这次周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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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涵咬紧了牙关，坚决不说话了。


    起初她琢磨的原因很滑稽，以为蒋姨妈想撮合她和柳世哲呢，但后来当她和柳世哲同时出现在蒋姨妈身边时，蒋姨妈并没有努力撮合他俩的意思，也没有作出类似红娘牵线的举动，所以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一猜想。再后来嘛，她就没继续往下猜了，因为还没整理的病历实在太多太多，她根本没功夫再去琢磨。


    现在蒋姨妈想告诉她原因，周梓涵马上就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


    蒋姨妈用力握了握周梓涵的手，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周梓涵的脸看了好长时间，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柔和，其间还夹杂着憧憬、怀念、幸福、难过、遗憾等等情绪，看得周梓涵心下犯嘀咕，难道是自己长得像蒋姨夫吗？蒋姨妈正从她的脸上怀念已经过世的丈夫？


    将自己的脸和亡人挂钩，无神论者周梓涵并没觉得有什么好忌讳的，反而为了让蒋姨妈好好地释放出压抑的情绪，她都不敢做什么表情，就怕哪里的肌肉一动，就不像蒋姨夫了，破坏了蒋姨妈当下的心情。


    看了差不多有一分多钟吧，蒋姨妈才用手背擦了擦湿润的眼角，然后把原因一字一句地告诉给周梓涵，“你长得像我姐姐，特别是右眼下面的那颗泪痣，像了七八成呢。”


    蒋姨妈的姐姐？该不会是柳世哲和柳梦的妈妈吧？周梓涵心思微动，右眼下面的皮肤有点发痒，想用手挠一挠，但她忍住了，只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蒋姨妈。


    “对对，就是这副疑惑的样子最像，我姐姐也喜欢在想事情的时候瞪大眼睛，一对黑色瞳仁滴溜溜转来转去的，可好看了，我妈妈总说她像猫！”


    周梓涵缓缓垂下眼角，遮掩住眼里一闪而过的忧伤。


    她不像猫，她奶奶说她精得像老鼠。


    “其实再仔细看的话，又觉得并没有多像，大概是我太想念我姐姐了，所以才眼花心盲，觉得你像。”蒋姨妈突然就收起了嘴角的笑，同时松开了周梓涵的手。


    “不是都说儿子像妈妈吗，柳先生和他妈妈长得很像吧？您想您姐姐的时候，可以多看看柳先生啊。”周梓涵扶着蒋姨妈躺回病床上，并把她身后的枕头往上提了一下，好让她躺得更舒服。


    蒋姨妈非常失望地叹了口气，接着就向周梓涵抱怨起来，“他可不像他妈，他几乎是一比一复刻了他爸爸的长相，他们老柳家的基因太强悍了，一点儿念想都没给我留。”


    周梓涵：……


    “那柳小姐呢？”


    “她啊，”蒋姨妈再次叹了口气，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说，“她更不可能像……”


    为什么是“她不可能像”而不是“她可不像”？周梓涵张了张口，想问蒋姨妈一声，她是不是多说了一个字啊？


    但蒋姨妈太累了，说完这句话后就沉入了梦乡，根本没给周梓涵追问的机会。


    不过多说一个字还是少说一个字，都和她没关系，周梓涵帮蒋姨妈把被子拉到下巴处盖好，然后轻轻调转脚尖，走出了九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