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5
作品:《溺光》 陆沉把碗碟在水槽里冲得哐当响,泡沫飞溅,像是在跟那些无辜的瓷器打群架。
好不容易把油渍冲掉,他胡乱甩了甩水,也不擦,直接往沥水架上一扔,湿漉漉的水珠滴在光洁的台面上,迅速汇聚成一小滩。
“搞定!”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自我感觉良好。跟江临那种擦得能照镜子的洁癖比?他这叫不拘小节!真男人!
他趿拉着拖鞋准备回自己房间继续当咸鱼,路过客厅时,脚步顿住了。
客厅巨大的窗户已经关上了,但初秋的凉气似乎还没散尽。
江临正坐在宽大的灰色沙发上,手里拿着平板电脑,腿上还摊着几页纸,应该是在看剧本。
他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暖黄的落地灯光洒在他身上,侧脸线条显得格外柔和专注。
陆沉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
这画面……居然有点……岁月静好?呸呸呸!静好个屁!都是假象!他立刻在心里唾弃自己。
大概是他的目光停留太久,江临抬起了头,镜片后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来。
“有事?”声音不高,带着点被打扰的不悦。
陆沉像是被踩了尾巴,立刻炸毛:“谁有事了?!路过不行啊!这客厅你家的?!”说完,他故意把拖鞋踩得啪嗒啪嗒响,昂着头,像个巡视领地的孔雀,大摇大摆地从沙发前走过,还顺手抄起遥控器,“啪”地一声把墙上的巨幕电视打开了。
巨大的声响瞬间打破了客厅的宁静。
电视里正放着某档吵闹的综艺,嘉宾笑得跟抽风似的。
江临的眉头瞬间拧成了川字,握着平板的手指收紧,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忍耐。
陆沉心里暗爽:让你装!让你岁月静好!吵死你!
他一屁股砸在离江临最远的单人沙发里,还把脚翘到了前面的矮几上,动作嚣张至极。
他拿着遥控器,漫无目的地换台,声音开得老大,故意制造噪音污染。
江临终于忍无可忍。
他放下平板,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陆老师,”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电视的噪音,“你看电视,我不反对。但能否请你,第一,把音量调低到正常范围?第二,”他的目光落在陆沉那双翘在矮几上、穿着袜子的脚上,“把你尊贵的脚,从茶几上拿下来?这里是公共区域,不是你一个人的游戏室。”
“公共区域?行啊!”陆沉挑眉,非但没放下脚,反而把遥控器音量又调高了一格,“那你管得着我看什么?管得着我怎么坐?江老师,同居协议里没写客厅沙发只能坐不能躺吧?也没写音量不能超过60分贝吧?”他故意挑衅。
江临看着他,眼神越来越冷,像结了冰的湖面。他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平板和剧本,转身就往楼上走,背影都透着“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无奈。
“喂!这就走了?”陆沉在他身后喊,“不看了?被吵得看不下去啦?”
江临脚步没停,只冷冷丢下一句:“陆老师自便。希望你能保持基本的公德心。”说完,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切!假清高!”陆沉对着空楼梯做了个鬼脸,感觉扳回一城,心情舒畅了不少。他把音量稍微调小了点,主要还是自己也觉得有点吵,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刷手机。
刷着刷着,困意袭来。
昨晚没睡好,下午又胃疼折腾,加上刚吃饱了暖粥,他眼皮开始打架。
综艺的声音成了催眠曲,他脑袋一点一点,最终歪在沙发里,彻底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陆沉是被胃里那股熟悉的灼烧感闹醒的。
昨晚那碗暖胃的白粥效果有限,他那个被辣油和冰可乐轮番蹂躏过的胃,经过一夜的“沉淀”,又开始隐隐作痛,还伴随着一阵阵反酸。
“操……”他蜷在沙发上,捂着肚子,脸色有点发白。
肯定是昨天那顿变态辣外卖造的孽!
他烦躁地爬起来,趿拉着拖鞋,打算去厨房找点温水喝。
路过走廊时,瞥见江临的房门紧闭着,一点动静都没有。
假人就是假人,作息都跟机器人似的精准。
陆沉蔫蔫地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小口小口地喝着,试图安抚造反的胃。厨房里依旧干净整洁,空气里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粥香,提醒着他昨晚那碗“嗟来之食”。
就在这时,江临的房门开了。
他依旧穿着质地柔软的居家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陆沉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江临径直走到餐厅,拉开椅子坐下,然后把那个文件夹“啪”地一声,放在了光洁的桌面上,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在陆沉对面。
“醒了?”江临抬眼看他。
陆沉警惕地盯着那个文件夹:“干嘛?” 他下意识地又喝了口水,感觉胃更不舒服了。
“鉴于我们未来一段时间需要同住一个屋檐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摩擦,保障各自的生活习惯和**空间,”江临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像是在宣读什么官方文件,“我草拟了一份简单的《共同居住期间行为守则》。”
守则?!还他妈草拟?!
陆沉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来!他瞪着江临,像看外星人:“江临你脑子没病吧?同居协议?你当签合同呢?!”
“可以这么理解。”江临面不改色,修长的手指翻开文件夹,露出里面打印得整整齐齐的几页A4纸,“为了合作顺利,也为了我们都能在这房子里相对舒适地生活,我认为明确一些基本规则是必要的。陆老师可以看看,有异议的地方可以提出来讨论。”
“讨论个屁!”陆沉火冒三丈,胃都气得抽抽,“老子不签!爱住住,不住滚!”他转身就想走。
“陆老师,”江临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陈导的意思是,同居是为了培养默契,磨合状态。如果连基本的‘和平共处’都做不到,我想,我们可能需要向陈导和李制片汇报一下目前的情况,看看是否需要调整‘磨合’方案,或者……重新考虑项目人选?”
重新考虑项目人选?
这几个字像冰锥一样扎进陆沉耳朵里。
他猛地停住脚步,后背瞬间绷紧。
王姐的咆哮、天价违约金、转型的压力……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子里闪过。
他僵硬地转过身,眼神凶狠地瞪着江临,几乎要喷出火来:“你威胁我?”
江临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深邃得像古井:“陈述事实而已。陆老师可以选择签,也可以选择不签。但后果,需要自行承担。”他甚至还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桌上的文件,“看看也无妨。”
陆沉感觉胸口堵着一块大石头,憋屈得要爆炸!
他死死盯着江临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恨不得上去挠花它!但理智,主要是对违约金的恐惧,死死地拽住了他。
他咬着后槽牙,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像只气鼓鼓的河豚。
僵持了几秒钟,他终于泄愤似的“砰”一声拉开椅子,重重坐下,一把抓过那几页纸,动作粗鲁得像在撕仇人的信。
他倒要看看,这个假人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目光扫过打印工整的条款,陆沉的眉头越皱越紧,嘴角的冷笑也越来越明显。
一、公共卫生区域(客厅、餐厅、厨房、公共卫生间)清洁:
每日:各自产生的垃圾需当日密封好,投入指定分类垃圾桶(厨余/其他)。使用过的餐具、水杯等需及时清洗并归位。台面、灶台溅落的污渍需随手擦拭干净。
每周:轮流负责公共区域地面吸尘/拖地(周一、三、五为甲方江临,周二、四、六为乙方陆沉,周日可协商请保洁)。卫生间马桶、洗手台、镜子需保持清洁,使用者需随手清理水渍、毛发等。
“操!还他妈甲方乙方?你当签卖身契呢?!”陆沉指着第一条就开喷,“老子在家连袜子都不洗!还轮值拖地?做梦!”
江临端起手边的水杯,慢悠悠喝了一口:“保持环境整洁是基本素养。陆老师如果觉得困难,可以申请周日保洁服务,费用自理。”
陆沉:“……” 他憋着一口气往下看。
二、个人空间及**:
未经允许,不得擅自进入对方卧室及私人书房。
不得随意翻动、使用对方私人物品(包括但不限于衣物、洗漱用品、电子设备、书籍等)。
在公共区域活动时,请注意着装得体(至少需穿着完整上衣及长裤/短裤)。
“呵!谁稀罕进你房间?里面是藏着金矿还是见不得人的东西?”陆沉嗤笑,故意忽略掉“着装得体”那条,他此刻就穿着老头背心和大裤衩呢!
江临的目光在他露出的锁骨和胳膊上扫了一眼,没说话。
三、生活习惯及噪音:
公共区域电视、音响等设备音量需控制,晚上十一点后原则上禁止使用。
个人房间内活动请尽量降低噪音(如游戏、音乐等),尤其夜间。
烹饪时请注意油烟控制,重油烟、刺激性气味食物(如泡面、螺蛳粉、臭豆腐等)原则上不建议在室内制作或食用。如确需,须提前告知对方,并负责后续的通风及清洁工作。
室内温度设定:夏季不低于26℃,冬季不高于22℃。
看到“刺激性气味食物”和“通风清洁工作”那几条,陆沉立刻想起了昨天那顿外卖的惨痛教训,胃又隐隐抽痛了一下。
他指着“温度设定”那条:“26度?你想热死我?老子在家都开16度!”
“节能环保,且温差过大容易感冒。”江临理由充分,“陆老师如果觉得热,可以少穿点。” 他的目光再次若有似无地掠过陆沉那身清凉的打扮。
陆沉:“……” 妈的!又被堵回来了!
四、访客及安全:
如需邀请朋友来访,需至少提前一天告知对方,并获得同意。访客逗留时间原则上不超过晚十点。
不得向任何无关人员透露居住地址及内部情况。
离开别墅时,请确保门窗锁好,水电燃气关闭(冰箱除外)。
五、其他:
尊重彼此的生活习惯和私人时间,非必要不打扰。
如有矛盾,尽量冷静沟通解决。禁止在室内大声争吵、摔砸物品等过激行为。
本守则自双方签字之日起生效,如有未尽事宜或需调整,双方可协商补充。
(手写补充)冰箱下层左侧抽屉为乙方陆沉专属零食存放区(请勿存放需冷冻物品)。
陆沉的目光死死盯在最后那条手写补充上。
专属零食存放区?
江临给他划了块“自留地”?
呸呸呸,明明是同住,怎么弄的和他家似的?
他心里那点邪火莫名其妙地熄了一小簇,但嘴上依旧不饶人:“切!假好心!谁稀罕你那破抽屉!” 他把协议往桌上一拍,“看完了吧?全是霸王条款!老子不签!”
江临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目光平静地看着陆沉:“陆老师,这并非霸王条款,而是基于我们目前状况制定的、最基础的生活公约。目的是减少冲突,提高效率。如果你对具体条款有异议,我们可以逐条讨论修改。”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或者,陆老师有更好的建议,能保证我们在互不干扰、互不侵犯的前提下,完成导演要求的‘磨合期’?如果没有,那么遵守规则,是最简单有效的方式。”
陆沉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他能有什么建议?跟江临和平共处?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他只想把这破协议撕了扔江临脸上!
可是……违约金……王姐的咆哮……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胃痛加上憋屈,让他额角都冒出了细汗。
他看着江临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心里那股拧巴劲儿又上来了。凭什么他江临说什么就是什么?凭什么他要被他管着?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过桌上的签字笔,动作大得带倒了旁边的水杯。
水洒出来一小滩,迅速在桌布上晕开。
“签!我签!”陆沉几乎是吼出来的,看也不看,在那份协议“乙方”后面的空白处,力透纸背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陆沉”两个字写得张牙舞爪,像要挣脱纸面飞出来咬人。
签完,他把笔往桌上一扔,发出“啪嗒”一声响,然后“腾”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噪音。
“行了吧江老师?!满意了吧?!”他指着桌上那滩水渍和那份签了名的协议,眼神凶狠,“现在!老子要出去!这破地方闷得慌!不用送了!”
说完,他看也不看江临的反应,捂着隐隐作痛的胃,像阵风一样刮出了别墅大门,把门摔得震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