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萝倒吸一口凉气，她什么都没干就暴露了。


    “像少年。”皇甫影接着说道。


    小萝把吸上来的那口凉气呼了出去。她不懂男人和少年的区别，只觉得皇甫影在夸她年轻，一时间竟还有些高兴，笑道：“道友好，我叫小萝，小雁山原派弟子。”


    皇甫影放下左脚，用衣角快速擦了擦，拍着那位置说道：“过来坐。”


    那是连廊最后面的一排长椅，比其他位置略高些，人坐上去双腿悬空，像坐在不动的秋千上。小萝想了想，踮起脚坐了上去。


    皇甫影光明正大端详着她，小萝有些别扭，找了个话题：“我第一次来，什么都不知道，还请多多关照。”


    皇甫影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随便问，没有我不知道的。”


    皇甫影热情爽朗，小萝的紧张心情消散了许多，便问：“你师父为何说圣阳派和原派势不两立？”


    “那是我师父的气话。”皇甫影大笑，指着坐在最前排的一位红衣女子，“那就是我师父秋月真人，出了名的美人儿。”


    小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看见了秋月真人苗条挺拔的背影，红衣灵蛇髻，腰肢柔软纤细，发间戴着一只金簪。


    没等小萝继续问，皇甫影就接着说道：“我师父早就听说阳透道长英俊潇洒，上次八方来会，她特意提前来了东山，仔细打扮了一番去见阳透道长，可阳透道长一句话都不说，目光却一直在师父身上扫来扫去。我师父觉得被冒犯，二话不说，啪！给了阳透道长一巴掌，骂他臭不要脸。”


    小萝的脸皱成了一团，看了看右前方的秋月真人，恰好看见她侧头看向师父，似乎冷哼了一声，又转过了头。


    小萝又看了看左前方的师父，见他神色如常。


    “是不是有点误会？”小萝解释道，“我师父不是那样的人。”


    “可能是有点误会。”皇甫影摸摸下巴，语气像是在说陌生人的事，“阳透道长当时就被扇懵了，捂着脸怒气冲冲地解释‘谁不要脸了？我是想问你的衣服在哪买的！‘”


    皇甫影绘声绘色地重现阳透的动作和语气，小萝被逗笑了，她已经可以想象出来师父当时吃瘪的样子。


    皇甫影继续说着：“我师父听见这个解释更生气了，她是出了名的身材绝佳，美艳动人，又长了一个好脑子，只有她不喜欢的人，没有不喜欢她的人。可阳透道长居然只好奇她的衣服在哪儿买的。你说说这合适吗？简直岂有此理。”


    “不过……”皇甫影摸了摸下巴，看着秋月真人若有所思地说道，“师父看起来没有死心，特意叮嘱东方夫人让我们和你们原派坐在一起。等着吧，她不会放过阳透道长的。”


    小萝想起师父平时那副凶巴巴的样子，劝告道：“我师父他……也就那样，要不让秋月真人看看我师叔水云道长？他长得好，脾气好，人也不错，可会照顾人了。”


    虽然她没有直说师父的臭脾气，但也跟说了差不多。


    皇甫影想都没想就回道：“水云道长自然是不错，但不符合我师父的品味，她还是比较喜欢阳透道长那种英姿雄伟的。”


    小萝心里想笑，师父你终于赢了一次。


    忽然，赛场中央传来一阵紧密的锣鼓声，万众期待的八方来会开始了。


    东方夫人，那个白衣少年和一个高大的黑衣男人站在赛场中央的圆形擂台上。那黑衣男子率先开口，照例说些振奋人心的开场词。赛场广阔无比，黑衣男人用了些灵力。他声音浑厚有力，让人一听便知此人修为甚高。


    虽然入场时小萝见过东方夫人和那白衣少年，但对他们谈不上了解，那黑衣男人更是见都没见过，便向皇甫影打听了一下。


    皇甫影颇为震惊：“你连东山宗林宗主一家都不认识？”


    小萝干笑道：“那个黑衣人就是林宗主吗？”


    “没错。”皇甫影干脆指着那三人挨个介绍，“最高的那个黑衣男人就是东山宗宗主林渡，他身旁站着的是他的夫人，炼器师东方雅。你可别小看了东方夫人，她名下的炼器坊和灵器铺子可赚钱了。”


    擂台上，东方雅正在介绍着此次八方来会的斗法规则，中气十足，言行举止颇有大将风范。


    “还有最边上的那个少年，那是林宗主和东方夫人的独子，长得是真好看，就是身体不好，不常见人，也不爱说话，我对他了解不多。”


    小萝看着台上那个身形高挑的白衣少年，他看起来衣冠楚楚，气质出尘，但小萝心里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早上流原两派排成四队等候进入连廊。连廊里面虽然宽敞，但入口只能容下四人并肩进去。等小萝准备踏上台阶的时候，那少年突然出现，很没眼色地堵在旁边，她只好侧着身学螃蟹走路，十几层的楼梯，她的脸几乎是擦着那人的胸口过去的。


    “那他就是林少主喽。“小萝说道。


    皇甫影却摇了摇头：“东山宗没有子承父的说法，年过十七的林家直系子弟自主参加少主选拔，他今年才十六岁，目前东山宗的少主是林宗主的二侄子林沐阳，也就是等会儿主持八方来会的人。”


    家业太大也不好，做什么都要靠抢。


    “那他叫什么名字？”小萝问道。万一再碰上，总不能还称呼他“嗳，那个穿白衣服的”。


    皇甫影皱着眉想了想，说道：“他以前没名字，在家中排行第五，大家都叫他五公子。现在总听东方夫人叫他行儿，可能叫林五行吧。”


    林五行，好土好难听，但小萝没说出来。


    东方雅讲完规则后，林渡宣布斗法正式开始，他们脚下的圆形擂台自动向下降落，直到与地面齐平。


    不用皇甫影解释，小萝也知道这是一种机关术。


    小萝看着林渡一家向南面的连廊走来，最后一家人坐在了水云师叔左边不远处。他们身后坐着六男四女，都是林渡的侄子侄女。


    刚落座，林家五公子转头看向右后方，眼神搜寻了一阵，一名小厮突然走来为他系了一件披风，五公子才转过头去。


    “这么金贵。”小萝自言自语。


    虽然现在已是深秋，但今日烈阳高照，偶尔吹来几缕凉风很是惬意，实在用不着披风。


    皇甫影耳力好，听见了小萝的细语，向她解释道：“东方夫人爱子，养得仔细着呢。她和林宗主婚后三年才得了这个儿子，他出生的时候要了东方夫人半条命，幼时身体奇差，见风就倒，差点养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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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萝看着五公子坐得笔直的身影，心想他和“见风就倒”这个词似乎没关系。倒是师父曾经带回来的那个白衣少年真的是弱不禁风，也不知道那少年现在怎么样了。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多？”小萝笑道。


    皇甫影笑道：“我最喜欢打听。对了，关于林宗主一家，还有一件人尽皆知的逸事呢。”


    “快给我讲讲吧。”


    爱打听的人一般也喜欢往外讲。皇甫影来了精神，说道：“五公子一身病骨，东山宗的长老们认为他没有修道的天赋，纷纷劝告林宗主趁年轻再生一个。林宗主是多么倨傲的人，他自身天赋奇高，年少成名，不甘心自己只有一个拿不起剑的病弱儿子，早就想再生一个儿子了，只是他惧内，不敢说，便让长老们去和东方夫人提这事儿。”


    小萝看了看八尺有余，英武壮硕，坐下来像一座山的林渡林宗主，那张脸不怒自威，实在没法把他和“惧内”联系在一起。


    皇甫影继续说着：“东方夫人爽朗大气，是个体面人，但我估计他们不是第一次和东方夫人提起这事儿了。总之，那次东方夫人气得在东山宗大骂三天，谁也没放过，骂得长老们和林宗主再也不敢提了。”


    小萝不明白这些，问道：“东方夫人为什么骂他们？”


    皇甫影叹道：“东方夫人的意思是她要是再生一个身体康健的儿子，林宗主对待两个孩子肯定会厚此薄彼，她不想五公子因为身体不好受冷落。”


    小萝垂眸，她这三天在东山镇上听了几个民间流传的话本子，不想这修真界的大宗门也有这些家里长短的琐事。


    终究是人非神，免不了红尘嚣嚣。


    忽然，赛场内传来三声鼓响和一阵喝彩声，表示有人赢得了比赛。


    小萝既想看修士斗法，又想听皇甫影讲些宗门逸事，一个时辰下来，她只觉得眼睛不够使，耳朵也不够用。


    “皇甫姑娘，你什么时候上场？”小萝问道。


    她的水平自然是上不了场的，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连廊里。但皇甫影不一样，她的着装明显与其他圣阳派弟子不同，想必是一位厉害人物。


    皇甫影的目光绕过小萝，看向流派那边，面色平静道：“不急，我先观望观望。”


    小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问道：“你在等谁？”


    皇甫影一怔，随即挽起双臂，眼神凛冽地看向某处：“我在等那个千衡，上次八方来会我输给了他，这次我势必要赢回来。”


    小萝再次看向旁边的流派弟子，没好意思问谁是千衡。


    八岁到十八岁，她没有见过流派的人。今日流原两派一起进场，她对那些人也只是匆匆一瞥，名字和脸根本对不上。


    “那你要小心了。”小萝指着师兄们，“我那几个师兄都等着打败千衡，尤其是我那位大师兄朔一。”


    由于千衡在上届八方来会上拔得头筹，水云在阳透面前扬眉吐气，美美的嘚瑟了一番。这笔帐阳透算是记下了，原派弟子也记下了，只等着这次大展身手打败千衡，杀杀水云师叔的锐气。


    皇甫影顺着小萝指的方向看着坐在第一排的朔一，发现不认识，便问：“你那个朔一师兄很厉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