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之巅，他站在那里，遥远地迎见了一个少女飞奔向他的身影，像一个真正的飞下凡间的神女。楚衔越在谢温离开后每时每刻都过得极其煎熬，短短一刻钟，时间里他想过八百次破了云隐神山结界，直接冲进去！最坏的结果莫过于一个人与整个云隐神山敌对。按理说，他本不该这般鲁莽行事，可若是为了谢温，那又何妨呢？


    就在他八百零一次想要冲破神山结界的时候，他抬眼，望见天光下少女朝他而来的身影，楚衔越站得更直了。


    谢温没有丝毫犹豫地直至扑进楚衔越怀中，被他接了个满怀，雪山之巅上，楚衔越紧紧抱着从“天上”飞下来的谢温。


    他将她托在半空中，谢温的水粉色襦裙在飓风下迎风扬起，为金光灿灿的天际增添了抹不一样的色彩。


    谢温扬着手中的卷轴，对楚衔越道：“我没见到那位道长，也是传说中的我以前的师父，但是他留给了我一样东西，说里面都会有答案。”


    谢温说着这些话将卷轴给楚衔越看，楚衔越却一眼都没看，目光一直停留在谢温身上，谁知道在这短短一刻钟里，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如今谢温再次回到他身边。他有种珍视多年的宝贝，失而复得的感觉。


    楚衔越哪里顾得上看什么卷轴，眼里除了谢温之外，容不下其他，他蜻蜓点水般在她唇上点了点，谢温眯着眼往后稍稍退，笑意点点，“我们还是先看这个吧。”


    每每这个时候，晋华然都被两人当作不存在的空气人。即便他在楚衔越那儿的确不存在，谢温呢？谢温真当他死了？晋华然望着两人眼神淬了毒。不再像从前一样强撑起冷漠。他对谢温所剩无几的爱啊，慢慢在他都不知道的时候化为浓浓的恨，千倍万倍的放大，滔滔燃烧起来，几乎可以将整座苍漠雪山消融。


    只是，这恨意向来无人在意，只够将他自己燃烧。


    好说歹说，楚衔越终于放下谢温。谢温对楚衔越说，“这是一个记忆卷轴。神山里那位小道长说若是打开了一时半会儿就出不来了，必须走完所有卷轴中的记忆才能出来。你做好准备了吗？这似乎是一个法器，会把我们吸入法器之中，走过我师父所走过的所有回忆。”


    楚衔越沉着眸子，忽然问谢温，“如果他是你师父的话，那我呢？”


    因为“凭空出现”的一个老男人而痛失谢温师父的身份的楚衔越，此时貌似有些郁闷。


    谢温灿然一笑，“那你就不是我师父了啊。”


    楚衔越抬眼看着谢温明艳笑容，随后听见她脆生生道：“你不是我师父啊，你不是我夫君吗？”


    他表情有了微小的动容，像是干涸的河流突然春水涛涛翻涌起来，沿途的一路鲜花开尽，开到他的面容上，是一张再冰山的脸也藏不住的春。


    谢温这句话在他心间盘桓良久，余韵不绝。


    晋华然此时正木然地站在谢温身边。谢温说好话其实很难得，他忽然回想起来，谢温很久以前也对他说过好话的，她挡在她身前，对羞辱他的晋安旭说，“他是我朋友，任何人都不许这样对他。你也不行。”


    这句话久违地再次传入晋华然脑海中。令他短暂地恍惚一下。可惜现在再想起来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她的所用笑容，所有好言好语都不会在对他有了。


    晋华然却从不后悔，无论如何，谢温也阻挡不了他的复仇之路。再重来多少次，他还是会不遗余力地利用谢温。


    谢温再问了楚衔越一句，“准备好了吗？”


    她双手按着记忆卷轴，楚衔越的手无意识地搭在谢温手上，仿佛又生怕她会离开他，紧紧握住后，才回答：”准备好了。”


    楚衔越：“对了，你的那个师父叫什么名字。”


    “姜泊渔！”


    “你到底有完没完！”谢清词趴在酒桌上，喝得烂醉，手里拎着一瓶空酒瓶，猛地往地上砸去，这一动静，引起了整个酒楼的注目。


    谢温见到这个人的第一面，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她确信，眼前这人她是见过的，在梦里，在海中，她唤着这个人为“爹”！


    姜泊渔闻言起身，“我好言相劝，你若是不听，我也无能为力。说着他捞过桌上的长剑，转身离去留给谢清词一个背影。


    谢清词又气又愤恨，姜泊渔这个人还是那么傲慢自负！得知他的真实身世后，总是以一种慈悲的施舍的语气同他讲话，这是谢清词最受不了的。


    这时，谢清词身旁一位头戴斗笠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抬起头来，楚衔越忽然眉心微跳。他的父亲。楚衔越小时候不是没听说过，说这江湖之中，有三位响当当的人物，志同道合，一起走南闯北，在各处叱诧风云。被当时的人们合称为巫山三侠，因为当初三人就是在巫山结识的。


    只是如今没想到，三侠之中，除却楚衔越的父亲外，其余两人一个是谢温的父亲，一个是谢温的师父——姜泊渔。


    再要好的朋友也会相互摩擦碰撞的时候，谢清词大大咧咧，总是不着腔调，而姜泊渔生性自负，自小在人人羡艳的云隐神山长大，从出山以来未有遭逢对手，所到之处无往不利，自此造就了年少轻狂的他。


    而楚羽，在三人之中是最没什么存在感的，他话少，惯于沉默，却也是三人之中最沉稳稳重的那个，做任何事情都踏踏实实。此时他抬起头来，对谢清词道：“你就别同姜兄计较了，他什么时候不是这副样子。你的族人的事情，还是你自己说了算。你也说了，这关系到你的族人的生死存亡，更不能让旁人去做决定。无论你想做什么，我能帮的，会帮你。”


    谢清词深深叹了口气道：“老姜那个人。唉！是我的族人有危机，若是我们羽族人的秘密被暴露出来是绝对不会好过的。你也知道，我们羽族人是打开天命锁的最关键一环，若是封印冥域之地的天命锁再次被打开，那么人间确实又会陷入到千百年前那样的灭世危机。千百年前，封印冥域之地的天命锁初现原型，我们羽族人就被世人赶尽杀绝，经历了一次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你们人族为了彻底革除天命锁重新开启的威胁就对我们斩草除根，未有留情。


    好在那时候，我们几个祖先带着几个族人逃离，寻了一处远离人族的地方存活了下来。如此，羽族人的血脉才放能延续至今。我们生活在世界的最边缘——所有无人之地我们都居住过，是你们将我们驱赶到那种地方的。我们住过黑水湖，断桥野，栖魂洞……那些都是什么地方，孤魂野鬼托生的地方。我们根本不敢靠近任何资源好一点的地段，生怕那里有人族在。生怕被人族看见从我们头上垂下来的白发，生怕人族发现至今还有羽族人存活于世。


    我因为修炼天赋好，是我们族中唯一能用法术将白发掩盖住的羽族人。我才得以有机会出了那不见天日之地，不用再像之老鼠一样躲躲藏藏，日日惶惶不安。


    可是，刚才你也听见了，我不过只是提出想要为我们族人寻找一个好去处，一个不用再同恶鬼邪物争夺资源和地盘的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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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再用用不见天日至少能过上正常百姓的日子的好去处。可是你听听姜泊渔他刚刚说得什么话？


    说羽族人有我这样一个祸害跑出来了就够了，说你们羽族人就该待在那种地方，永远别出来。说，有时候真觉得羽族人确实该死。你们有着能灭世的不详血脉，难道不应该老实一点吗？能活着就不错了，还肖想更好的？有这时间还不若想着怎么才能让你的族人能够苟活的更久一些。别到时候，什么都没了。”


    “你说，我的族人从头到尾都做错了什么？明明什么也没做错。”谢清词借着酒意，胡乱指着姜泊渔离去的背影骂，“这个狼心狗肺的，当初是我看错他了。还傻乎乎把他当兄弟，结果，他得知我的真实身世后，就没正眼看过我。他就是瞧不上羽族人！他不帮着我就算了，还如此嘲弄我。我的族人已经很苦了。”


    谢清词对姜泊渔和楚羽说过，他这一生最大的抱负就是能为他的族人寻得一处桃花源，在那里，他的族人能够与世隔绝，得到良田美宅，过着世人所不知道的安宁日子。再也不用为资源发愁，再也不会被野鬼和邪物四处驱赶，四处搬迁，再也不会日日因为惧怕被人族发现而惶恐不安。


    楚羽道：“若是真的能寻到那种地方，我定会告诉你的！”


    谢清词望着楚羽，又重重叹了口气，他明白，楚羽只是在宽慰他，要找到这样一处地方，何其困难。也许姜泊渔说得才是现实。


    但谢清词却仍不甘于此。羽族人真的苦了太久了。如此整日东躲西藏地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楚衔越和谢温此时此刻，变作同晋华然一样的半透明魂魄，看着记忆卷轴中出现的一幕幕。只有楚衔越知道，后来，是他父亲，楚羽亲手将这些所有残存下来的羽族人永生永世地钉在了无妄海中。永生永世不得翻身，遭受无穷无尽的折磨和痛苦。


    此刻，谢温置身事外，却仿佛又置身事内。当她再次看到这个她在梦中唤作父亲的人时，她忍不住浑身发软，打颤。逃不掉了。她意识到某种已然确信的事实。若她不是羽族人，又为何在梦中要称一个羽族人为父亲。谢温全身被冷汗浸湿了。这时候楚衔越叫了她一声。


    “谢温。”


    谢温听见楚衔越的声音，回头的那一瞬间，一个男人挥着拳头迎过来，谢温根本来不及躲闪，瞪着眼看清了那个人，是谢清词。


    楚衔越试图替谢温挡下一拳，可手和身影却穿透了谢温，两个人影交叠在了一起，现在谢温和楚衔越在这记忆卷轴里状态就如晋华然一样。不同的是晋华然除却谢温外无人能看见。晋华然仍是默默地旁观着。


    而谢温眼睁睁看着楚衔越和冲过来的谢清词瞬间穿透她，就像是晋华然站在落叶纷飞中，仍由落叶一片片将他穿透一样。这种不实的感受，让谢温终于涌起对这个记忆卷轴的恐惧。它把进入这个卷轴的人，都变作了半透明的魂。


    楚衔越飞扑向谢温，却扑了个空，他心也像是空了一半，他抓不住她，好像是随时要失去她了。这让楚衔越升起一种不安和恐惧。


    “姜泊渔！”


    谢温转身，看见谢清词一拳揍在姜泊渔身上，姜泊渔捂着脸趔趄一下，用灵力堪堪稳住身形。


    “你找死是不是？那件事情是不是你说出去的？除了你还会又谁？我们族人的秘密我只同你和阿楚说过！除了你谁还会宣扬出去！你从来都厌恶我的族人是吧？你巴不得但我们灭族？你早就看我不爽了？是不是！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