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漌从众人口中得知，在他外出的一周内，小麦谷粒迅速膨大成熟。


    其他研究项目包括但不限于辣椒番茄等，都挂上了果。


    不过那些似乎成熟的要慢些，现在都还是青色冒尖的小果。


    他们都在日日念着严漌回来，好去加深学习。可惜昨天严漌才回来，就落了大雨，大家忙着救果都没空来找他。


    今天一早大丰收，刘庚一等人忙带着一部分上门来找严漌。他们只收割了一半不到，大部分还都留在田里等着严漌去看。


    严漌一听，慌忙回房间批了件衣服，踩着拖鞋，就跟着众人风风火火走了。


    等到田里一看，确实没错，就是他那日来的那块三号试验田。


    这麦谷也正常。


    可他看着众人的欢喜，心中莫名惴惴不安，仿佛世界昏天黑地的。


    天空旋转，变成了地面。


    刘庚一等人的脸从下至上，笑也变成了惊恐，这是严漌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严漌一头栽在了田里。


    等他醒来时，周边围了一圈人，黄笑笑、齐明珠、杨天鑫甚至齐怀英都来了。


    严漌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杨天鑫一脸关怀地上前，假心假意地搀扶着他。


    严漌脸色苍白，面带不悦地拂开了杨天鑫的手。杨天鑫面色冷了一刻，眼带恶毒，随即又春风带笑似地关心起严漌来。


    齐怀英看见这一幕，依旧是面带微笑，却不见几分真心。身旁，齐明珠用胳膊肘顶了顶女儿的腹部。


    齐怀英方才款款上前，挤开了杨天鑫，坐在了病床前的椅子上，声音语调弯弯柔柔的，像带着倒刺般勾进杨天鑫的心里。


    “哟，醒了啊严漌？可没事吧？”


    “您现在可是基地里的大功臣、大红人，可不能叫您‘香消玉殒’啊！是不是我们对您关照不周啊？”


    齐怀英轻抚着严漌的手，两人都忍着不适没躲开触碰的手，面色都不太美妙。


    这一幕把齐明珠看乐了，却像针似的刺进杨天鑫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原来！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怪不得...好你个严漌，你给我等着！”


    杨天鑫怨恨极了，面上表情快要变形，仅能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齐怀英刚刚那一番话，重音独独放在了“我们”两个字上。可严漌隶属农业部，齐怀英负责管理安全部，两人在工作上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那这个“我们”，暗指的是谁，又在酸溜溜地挑衅谁，便是很值得考究的。


    “噔噔噔”的脚步声响起，轻快匆忙，宋知穿着白大褂出现了。


    她听说有人带着个黄头发的漂亮小姑娘来了医院，一想便猜是黄笑笑来了，担心黄笑笑生病，于是慌忙找了来。


    没想到，黄笑笑倒是水灵灵地站着，严漌躺在床上，脸色扭曲难看，红白交加。


    她还没见过这么丑的严漌。


    见生病的不是黄笑笑，宋知心情放松了下来，竟然只是同众人问了句好，然后就试图“哄骗”黄笑笑陪她去吃午饭，美名其曰不能饿着孩子。


    说什么，都是她自己做的，营养又健康，美味极了。


    其实宋知今天根本什么都没做。


    严漌躺在床上，脸都差点气歪了。


    他今天这个脾气爆啊，刚回来就加班，莫名其妙晕倒，醒来就看见最不想看见的人，还要陪齐怀英演戏，黄笑笑还站得老远，都不知道上来关心他。现在好了，身体一差，马上收养黄笑笑的下家就来了！


    问题是，黄笑笑还很喜欢她...


    何等的悲愤交加。


    “宋知，你去帮严漌看看吧，他好像生病了。”


    黄笑笑拉着宋知的手，语气娇滴滴的，让人没有办法拒绝。


    所谓现学现用，她模仿了一下刚刚齐怀英的表演。


    宋知来得晚，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可黄笑笑这一副样子，却让在座的众人有些毛骨悚然。


    于是宋知走上前去，齐怀英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没想到黄笑笑大魔王还有这副面孔，随即给宋知让了座位。


    宋知随意探查了几下，严漌不是分配到她收下的病人，大致看看，死不了就行了。


    她要把萌萌的黄笑笑拐走嘻嘻嘻！


    严漌却感动极了，还是黄笑笑心里有他啊。宋知的敷衍，黄笑笑看不明白，众人却看得清楚。


    宋知摆明了的心里没有严漌，只有黄笑笑。


    “放心吧，笑笑。严漌很好，睡一觉就好了。你跟我去吃饭呀~吃完严漌就好了。”


    黄笑笑探头看了一眼严漌，严漌只能对着黄笑笑微笑点头示意自己很好。


    他表面温和地笑着，其实内心在流泪流血，哪有宋知这种“人贩子”当着大人的面当场“拐卖”的。


    可严漌还不能说什么，总不能真的让黄笑笑在这里饿着陪他吧？


    宋知温婉地笑着，一脸期待和胜券在握的样子。


    而黄笑笑却松开了她的手，走上前去，爬到病床上伸手贴住了严漌的额头。


    众人一脸愕然地看着这一幕，严漌却不自觉地闭上了双眼。


    他感受到一阵清凉，好似一条溪流从黄笑笑手中流淌出来，穿过他的额头，在身体四处运转起来。


    黄笑笑感受了一会，就收起了手，那阵清凉依旧在严漌体内传递着。


    严漌只是最近去污染区勤了些，在污染区待得久了点而已，人类的身体难免遭受些侵蚀，他还是过于脆弱了。


    黄笑笑借助自己对严漌的“污染”洗去吞噬了其他污染。


    严漌忽地生出些困顿，沉沉睡去。


    待他醒来时，天色渐晚，而身旁竟无一人守候。


    一直都是这样，从来都是这样。他有用时，众人就围着他，拥着他。他没用时，就和现在一样。


    严漌看着窗外的夕阳，生起为自己惋惜的心态来，然而他并不觉得难过，只觉得身子有点沉重。


    被子里鼓鼓囊囊的，还睡了一个黄笑笑。


    掀开被子，是熟悉的四仰八叉。


    严漌抹去心头不切实际的忧愁，他还得好好上班给黄笑笑挣口粮。半大孩子，吃穷小子，这黄笑笑饭量快抵得上他了。


    上周在外边的时候，黄笑笑造得那个猛啊，幸好自己留了一手，早有准备。


    想到中午黄笑笑也许大吃了宋知一笔，严漌就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严漌撸着黄笑笑的脑壳，体会到了原始的快乐，机械重复的无意义动作，慰藉心灵创伤。


    “咔”


    黄笑笑大咬一口在脑袋上作乱的手。


    严漌假装正经：“到点了，别睡了，该起床吃饭了。”


    收回手，牙印端正清晰，看来宋知上次检查得不错，黄笑笑牙口的确很好。


    黄笑笑顺着严漌的身体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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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人肉靠垫里继续沉睡。


    严漌抱着孩子，内心十分满足。


    瞧瞧，这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个黄笑笑，她虽然有时候挺没良心的，可她不会离开我。


    众人下班来送饭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严漌“奶孩子”的一幕。


    严漌有点害羞，但依旧强装镇定。


    怎么了？带孩子没见过吗？


    黄笑笑睡得满脸口水，蹭了不少在严漌衣服上，湿漉漉的一大片。


    宋知把黄笑笑提溜了起来，还在拉丝。


    众人一脸嫌弃地看着严漌，却认真地给黄笑笑擦拭着脸上的口水。


    严漌：“？流口水的又不是我，干嘛这样看着我。”


    众人：“你带着黄笑笑，你不能仔细点照顾孩子吗？”


    严漌：“我是病人，我还在生病！她睡着了，我也睡着了！”


    众人一脸鄙夷。


    恰逢严漌的主治医师来查房，瘦削的中年女人，戴着副方型窄框眼镜，不耐烦地看了众人一眼，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扒拉一番严漌后开口：“醒了？醒了就出院吧。”


    几脸懵圈，宋知试探性地开口：“贺主任，他就能出院了？”


    “可以，怎么不可以，身体好得很！别一点小问题就送来，还占医院的单人病房。小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多忙...”


    贺医生的抱怨，已经没人在意，也没人听得进去。


    齐怀英刺着嗓子开口：“哎呦，可惜了，我还以为你没几天好活了。”


    宋知：“啊？齐部长，你们不是那种关系吗？”


    齐怀英：“......”


    严漌两眼一闭，权当听不见这些喧嚣。


    宋知，是给黄笑笑带的饭。下午工作忙，她没时间照料黄笑笑，再加上黄笑笑说要去看严漌，她就把人送了回去。


    齐怀英，理论上是给黄笑笑和严漌送的饭。大晚上的，让六十多岁的齐明珠女士来回奔波也不太好。齐怀英，“替母从军”，揽下了送饭的职责。


    杨天鑫，原本安排了秘书来送饭，不过路上被齐怀英拦截下来，把人关在了门外。


    最后，还有一份医院的病号餐。


    可这些饭，最后都堆在了黄笑笑身边，让黄笑笑吃。


    美名其曰，严漌大病刚愈，一是要少吃点，二是别传染给黄笑笑了，两人得分开吃，三是黄笑笑还是个孩子，严漌你让让她。


    严漌认命，懒得辩驳，黄笑笑先吃就黄笑笑先吃呗，反正黄笑笑也是他养的，黄笑笑吃就是他吃。


    综上所述，他赢。


    自从有了黄笑笑，严漌已经学会自己骗自己，不管怎么样，都是他赢。


    严漌看了一眼菜色，宋知带来的，都是黄笑笑爱吃的，估计自己没份。齐怀英带来的，估摸着黄笑笑七，自己三吧。杨天鑫送的，自己不想吃，黄笑笑好像也不感兴趣。病号餐，四六分吧。还行，自己今天应该能吃饱。


    齐怀英见黄笑笑没动那份杨天鑫送来的饭，干脆就拿起来递给了严漌。谁料严漌摆摆手，说不吃。两人对上眼神，琢磨着不能浪费粮食，干脆让门口那位秘书给原模原样带了回去。


    秘书脸色便秘似的，咬咬牙还是离开了，一五一十地同杨天鑫报告了，没把人气个半死。


    严漌不吃，是因为他对杨天鑫有偏见。黄笑笑不吃，是因为她对于“自己吃自己”这件事情没什么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