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作品:《穿成女主后我连剧本都没看过

    一连下了几天暴雨,曲江里的水都要漫上岸了,正因如此,马车耽误了车程。


    就寝前,苏氏拉着季明月的手絮叨了半宿,无外乎是你哥哥不争气你可别学他这类话,那真叫一个语重心长、谆谆教诲、循循善诱。搁在现代,当个教导主任都绰绰有余,然而就是这样的唠叨,让季明月想到了自己的妈妈,或许这个年纪的女人都是这样吧?


    季明月有些伤感,苏氏不是书上冰冷的文字,也不是一串凌乱代码,她如此鲜活真实。她甩甩脑袋,告诫自己,假的,都是假的,这只是小说,自已不要付出太多感情。


    想到明天的相见,季明月难以入睡,赤着脚踩过西域绒毯,石榴红绡纱披帛缠着黄金臂钏叮当乱响,走至妆台前,菱花纹铜镜里映出她蹙起的远山眉,明明和现实中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可又觉得哪里不像了,可能是书中的季明月年纪更小吧,季明月用指尖蒯了一点胭脂在镜面乱画:“女配她……又会是什么模样?”


    然而这种愁思,不过睡了一夜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到了每天清晨梳妆打扮的时刻,奇迹月月再次上线,雁回指挥几个更小的婢子在她脸上涂涂抹抹,杏黄裙裾配上石榴红披帛,打扮出一个仙灵的小仙子。


    “我好看不?”季明月在胭脂花片上抿了抿唇,斜了一眼雁回。镜子里的季明月,朱唇皓齿,鬓发如云,一双眸子清透冷艳,眼尾天然晕开的淡红,倒比刻意涂抹的胭脂更鲜活。


    季明月伸手去抚发间刚簪好的粉色芍药与蓝绣球,露出脖颈下一截羊脂玉似的肌肤,步摇随着动作叮咚作响,晃碎了镜中那张兼具少女稚气与初熟风情的脸。


    雁回镇定点了点头,美是很美的,奈何脑子不好,迎个庶姐归家,欢欢喜喜地仿佛自己出嫁一般。


    就是自己出嫁,也不见得这般欢喜吧?


    几个家仆手脚麻利地爬上梯子,将灯笼里的蜡烛熄灭,晨雾还未散尽,季府西角偏门的青铜兽首衔环被叩响三声,朱漆斑驳的榆木门应声开启,季府两个早得了消息的粗使婆子引了路,走在最前的是一个娉婷袅娜的纤薄身影,由远及近,呵气如兰,似从画里走出来的谪仙。


    季明月睁大了眼睛,啊这——这是女配?长这么好看?那她是什么?陪衬嘛?


    这个小说作者瞎写什么,这种清冷大美人,肯定是女主才对啊,像自己这样长相妖媚的,才应该是女配好吧。


    季照微的身上笼着一层淡淡的微光,月白斗篷下裹着张素净鹅蛋脸,瓷白的肌肤恍若新雪覆霜,衬得右眼尾一粒朱砂痣愈发灼目,偏那眉眼又淡得似水墨洇染的山川。


    季照微目不斜跟着家仆走到正厅,屏风后,季父和夫人端坐在马蹄椅上,苏氏频频喝茶,掩饰着自己的焦急和不安。


    季照微身后跟着的老妪,捧着雕花木匣,匣中盛着野茶饼与亲自绣的云锦帕子,皆是按庶女归家礼备的薄礼,颤颤巍巍献到跟前。


    季明月眼神乱飞,一下注意到跟在季照微身后的少年,他不过十五六岁,身材瘦削,颀长如修竹,窄袖麻布圆领袍洗得泛白,仔细一看,肩肘处还缀着细密补丁,然而面如冷玉浸霜,眉似墨染剑锋,眸中野火灼灼,分明是粗布陋衣,偏催折满城春光。


    季明月敢保证,内娱的一众顶流加在一起,也比不上眼前少年的一根头发丝。


    【系统,你能不能看看我,是不是流鼻血了】


    【宿主,请不要总询问与任务无关的问题,如再问询,系统不再回应】


    【系统,这看着就是个穷小子,难道是要走黑化路线的男配?】


    【宿主,目前小说主线并未偏离,请继续完成任务】


    淦!垃圾系统!只知道自动回复!


    季照微伏身行三叩九拜大礼,“女儿拜见父亲、母亲。”她嗓音清泠,说不出的好听。


    季父握茶盏的手陡然一颤,此刻老泪纵横,这大女儿,长得和她早逝的母亲如此相似啊,亏待她母女多年,于心难安啊。


    “幼微,快起来!”季父使了个颜色,苏氏立刻虚扶了一把季照微,顺势把一块翠玉手镯推到她手腕上。


    季照微看着苍老的父亲,想起早逝的亲娘,再看看这陌生而华丽的宅邸,终究耐不住,拿起手绢轻声啜泣起来。


    廊下偷觑的仆妇们表面是在扫地,实则一个个攥紧了扫帚,竖起了耳朵,洒扫丫鬟凑耳私语:“生得这一副好容貌,哭起来梨花带雨,我要是郎君,心都碎了。”


    何止是郎君心碎啊,季明月的心也碎了啊,这么个玻璃似的大美人,怎么忍心让她在外漂泊那么多年,还有这俊美的少年,早就该一起接回来了啊!


    “见过月娘。”季照微止住抽泣,对着季明月屈膝行礼。


    季明月忙不迭又将她搀扶起来,说了点漂亮场面话:“你是我姊姊,这声娘子倒是把我们叫生分了,自打听说你要回来,我每天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这天仙般的姊姊盼回来了。”


    英娘站在一旁梗着脖子涨红了脸,骄傲得像只大公鸡,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仿佛季明月的这番话是她教授的。


    不过,季明月忽觉后颈一凉,似有锋芒在背,蓦然回首,那少年目光如同淬了毒的箭,死死盯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季明月喉头不自觉一滚,心道,好家伙,这敌意都快漫出来了……


    苏氏温和道:“今个不巧,玉郎现下寄居扬州私塾苦读,半年才回来一次,不过,往后总能见上的。”说罢,简单询问了些问题,亲自领了季照微前往住处。


    晨光初染季府,苏氏曳着墨绿襦裙行在前头,季明月与季照微跟在后面,屏气听着老婢的介绍,穿过假山园林,两株百年石榴树虬枝交叠,猩红花簇似火浣纱垂落,仿佛一团火烧了起来。


    隐没在仆人里的少年落后半步,依然出挑显眼,肩背如松柏挺拔,走路一丁点声响也没有。一阵风忽然卷着榴瓣扑簌簌坠落,少年抬臂拂开额前碎发,季明月瞥见他低垂的睫毛,忽觉掌心沁汗,心跳如擂鼓,顿时心虚起来。


    不怪她,要怪就怪那少年的模样太俊俏。


    【系统,这个骚年看季照微的眼神,好深情哦,我看金子也是这样吗】


    系统:【……你看肉包子是这样】


    “明月!下午我们去慈恩寺看胡旋舞去,你总说看腻了波斯马球,这会带你看个新鲜的,舞娘长得比你还妖妖调调的!”粗犷女声从高墙外传来,一颗青石榴划过天空越过高墙砸在青草地上,滚了几圈落在季明月裙裾边。


    空气突然都安静了。


    完了完了,季明月忘记了,和凌家的六姑娘约好了今日相会,两人先在花园交头。


    听到此声,已转过影壁的苏氏,黑着脸又折了回来。


    长安呈现东贵西富、北室南虚的特点,平康坊、宣阳坊、亲仁坊三大内殿皆在城东北部,季府坐落在朱雀大街东侧,旁边紧挨着长安富商凌氏。


    季明月刚穿书进来就和凌绿珠看对眼了,绿珠的娘亲原先是个通房,生了孩子后才被抬成妾,后来病故,凌夫人也不怎么上心,时间一长,凌绿珠成了和季明月一样逗猫遛狗、游手好闲的野孩子。


    季明月忙提裙追赶,摇着苏氏的胳膊来回晃,撒娇道:“哎呀娘亲,您听我解释——”


    苏氏挑眉不语,等着她编谎话,季明月支支吾吾半晌没想出个理由,涨红了脸:“我不去了……”


    不争气啊,苏氏面上和蔼可亲,背地里一口银牙要咬碎了,那么多名门贵女她一个不结交,成天跟着凌家的野丫头鬼混,成何体统!


    英娘赶紧打岔解围,递上名册:“夫人,前头就是栖星阁了,这一众洒扫婆子等着呢,咱们先安顿好微姑娘再……”


    苏氏低声呵斥道:“看来她是昨天没跪够!今晚继续跪两个时辰!任何人不许给她送饭!”


    季明月:【我可以骂人嘛我现在嘴好脏想文明输出】


    苏氏大手一挥,接过名册,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势扫视众仆,定睛一瞧——怎么混了一个小子,还生的这么俊俏?


    季照微跪下:“母亲请恕罪,他叫李拾柳——”她咬咬唇,“幼微两岁时,乳母从后山柳树下拾来的,瞧他可怜便留下了,平日做些挑水劈柴的粗活,我与他一同长大,情同姐弟,如今乳母已逝,拾柳孤苦无依,还望母亲垂帘,赏他口饭吃……”说完又是一阵泣涕涟涟。


    “噗嗤。”季明月不合时宜得笑了,拾柳?那不就是石榴嘛?哈哈哈哈哈哈怎么会有人叫石榴这么搞笑咧。


    苏氏瞪了女儿一眼,漫不经心问道:“识字不?多大了?”少年身量窜得急,似雨后春笋节节拔高,但只长骨头不长肉,单薄得像张拉满的弓,怎么看都不似习武的料。


    季照微连忙点头:“识的,平时还能帮庄子里的佃户写春联,十五岁了。”


    “哦,比明丫头还长一岁……那先去私塾做点粗活吧,等玉郎打扬州回来,再当个陪读。”英娘心领神会,夫人表面是给足了微姑娘面子,可实际上玉郎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呢!


    苏氏向来要显示自己与小家碧玉之别,又道:“名字不好听,改叫砚舟吧。《拾得古砚》言:落砚似流泉,暗含文人风骨,舟行水上,既需顺势而为,又需掌舵者的谋略。”


    季照微做足礼数,感恩戴德,又是一阵跪。


    等季照微安置稳妥后,季明月开始了复盘工作:季照微对小石榴颇为怜惜,不顾闲言碎语也要带进府内,而小石榴对她的爱慕,溢于言表。好一对狗男女,啊不是,好姐弟!而且这拾柳身份低微,定是男配无疑,现在就等男主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