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作品:《穿成女主后我连剧本都没看过

    佛堂内乱作一团,女眷们尖叫着四散奔逃。供桌上的金箔莲花的灯都被撞翻,烛火“嗤”地引燃经幡,火舌卷着黑烟舔舐房梁,将佛像慈悲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


    草堂寺外,留步于寺外的家丁护卫全部中了迷香,倒成一片,那一株百年菩提被撞得枝叶零落,系在枝干上的红绸带散落一地。


    无论怎么叫喊,寺外无一人反应。贵妇们瑟瑟发抖蜷缩在供桌下,你挨我挤,昂贵的头面缠在了一起,珍珠玛瑙哗啦啦掉进香灰里,哪还有半分体面。


    “明月!快到阿娘这里来!”苏氏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却被英娘死死拽住衣袖。


    祖母厉声呵斥:“闭嘴,你想把毒箭都引过来吗?”


    季明月顾不得膝盖磨破的疼痛,脑中飞速盘算:草堂寺四面环山,殿高十余丈,门窗紧闭,箭矢必是从高处窗隙射入——贴近窗棂反倒安全!


    这般想着,季明月根本不顾形象,猛往侧身一滚。


    “嗖!嗖!嗖!”


    三支毒箭从不同方向射来,直取她咽喉、心口和腰腹。


    季明月瞳孔骤缩,先是偏了脖子,第一支箭擦着她的脖颈划过,带出一线血痕。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在空中打了个滚,第二支箭被她扬起的披帛稍稍挡偏,“砰”地斜钉入地面。第三支箭看似避无可避,季明月借着原身柔韧,贴着木门来了个利落劈叉,箭矢钉入她两腿间的木板,尾羽犹自震颤。


    “还有完没完了!”虽然没挨上箭,可在这粗砺的地上翻滚躲避,膝盖早已磨得皮开肉绽,火辣辣的疼直钻心尖。更别提方才一个侧滚,胳膊肘正巧撞上翻倒的烛台,铜铸的棱角硬生生刮去一层皮肉,此刻鲜血淋漓,疼得她眼前发黑。


    她低头瞥了一眼,衣袖被血浸透,黏糊糊地贴在伤口上,稍微一动便撕扯着疼。季明月倒抽一口凉气,却不敢停下动作。刺客的箭矢仍在破空而来,她只能强忍剧痛,继续在这冰冷的地面上翻滚躲避。


    “刺客是冲她来的!”郑夫人突然尖声喊道,肥胖的手指直指季明月。她方才还吓得瘫软如泥,此刻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拽住季明月的衣裳,猛地将她往外一推,“快把她推出去!别连累我们!”


    崔夫人也反应过来,凤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她本就躲在季明月身侧,此时毫不犹豫地抬袖一拂,暗劲送出,将季明月推向草堂寺中央的空地——那里无遮无拦,正是刺客最易得手的位置。


    “你们——”季明月被狠狠推到地上,衣袖蹭过燃烧的经幡,瞬间燎起几点火星,她手忙脚乱拍灭火苗,气得胸口发闷,这几毒箭没要了她命,反倒要被这群蛇蝎心肠的女人害死。


    眼下她孤身一人暴露在佛堂中央,四周空荡无遮,活像个活靶子。季明月咬紧牙关,冷汗涟涟,这下怕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系统,我是不是你见过最废柴的女主】


    系统:【目前来看,也不算是,你刚才的侧滚评分达到B ,仅次于专业杂耍艺人】


    季明月笑了:【别小看人,我才不会死的,我要使用剧情编辑器】


    【宿主,友情提示,使用编辑器跳过此段剧情,任务就失败,此任务失败,我依旧会将你的数据抹除】


    得,她横竖都得死是吧,人在无语至极的时候真的会笑出声。


    窗外忽然没了动静,季明月勉强趴着抬起头来,朝着苏氏宽慰道:“阿娘我没事,你别乱动。”话音刚落,季明月头皮一阵发麻,闪着寒光的箭镞朝着自己飞旋而来,刺客见季明月行动灵活,几次没有伤到,恼羞成怒,干脆拉满弓,万箭齐发,恨不得将季明月射穿成刺猬。


    电光火石间,一道靛青色身影飞掠而至。李砚舟纵身扑来,长剑横扫,劈落数箭,却来不及拦下最后一支,他毫不犹豫地旋身,以背为盾,准备硬生生替季明月挡下这一箭。


    说时迟那时快,躲在金佛后的季照微,竟在众人未及反应时闪至李砚舟身后,一支从暗处射来的冷箭,原本瞄准的是李砚舟的后心,却被她挡下!


    “啊——”


    箭镞穿透衣袖,深深扎入季照微的胸腔。她闷哼一声,踉跄半步,月白色的裙衫瞬间被鲜血浸透,宛如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季照微成功为李砚舟挡箭,积分加30,当前宿主总积分100分】


    季明月彻底呆住,这就完成任务了?


    刺客再也没了动静,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郑临霜第一个冲过来查看季照微的伤口,她看着季照微苍白如纸的脸,看着她因疼痛而微微颤抖的唇,看着她缓缓抬眸,与李砚舟四目相对时那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阿姊!”李砚舟终于回神,冲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季照微。


    季照微却轻轻推开她,染血的手指攥住李砚舟的衣袖,气若游丝道:“你们没事吧……”


    话音未落,她已软软倒下。


    季明月失魂落魄站在栖星阁外。


    阁内灯火通明,长安城最好的郎中几乎全被召来了,一盆一盆血水从她眼前端过,触目惊心的红。而她什么也做不了,浑身止不住发抖,不听安慰自己,季照微一定会没事的,她有剧情编辑器,可以扭转剧情……


    “真是一群废物,上个香也护不住!微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难逃一死!”季宸暴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字字如刀,分明是对着家丁训斥,却刀刀剜在苏氏心上。


    只听苏氏声音虚弱,仿佛万念俱灰的:“郎君莫气坏了身子,大夫说了,人暂无大碍。郎君只顾着大姑娘,可曾想过外面还站了个小的。”


    雁回小声劝道:“月娘,咱先回去吧,别在这添乱了。”说完拽了拽季明月的胳膊,一阵吃痛,见季明月眼泪便簌簌滚下来了。


    季宸的声音陡然拔高,也不在乎季明月是否听到:“夫人倒是给我生了省心的一大一小!季玄晖在扬州每月挥霍数百贯,季家家底都要给他败尽了,他念出什么狗屁名堂没有?前些日子,还将中书舍人亲侄子打了,我如今上朝,受人家好一般奚落,还要低三下四赔礼道歉……”


    苏氏冷冷道:“季郎读书何曾用了季家的钱,那都是我的嫁妆,我的体己钱,全用来补贴你们季府上下了!季郎打人,也是那竖子先出言不逊!”


    英娘随苏氏一同立于床前,指尖气得发颤,她是苏氏从娘家带来的旧仆,最清楚这些年夫人如何殚精竭虑。


    当初苏氏便门不当户不对地下嫁了,操劳数年,呕心沥血,大到田庄铺面打理、置办良田家产,小到笔墨纸砚、汤药衣履,哪件不要贴补。为送季郎进国子监博士的私塾,苏氏托舅爷周转几道关系,求了多少人情,白花花的银子,像拨进无底洞般。


    “夫人管的账,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罢!”季宸尤不解气:“月娘给你教成什么样了?骄纵蛮横,任性放恣,目无尊长,整天跟着凌家的游街串巷。前几日还绑了个漂亮小子到院里,好吃好喝供着,你们当瞒得住我吗?没人家公主命,还学着人家养面首——下贱!如今也不知在外头惹了什么祸,连累这许多人受灾。”


    “敢问郎君,月娘是我一人生一人养吗?郎君说她目无尊长,我倒请问了,郎君倒是孝顺,婆母不许,郎君不是照样纳了乔氏!我孩儿清清白白,竟被亲父如此诋毁。这日子——不过也罢!”苏氏心寒到了极致,拂袖而去。


    季明月踉跄着推开房门,一头栽进锦被堆叠的绣床,抓起锦被蒙住头,丝缎冰凉地贴在滚烫的脸颊上。外头更漏声声,伴着秋虫时断时续的鸣叫,愈发显得寂寥。


    她没法不与苏氏共情。


    那些被典当的鎏金头面、变卖的蜀锦嫁衣,化作季宸官场打点的贽敬、季玄晖书院的束脩。多少个更深漏尽的夜晚,她将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在入不敷出的账目里,挤出体面的数字。


    错付一腔痴心,熬干半盏油灯。


    “小满……”正想着,苏氏施施然进来,她带来了金创药,换了副和善的面容唤她的乳名,仿佛方才与季宸的争吵从没有发生过。


    苏氏坐在床沿,手指拂开季明月汗湿的额发,柔声细语掀开她的衣袖:“来给娘看看,今天伤了哪里。”


    药膏的清苦味在帐中弥漫,苏氏指尖的温度透过伤口传来,烫得她眼眶发热。


    季明月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感动,扑进苏氏怀里哭了起来。


    “小满别怕,今日已经报了官,想必没多久就能把刺客找出来了……”苏氏只当季明月害怕,柔声拍肩哄着。


    季明月泪眼朦胧道:“那阿娘还要将我许配出去嘛,今天那些贵妇们,危难之际一个个将我推出去——”


    “不嫁了不嫁了,如此自私之人,你嫁过去了也是羊入虎口,被她们吃得骨头也不剩。阿娘愿意养你一辈子。”苏氏也垂了泪,语气更加温柔,“你生于小满日,麦穗初齐,桑叶正肥,兆五谷丰登之象。可满招损,谦受益。我便给你取名小满,小满即安,知足常乐。我的阿女,阿娘不求你显达富贵,只愿你一世平安喜乐。


    母女俩相拥着,仿佛互相取暖。


    良久,苏氏站了起来,环顾四周,见桌上插着一大瓶金桂,蹙眉道:“我记得前些日子,你赶走了院子里一个丫鬟,叫作桂枝,是陈大次女。跟阿娘说说,怎么个缘故?”


    季明月想了想——哦,她刚才进来那阵子,院子里确实有这么个人,平日爱嚼舌根,手脚还不干净,被雁回逮了个正着。“她呀,整天和丫鬟们打听我哥的起居喜好,还顺了我一副金钗,我念在陈大是府里老人,才没揭穿。”


    季明月一点就透,“阿娘莫非怀疑陈大?这不可能吧。”


    “就怕背后还有人参与——洒扫丫头,哪来的胆子惦记主子。李砚舟呢?”


    季明月垂下头:“微娘高烧不退,大夫说,《本草拾遗》记载:寒髓玉芝,生昆仑之阴,得月华而孕,主治热毒入髓,对发热有奇效。李砚舟找去了呗。”


    苏氏轻哼:“当真姐弟情深……我看那小子身手矫健,有点本事,我倒是可以为他聘一位金吾卫进府教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