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雪线

作品:《雪线以上在逃春山

    李今晏看着他用衣角用力擦了擦耳机孔,接过来塞上。


    耳中忽有笛声飘来,像根银丝线穿透嘈杂人声。那是带着毛刺的、清凌凌的音——像用竹尖刮开山雾,又像赤脚踩过溪涧的鹅卵石。


    李今晏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似乎已经想好下一站要去哪里了……


    一曲闭,李今晏取下耳机,对上他期待的眼神。她扬起大大微笑:“我决定去贵州玩了,因为你超级好听的笛音!”


    “真的?!”


    李今晏点头:“嗯!”


    杨亚沙嘴角先是抿成一条线,听到她的话后缓缓漾开,他眼睛弯起来,嘴角一点点上扬,露出两颗小小虎牙:“去贵州玩?因为我的笛音?”


    李今晏肯定道:“嗯啊!”


    “你你你,不是要去四川吗?”杨亚沙还是不敢相信。


    李今晏站起身拍拍他的肩:“和四川爱人错过喽,下次吧,这次和贵州有缘。”


    杨亚沙激动站起:“那你要去买票吗??可以和我一趟车!我是硬座,你买个软卧,睡一觉咱们就到凯里了。”


    他一站起,忽然比她高出一个头,“黔东南凯里?”李今晏退了一步,拉起登山包:“嗯啊可以,我现在就去人工窗口买,看能不能候补到。”


    “好好好,我在这里等你。”杨亚沙很开心,又交到一个朋友。


    下了二楼,李今晏收到两条消息。


    视角西南的摄影主编:【今晏,你这期的小故事怎么还没发?】


    【可爱.JPG】


    李今晏经常会在自己的公众号上放一些旅途趣事,闻代云就是去年在【今朝晏晏】上发现她的。


    【今朝晏晏】:马上马上!今天累了一天,晚上躺下好好写写。


    【闻代云】:好呀好呀!期待!恨不得你日更呢!没看到你的粉丝催更吗?


    【今朝晏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刚死里逃生,手还在,这下真得好好梳理一下。


    【今朝晏晏】:这期神木村徒步的照片可以全部卖给你!


    【闻代云】:欧耶!


    【闻代云】:等等??什么死里逃生??又发生什么事遇到什么人啦??


    遇到……唉算了。


    【今朝晏晏】: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其实李今晏最初的想法是想把自己滚落冷杉林那段写进去的,当时还拍了一张伊夏的照片也有这个意图。


    但今早的一段对话让她改变了主意。


    清晨不到六点,次仁就把儿子朗杰从被温暖窝里拉起来了,他自然对李今晏是怨气十足,一直到又在车上睡了两觉才好些。


    李今晏看他睡好了,主动跟他搭话:“六年级学习紧张吗?”


    朗杰圆滚结实,肤色深红,翘着二郎腿不答反问:“雪线上看得见山吗?”


    “???雪线?”


    此时车早已驶出神木上了高速,海拔渐高,李今晏偏头看去,他们与雪山的相对距离似乎拉远了些,但视野更开阔。可以看到连绵雪峰群,如同巨大的冰雪屏风,稳稳地镇守在神木山谷的后方。


    路边的五彩经幡在清冽干燥的春风中猎猎作响,声音格外清脆。有些在冬季风雪中破损的旧经幡,被新挂上的鲜艳布条取代。


    她想了想,说:“当然啦,现在不就是初春嘛,很多积雪开始渐渐融化,山体露出来,你就能看到山呀。”


    李今晏还想给他上上价值,抱起手:“你现在是祖国的花朵,以后更是自己的山。”


    朗杰看她一副‘大人’模样,大笑:“那你现在长大了,成为自己的山了吗?”


    李今晏脱口而出:“我成为了呀,我虽然赚的少,但是不伸手往家里要钱,走南闯北我都一个人,而且过得潇洒快活。”


    朗杰疑惑:“能赚钱就是山吗?”


    李今晏噎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现代社会就是这样,能赚钱在某种程度上你就是靠山,金钱就是权力,就是一切。但她又改口:“不完全吧,能赚钱只能说明你在某一方面展现出了优越的能力,更多的还是要看你解决问题的能力。”


    李今晏用胳膊肘抵抵他,说:“嘿,你妈妈次仁就是你的山呀,你看她又开客栈又给人治病赚钱,还要照顾你上学吃饭。”


    噢~某种程度上还是她的,还是好多驴友的摆渡人。


    ‘次仁’‘次仁’……


    李今晏默念这个名字,又忽然想起次仁在藏语里是长寿的意思,藏族里一般多用于男性,那老板娘是……


    脑子灵光一闪。


    她那会儿就知道这期该以谁为主角了。


    “哦~懂了。”朗杰偏过头去又问:“那你能解决问题吗?”


    “我……”


    李今晏突觉不对,眯起眼:“你刨根问底的,想问什么?”


    朗杰忽然捂着嘴偷笑起来:“这是这周的作文题目,我还没写呢。”


    李今晏咬牙:“……我锤你信不信??”


    小屁孩儿!李今晏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气,敢情朗杰是把她当素材提取机了……


    不过‘雪线以上再见山’这个点倒是很好,她可以再思索一下凑一期文章。


    李今晏走到人工窗口重新候补,但那时只有到贵阳的了,她想了想还是买下。


    重新安检完上来,李今晏买了些洗漱用品和小零食,回到座位时杨亚沙却不在,她只得一个人坐着。


    人脑放空的时候,潜意识就会冒出来打招呼。


    不知道陈梓川现在在干嘛呢?


    他一定很生气吧……


    他一定很生气。


    次仁让她快走,一定是因为陈梓川发现她是个大骗子,然后生气追来。


    李今晏咬着唇,心里五味杂陈。


    回来的杨亚沙打断了她的神游:“姐姐买好了吗?”


    他声音里上扬着喜悦,李今晏转头看到他双手端着一碗盒饭:“嗯,但我只候补到了去贵阳的,凯里我去不了啦,只能有缘再见。”


    “啊……”杨亚沙端着饭有些失落:“没事没事,贵阳也还是要去看看的,大城市嘛。”


    他又把盒饭认真递给她,有些不好意思:“给你买的,别嫌弃。”


    李今晏有些诧异,忽然收到陌生人的善意让她心底一暖。


    “啊不用不用,你自己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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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好意思,慌忙摆手:“你刚那碗泡面没吃饱吧?这个留给你吃,我中午吃了特别多,现在肚子还鼓鼓的呢。”


    杨亚沙依然端着,声音低落:“专门给你买的……”


    李今晏:“……”


    看他这撇着嘴的小表情,怎么还委屈上了?


    李今晏尬笑着,还是拒绝:“姐姐最近都没什么胃口,真的不想吃,谢谢你的好心。你多吃点才有力气继续表演呀。”


    李今晏尽力对他扯起一个微笑,杨亚沙实在没办法才不得不答应下来,自己默默掀开盖子猛猛炫。


    后来两人交换了名字,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聊了酸汤鱼的热辣,聊了银饰叮咚的苗侗血脉,聊了万家灯火的西江夜色,还聊了深山云雾中的生活史诗。


    最后困极了打哈欠时,杨亚沙眼里便浮起一层水雾,可那点亮色仍在,像是雾里的渔火,朦朦胧胧地晃。


    时间终于来到夜里十一点,车站冷清了不少,零星旅客散落在不锈钢长椅上,姿态各异。


    有人裹着民族风扎染披肩蜷缩而眠,头枕着鼓囊囊的行李包,像一只暂时栖息的鸟;有人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荧光映亮一张张或疲惫、或麻木、或带着归家期冀的脸。


    李今晏拍醒早已卧倒睡着的杨亚沙:“嘿,准备上车啦!”


    杨亚沙迷糊着醒来,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嗯?今晏姐……几点了?”


    李今晏背起登山包,指指前面稀稀拉拉开始排队的人:“十一点过啦,马上就要检票了。”


    普速列车提前15-20分钟检票是常态,这趟车又是从昆明开往沪市的长途绿皮,由于线路长、客流大,实际操作中往往提前更多。


    杨亚沙背好布包拉着蛇皮袋排在她旁边:“今晏姐,我的硬座在3车厢,你在哪里呀?”


    李今晏掏出打印好的蓝色纸质票:“我是硬卧,在12车。”


    本来她也想硬座的,但无奈自己的身体需要好好休息。


    “嗷……”杨亚沙沮丧:“隔得太远了。”


    李今晏哈哈一笑:“你还想找我聊啊,我可是口水都说干了呀。而且你看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早点休息吧。”


    李今晏那排效率更高,她往前走了好几步,跟杨亚沙渐渐拉开差距。杨亚沙站出队伍来,伸出头向她挥手:“那我们有缘再见呀!”


    李今晏检票通过,回过身来,隔着人群也招手:“有缘再见!”


    旅途中遇见的人就是这样,他们有时像沿途偶然掠过车窗的飞鸟,一瞬的剪影便印在记忆的天幕上。有时又像一颗石子投入心湖,涟漪扩散,改变了你对某地、某段旅程甚至你对自我的感知。


    她要去下一城了,要去遇见新的人。


    可走后的李今晏没发现,背后的杨亚沙嘴角渐渐垮下来抿成直线,脸上的清澈被阴沉的、与年龄外貌极不相符的冷漠和戾气取代。


    “喂。”


    杨亚沙接起电话:“嗯……是……贵阳……没上钩……不,家里有事。”


    他阴鸷地看了眼那抹亮黄背影,在手机备忘录上默默删掉一个代号:


    马尾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