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凯里
作品:《雪线以上在逃春山》 慢慢俯身靠近,陈梓川屏住呼吸,像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身体以厘米为单位的精度,极其缓慢地向下沉落。
鼻尖几乎要相触,唇与唇之间只隔着一层薄得几乎不存在的空气,温热而湿润。李今晏的气息如此清晰,带着睡眠的暖意,像无声的邀请。
陈梓川全身的感官都聚焦在那一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束缚。
但火车忽然一个踉跄,李今晏的唇就这么偏了。
陈梓川想再去亲,她又忽然翻了个身,面对隔板去了。
他微叹口气。
冷静两秒,陈梓川伸出食指和拇指,缓缓朝着李今晏的脸移动。
但脑子又突然蹦出她以前摸着脸,气鼓鼓地样子:“不准掐!也不准揉!越揉脸越大!”
陈梓川收回拇指,但还是忍不住戳了戳那脸颊,嘴角止不住上扬。
草,真tm可爱。
……
冷不丁的,陈梓川感觉背后也有人在戳他。
他猛地转头,铺友大叔取下了耳机,微张着嘴:
“你变态啊?”
其实他已经看陈梓川好两分钟了,刚才他俯身过去的时候他就“噌”的一下坐起来。还好没亲到,不然他真的要举报他性骚扰。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陈梓川刚才看到一个男性生物躺在李今晏旁边就极度不爽,他取出手机开始打字,不一会就举起来给他看。
大叔眯起眼伸出头,备忘录上写着:
这是我老婆。给你500,交换床位,你去17车5号下铺。
给他500???
还是17车?那好像是软卧吧?那他这把赚飞了呀。
大叔疯狂心动,但冷静下来又怕他真的是性骚扰。不过他只用了五秒,就相信了李今晏和这人认识。
因为他微微偏头,果然就着暗光看到那登山包上挂着的针织兔,五颜六色的,可不就是小姑娘刚才给他看的吗?
可她男人怎么现在才来??
哎呀不管了,大叔动了动嘴,死装一番:“17车多远呐,而且这都12点半了,到贵阳也就剩8小时……我唉,懒得过去。”
陈梓川抬起下巴:“2000,闭嘴,滚。”
“你……”
大叔把剩下的话吞进去了,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麻溜的从中铺爬下来,瞬间从油腻大叔变成了灵活的胖子。
他走后,陈梓川嫌脏,看上铺没人,把被子抱下来垫上,终于是收拾好躺了上去。但他偏过头,只能看见李今晏的后脑勺。
陈梓川又坐起来,轻轻伸出半个身子,努力去拉她的肩膀。
第一次扯的很轻,李今晏没动,第二下重了些,重到李今晏直接翻了个身,变成平躺。
陈梓川大半个身体悬在空中,不敢动。静了两秒,身下的人依然呼吸匀称,他忍不住轻啄了下她的唇,才又慢慢退回来,重新躺下。
躺下后的他发现李今晏的右手掉在外面,手腕纤细,手指自然地微蜷着。本来想给她塞到被窝里的,但陈梓川心下一动,改了主意。
他缓缓伸出左手,慢慢去够李今晏。
火车规律的颠簸让那只垂落的手也随之轻轻晃动,陈梓川的食指终于勾到她的。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无人知晓……
·
李今晏一直觉得,绿皮火车的列车员就是宿管,早上快到站了还叫你起床……
没错,李今晏是直接睡到被列车员叫醒的。
“8号中铺,叫你两回了噢,贵阳站要到了。”列车员看了眼那被窗外阳光晃到皱眉的姑娘,又看了眼旁边的陈梓川,朝他点了下头:“你也该起来了,把你老婆看好。”
还趴着的陈梓川笑:“没问题。”
李今晏脑子混沌着,费劲睁开眼,车厢内很嘈杂。
有小推车经过时金属碰撞的叮当声,有婴孩儿的哭啼声,更多的是拉包收拾行李的声音。
李今晏垂死病中惊坐起,几点了???
可刚坐起的李今晏惊讶的发现,跟她并排的铺友从油腻大叔变成了帅气逼人的陈梓川。
陈梓川???
是她还没睡醒吗?梦里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现实??怎么会是陈梓川??
李今晏揉了揉眼睛,那人穿了件深蓝色冲锋衣,纯黑冲动裤,居然趴在阳光下朝她眨眼。
活的???
李今晏不敢呼吸了。
这时回来拿完耳机的大叔顶着黑眼圈路过,斜瞪了眼她的鸡窝头,朝着过道上阴阳怪气:“现在的小夫妻至于吗?就8个多小时的硬卧都要并排睡?”
李今晏怔住,什么小夫妻?
车厢里离得近的人都不约而同笑起来,还有小孩儿专门跑过来吃瓜,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被家长拉走了。
糙汉哈哈大笑:“妹子,昨天我还纳闷,你一个小姑娘就敢到处流浪,感情是你老公在啊。”
什么老公啊???
救命……
李今晏尴尬死了,陈梓川到底干了什么!她死咬着唇,无视对面的视线。
阿姨帮她说话:“小夫妻怎么了?一起旅游多快乐,说明人家感情好啊。”
昨天她脑袋蒙蒙的睡下去了,没在意,早上起来还是觉得有些后怕,听这小伙子解释才知道,人家是两口子,认错人了。
有人笑着说:“这也太黏人了,大半夜把这哥们儿赶到17车去了。”
大叔留下委屈的背影……
李今晏的脸已经红到能滴血了,她很混乱,想去问陈梓川,又不敢看陈梓川,不敢看所有人。
她把头发弄得更乱,乱得能挡住脸,摸摸索索下了铺。什么乱七八糟的先放一边,她心里的第一想法还是,跑!
列车员来喊了最后一趟:“贵阳站还有十分钟啦,要下车的准备好啊。”
李今晏专门大声说:“咳咳咳贵阳是吧,贵阳要到了,阿姨……我帮你拿行李箱,咱们一起下车呀!”
她要在贵阳下了,陈梓川可一定要听懂啊!
阿姨站起身:“没事儿,你老公帮我拿下来了。”
“噗。”
李今晏要吐血了。
陈梓川嘴角微勾。
趁着那人下铺,李今晏拉着包和外套一溜烟跑了……
6号下铺有个农名工说:“年轻人嘛,都这样,恨不得天天距离都是负的……呐,这小桌板的距离都堪比地球到月球。”
陈梓川的眼神扫过去,锋利到他自动闭了嘴。
旁边妇女掐他腰:“哎唷,净说些浑话。”
李今晏差点被要下车的人群挤成肉饼,她一口气冲到6车,抓到一个列车员:
“我我我,我要补票!”
男列车员把她扶起来:“补到哪里?”
李今晏喘了口气:“后面还有到哪里的??”
“贵定,凯里,施秉,镇远……”
“凯里凯里!”李今晏打断他:“硬座就行。”
“好,身份证……”
……
补完票的时候火车已经停了,李今晏跟着人流出去,但没走远,偷摸摸躲在站台的宣传栏后面。
贵阳是个大站,火车将近要停17分钟。她左顾右盼,等一批批人群下了又上得差不多了,她都还藏在后面。
还有最后一分钟,李今晏确定没看到陈梓川之后,长呼了口气,再次登上火车。
可没想到!
陈梓川竟然就在4车的过道上站着逮她!!!
手机上的定位红点一动不动,陈梓川又不傻,怎么会想不到她的伎俩?
李今晏深吸了口气,视线交错的瞬间像只受惊的兔子,转身就要跑。
“嘣!”
检票员重重关上门:“开车了啊,去坐好。”
啊啊啊!
李今晏气得跺了跺脚。
最后的她长叹口气,还是不得不认命。
那人就这么抱着手靠在过道边,李今晏埋着头像个鸵鸟一样走过他。
陈梓川看她耷拉着耳朵,小脸皱巴巴的,和那登山包一样。
他无奈摇摇头笑了笑,跟在后面。
李今晏掏出洗漱用品,生无可恋的刷牙,陈梓川照做。
洗完脸梳完头,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座位,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
窗外移过灌满春水的梯田,移过淌着碧绿溪水的山涧,甚至移过一些青瓦木屋,俩人都没说一句话。
车厢内人声嘈杂,拥挤着各种气味与声响,却仿佛都避开了陈梓川。他的头微微后仰,颈项拉出一条弧线。双臂环抱胸前,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一丝笑意,阳光跃上他染着金边的睫毛尖。
李今晏心虚,只能先发制人:“说吧,你怎么跟踪我的?”
陈梓川晃了晃手机:“你手机里,我安了定位。”
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李今晏气地咬牙,瞪大了眼,她两手撑上小桌板:“你……那你怎么能预想到我要来昆明呢?哦……次仁说你黑了她监控系统。”
陈梓川点头:“她家的监控系统并不难,WIFI扫描进去就很快了,然后再捕捉到你的口型就够了。”
那她的车次信息,也是他黑了铁路局的网吗?
李今晏:“你这是犯法你知不知道?”
陈梓川坐起身,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如果是,你要举报我吗?”
“我……”李今晏嘴硬:“我会!我可是守法好公民!”
陈梓川笑:“李今晏,你不会。”他说得很肯定。
李今晏:“你能不能拿你的专业干点儿正事,老去黑人系统做什么呀?以前就爱干这些……”
大学那会儿两人闹矛盾的时候,李今晏负气把他删了。陈梓川发现后就把她电脑黑了,装上小弹窗,只要打开就会弹出来问题:‘喜不喜欢陈梓川?’
根本没有退出键,选择喜欢,弹窗会一直重复,要选择非常非常喜欢,才会弹下一个问题。
‘那你加回陈梓川了吗?’
李今晏狂点:加了!加了!加了!
弹窗又问:真的加了吗?
……
后来她才知道,那只是最简单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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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程。李今晏当时还忙着赶报告呢,气得快把电脑砸了。
“你是定位到我上了这趟火车??”
李今晏还是疑惑。
陈梓川摇头,全盘托出:“直到11点你的定位才动了动,统共就那么几趟车了,而且你这个黄色冲锋衣很亮眼。你的铺位,是列车员跟我说的。”
11点过的时候瞥到一抹熟悉的亮黄色,但很快检完票,她又重新没入人海。
李今晏低头看了看自己:“……”
冲锋衣选亮色是因为在户外要是出事了,色差大容易被识别,她顺便选了这个黄色,觉得好看。没想到户外没派上用场,倒是先被他找到了……
李今晏又坐起身,看过道旁的大叔还在刷手机,悄悄问:“那那个……老~是什么意思?你昨晚干了什么?”
陈梓川笑:“老嗯是什么?”
嘶,怎么这么欠揍。李今晏:“你别逼我揍你啊。”
“这么好奇啊?”
“你这有损我名誉知不知道!”
陈梓川装无辜:“可你以前天天喊呢,我可从来没说过什么。”
“你……”李今晏绷着脸否认:“我没喊过!”
陈梓川又拿出手机,随便划拉几下,录音逐渐外放:“陈梓川,亲亲~”
李今晏全身气血上涌,她慌忙去夺他的手机。
录音还在继续:“陈梓川……陈梓川你理我呀,陈梓川!我和学长真没什么!……宝贝,我就跟他参加了一个活动……”
当时实在没法的李今晏最后使出了杀手锏:“老公……你看看我嘛。”
……
“可恶啊!”李今晏没抢到,只得愤愤握拳:“你变态啊!”
她慌忙转头,过道旁的男人还在专注刷小视频,她这才放下心来。
那是刚在一起没多久的时候,陈梓川吃醋她和学生会的学长走得太近,她还在努力哄人呢。
没想到他居然背着她录下来了!
静了两秒,陈梓川忽然软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说:“李今晏,你就当我是变态吧……没有这些东西,五年要怎么过?”
“……”
李今晏别开眼,转移话题:“那你,怎么突然要喊这个了?你以前什么称呼都不给我,就天天‘李今晏李今晏’的叫。”
人家关斯扬谈恋爱,什么‘宝贝’‘honey’‘bb’‘亲爱的’全喊了个遍,就陈梓川,无趣死了。
陈梓川:“因为你本来就是。”我老婆。
听到这话的李今晏更无语了,这人现在的脸皮看来是有长城城墙那么厚……
“你是跟大叔换了铺吗?你不会给他钱了吧??”李今晏又问。
陈梓川比了个二。
“???”李今晏瞪大了眼:“两百???”
“哎哟,硬卧才一百五十多,你买的应该是软卧吧?直接跟他换他都不亏。”
陈梓川看她那副捶胸顿足肉痛的样子,没吭声。
李今晏继续数落他:“你还真是败……败……”
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后面败不出来了……
陈梓川抬眼:
“败什么?”
车窗外,低矮丘陵的梯田式茶园连绵起伏,采茶人已开始劳作,深绿色茶垄间点缀着浅色碎花布头巾,竹篓在腰间轻晃。
李今晏看着窗外的小人,嗫嚅道:“败,拜你所赐……”
陈梓川不打算放过她:“败什么?”
攻防就此转换。
李今晏不想说‘败家’,她眼神闪躲:“败给你了,行了吗?根本逃不掉。”
陈梓川指指手机:“定位系统是在客栈的时候安的,你想拆随时可以拆。”
李今晏不吭声,眼前骤然暗下来,火车一头扎进隧道,进洞了。
陈梓川就这么定定看着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跑,你不想说就不说,但是李今晏……你喜欢我。”
她心底重重一沉,声音越来越小:“别自作多情了。”
李今晏看着他把登山包上的针织兔取下来,指着一只耳朵,借着暗光说:“这是你名字的缩写,LJY。”
那是她专门让人绣上去的,细长耳朵两侧微微卷曲,要扒开一点才能看清上面的字。
李今晏慢慢攥紧手。
“那这呢?”陈梓川给她看另一只耳朵,上面用红色针线绣着CZC三个字母。
“李今晏,你还是喜欢我,不然大学买的兔子不会挂到现在,还重新绣上了名字。”
李今晏沉默了一会儿。
“兔子是以前买的,买来就挂到现在,名字……不重要。”隧道里的声音沉闷浑浊,她低着头叹了口气:“这世界与日俱进,没有谁会一直喜欢谁,是你想错了。”
陈梓川动了动唇:“这世界不是与日俱进,是与时俱进。”
李今晏抬头。
这时前方隧道的出口处,渐渐出现了微小的白色光点,那光点迅速膨胀,终于汹涌地漫了进来。
火车出洞的那刻天光大亮,她听到他说:
“可我对你的喜欢,未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