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子落入水中的扑通声清脆，大石头落入水中的声音却沉闷，还带着些回弹的咚声。五条悟的声音介于这两者之间，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寒气。


    知绘总觉得他与水、冰、冬季又或是天空有关。


    这样的人，说想和她关系再好一些是什么意思？


    是想变成更好的朋友吗？还是……


    恋人？


    想到这两个字时，像是把冰吞进肚子里，却没能融化掉它，反而让它的尖角在胃壁上开了个孔，让她紧张得想去看医生——请问，她是生了什么病呢？


    五条悟应该是指前者吧？


    更好的朋友。


    她能找到很多证据。


    第一，他看起来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第二，他可没有说是恋人，他从来没说过他喜欢她，又或是想和她如何。第三……不找了。


    总之，不能自作多情。网络上不是经常批判吗？「发现我的朋友对我目的不纯后，大受打击，对异性失去信任」。


    她可不想伤人。


    「你太弱了，像是很容易死掉。」


    「关系再好一些，我会很难过。」


    「你能不能不要太弱？」


    五条悟的这些话，就像是说：我想和你关系更好，但你还不够格，为了我，你要努力。


    好任性啊，像跑过来就倒在地上碰瓷的猫咪一样，怎么会有人提出这种要求呢？


    她的呼吸，落到五条悟肩膀上。湿润使那块深色布料更黑，热气又返到她自己脸上。


    她能感觉到他的沮丧。


    他还贴在她侧边的头发上，让她抬手就能摸到他的头顶。


    她也那么做了。


    相当柔软的触感，是因为白色很轻，所以他的发丝也很轻吗？


    她问他：“但我要怎么变强呢？我和大部分普通人一样啊，我们都没有咒力。”


    很多时候，知绘会自豪于自己普通人的身份，这样她能更轻易、更准确地抓取其他普通人的感受。


    五条悟弯着身体，把下巴放在她肩膀上，说出的话，若是说给其他人的，大概率会扎破其他人的心口。


    他说：“你比普通人还弱吧，一遇到咒力就晕倒了。”


    知绘的指尖敲敲他的脑袋：


    “这个就和你说的束缚限制差不多啊，虽然我会晕倒，但能看到别人最深刻的过往，体会到的东西比常人更丰富，所以才能画出受欢迎的漫画。”


    付出一些东西，换取另一些东西，在某一个维度上变弱，但在另一个维度上变强。


    咒术师的强大，又是用什么换来的呢？


    “但你就是更容易死掉啊。”


    “……如果你一定要掰扯这点的话，那我们先来说死的定义——生理意义上的死，社会意义上的死，无人再记得的死。我的第三种死亡，一定会到来的很晚，会比你晚哦，因为我的漫画很厉害。”


    “但你就是更容易生理死掉。”


    “……”


    沉默了会儿，知绘摸摸他的头。


    “好吧，那你说怎么办？”


    五条悟松开她，站起身时，秋季渐冷的空气涌入二人之间，驱散潮热的沮丧，他又回到平时的状态。


    他说：“我晚上试过了，如果在你睡着时，我用温和的情绪调动咒力的话，你就不会晕。”


    “那是因为已经睡着，晕了也看不出来，而且你多久在我身上做的实验？”


    “那不重要，”五条悟的食指伸到她脸前，摇晃，“我要给你说明几个技能。”


    “……请。”


    五条悟跟知绘说他最基础的术式，无下限术式，其实就是能影响到时间、空间排布的术式，对精密度要求极高，必须搭配六眼才能使用。


    而他在此基础上开发的不可侵，其实是实现了芝诺悖论——


    现实中，人能追上乌龟，是因为时间和空间都有最小单位，并非无限可分割。


    而他让身周的时空都变成无限可分割，那就像芝诺悖论中，人永远追不上乌龟一样，朝他“追去”的事物也永远碰不到他。


    五条悟说起咒术相关时，肢体语言生动许多，眼中也熠熠生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谈起漫画时，大概也是这样吧。


    用手机查完芝诺悖论，知绘点头：“然后呢？”


    “之前趁你睡觉，我试着在你身周也开不可侵，完全可以做到，效果就像是喷了杀虫剂一样，呲呲——”


    说着，五条悟对着她举起双手，食指按下，像是拿着杀虫剂罐在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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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意思？


    知绘摸不着头脑，但没打断他。


    “你想想，假如你能适应不可侵，那其他任何事物就无法靠近你，包括其他咒力的影响，只是——”


    “我目前，只在你身上短暂试过不可侵。但为了让你适应，就要长时间对你使用术式。长时间的话，我不保证情绪一直平稳，一直不让你做噩梦哦。”


    五条悟的意思是，觉得只要长时间对她使用他的技能，她就能适应。而他的技能，刚好能让她不受其他咒力影响。


    很好的想法。


    但前提是她能适应。


    至于噩梦，知绘已经习惯了，她从来不讨厌她的灵感来源，尤其当知道它们自别人的过往时……也就是说，她之后会梦见很多五条悟的过往？


    说起来，自从遇到五条悟之后，她只做过三次噩梦，两次有关五条悟，一次有关伏黑惠，却猝睡过不只三次。


    很多时候，都是五条悟察觉到别的咒力，就用更温和的咒力让她提前晕倒了吧？


    他一直注意着没让她做噩梦，照顾好她的同时，也藏住他自己的过往。


    思及此，好奇心像是发了芽，汲取身体的所有养分，从心中长出，就算最后没办法适应咒力，知绘也想看看五条悟的过去。


    但五条悟以为她的沉默，是在害怕。他又靠近她，手架着胳肢窝把她举起来，自以为在诱惑她。


    他说：“你想想，假如你也套上不可侵，不受其他咒力影响，那我就能带你去做任务，你就能看见灵异事件了，这就是漫画素材啊~比自己空想真实得多的素材。”


    五条悟的头发随着身体抖动时，知绘仿佛看见猫耳朵，也看见他翘起来缓缓摆动的尾巴。他真在期待她能答应，尽管找错诱惑方向。


    “嗯——”知绘假装犹豫，说，“确实啊，是会很有帮助，那我就答应你吧。”


    于是，五条悟放下知绘，盯着她，整个人都安分下来。


    知绘怀疑，假如她不答应，他就会一直举着她，做些幼稚的威胁。


    低头时，两人脚边，深亚麻色的购物纸袋映入眼帘，知绘伸手探过去——


    到底是什么惊世绝俗的漫画，让五条悟突然多出这么多小心思，又嫌她弱了，又想关系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