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保持沉默的陈中岳突然出声道。


    “你觉得那鬼所说的可信度是多少？”陈中岳看向邹明知。


    “那种情况下我觉得它不至于为了骗我们舍命。所以我个人更加倾向于它没说谎。”


    “这个观点我认同。”


    “所以......”


    “可若是对比起来，角落里那位小姐不是更加可疑吗？”邹明知的话被陈中岳打断，目光顺势落在陈中岳指着的韩芸身上。


    角落里的韩芸皮肤惨白，修身长裙的红在此番场景中娇艳刺眼。轻拢腹部的左手臂异常瘦削，身体靠墙头微低垂长刘海遮住了整张脸。


    “什，什么?”何伸不过是个十九左右的青年，闻言惊叫出声，连忙去拉原本打算查看韩芸情况的夏瑶。


    “遇到韩芸的时候她只说了句让我们快跑。之后就彻底昏迷再没醒过。”邹明知错愕的看着邓方平，先前他确实从未怀疑过韩芸。


    “这个女人一个人晕在外面，既无伤痕，也没被那些无脸鬼吃掉，你们就敢把她背回来，还真是滥好人心大。”游澄阳丝毫不掩饰话里的讥讽意味。


    “这么说起来韩芸确实有很大的嫌疑，但那个时候我们不知道这间屋子鬼是无法进入的，况且，”邹明知语序变得混乱，“况且如果韩芸真的是鬼她早就可以杀了我，进这屋子反而可能会死，她何必冒这么大风险？对，她还让我们快跑！”


    “随便你怎么认为吧，但是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我们可爱的小熊还只是个新人，第一次进入副本。”唐九衔不着痕迹的躲开游澄阳想要碰他头套的左手，朝右边挪了两步。


    游澄阳也不恼，轻笑一声继续道，“新手初入副本时间是随机发生的，所以穿什么也并不奇怪。不过我倒是很意外九衔你会有这种小情趣。”


    唐九衔目光冷冷的盯着那双黑瞳，这个人绝非表面上看着这么简单，打从一开始他就算好了要把自己拖下水，虽然夏瑶说他帮了自己，可一码归一码，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很奇怪吗？我听说有的人会因为骄傲自己速度快，趁别人看不清动作的时候luo奔，刺激又紧张。以前我觉得这种都是些低俗的恶趣味玩笑，光是速度就很难满足吧，不过今天真是有幸让我见识到了，”唐九衔顿了顿，37度的嘴语气冰冷，“你说呢，游澄阳先生？”


    是见识到了速度，还是见识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唐九衔觉得自己真的很会引导人们散发想象力的力量，意满离。


    “你！”游澄阳愣住片刻，反应过来后表情瞬间崩裂，被陈中岳死死捂住嘴挣扎的模样更像一只炸了毛的猫。


    “放手，陈中岳你给我滚！”游澄阳双目瞪圆，像是要把那只破碎小熊彻底撕碎。


    一旁的夏瑶和懵懂青年正在窃窃私语，神色变化一丝一毫游澄阳都尽收眼底，耳尖微红。


    “你是说，你......”


    “闭嘴，想死吗？”游澄阳死盯着刚开口的邹明知。


    邹明知抹了把头上并未出现的汗，斟酌开口：“误会了，我只是想问唐九衔刚才游澄阳说你是新人？”


    破碎小熊点点头，“嗯。”


    “真的假的？完全不像啊，谁家新人像你一样这么镇定，哪个不是吓哭吓尿找妈妈的？”邓方平忍不住插话道。


    破碎小熊歪头思索一会道：“嗯？我之前不是说过很恐怖？”


    ......哪个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情就一个很恐怖概括了？你看这有可信度吗？


    “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话，那韩芸真的很可疑。”邹明知语气平淡。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何伸躲在夏瑶身后小声道。


    “以防万一先把她捆起来吧。”邓方平提着从堆砌的木箱里找到的粗绳说着。


    “等等，刘伟呢？”游澄阳侧头看向一片寂静的楼梯口，内里漆黑一片。


    “对，一直没看到伟哥，这么长时间了，难道，难道他出事了吗？”夏瑶浑身颤抖，她和何伸也曾经在那里躲过一阵子，现在是一阵后怕。


    “你要干什么?”一道嘶哑的女声传来，众人惊讶的看着突然转醒的女人。


    邓方平蹲举着绳愣住，呆呆的看着眼前面色惨白，双目浑浊的女人。


    韩芸迷茫的看着眼前的陌生人，紧接着像是想起什么目光凌冽，神色焦急，“快走！这里很危险！”


    “你在说什么？还记得吗，是我们两个救了你把你背过来的，这里无脸鬼无法进入，这里是安全的。你是玩家没错吧，为什么会晕倒在那？”邓方平逼问道。


    “不，不是这样的，你们相信我，我和你们不同，进游戏的时候我就在屋里，我是从这里逃出去的！”


    一股浓烈的腐臭味自楼梯口传来，唐九衔倾身拎起地上的破木板子，扭头看游澄阳神色不定，看着楼梯口像在发呆。


    “逃出去？为什么要逃？是，是这里有什么吗？”邓方平显然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却仍大着胆子追问道。


    “这里有，有鬼！”


    随着韩芸的最后一句声嘶力竭，屋内的光骤然暗下，视野一片黑暗。


    唐九衔紧握破木板，眨了眨眼，努力的适应几乎无光的环境。


    “啊啊啊啊啊啊！”楼上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有鬼啊，别杀我，别杀我！”


    视野极大受限的情况下，其他感官会变得更加敏锐。刘伟凄厉的叫喊声在安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恶臭不断涌入大厅，周围不断传来人极力克制，却仍止不住干呕的声音。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怎么旅馆内会有鬼在？韩芸，你还记得那鬼长什么样吗？”是邓方平的声音。


    韩芸没有回答。


    “草，这都是什么事！韩芸不见了。”邓方平低骂道，左手传来墙面上苔藓的触感，那是韩芸待过的地方。


    “夏瑶姐我不想死！我想回家。”何伸忍不住哭出声。


    “去杀他们！他们在楼下，有很多人，别杀我，别杀我！”楼上是刘伟低声下气的祈求声，为了自己活命丝毫不顾及他人生死。


    “呸，卑鄙无耻的小人，真不要脸，千万不要让我遇到他活着。”邓方平牙磨得咯咯响。


    “糟了，那鬼不会冲我们来吧，要不我们冲出去？大不了和外面那些没脸的东西打一架，总比不明不白的死在这要强。”邹明知道。


    “出去必死。”唐九衔语气平常，仔细听却带着冷意。


    “是啊，那规则说让我们待在这，我们不能出去。”夏瑶补充道。


    “理是这个理，但是现在我们都快要死了，就这么干等着？”邹明知语气颓丧，内心一直后悔救了不该救的人。


    【叮~休息时间到，请各位贵客遵照礼仪文化进入二楼规定的房间休息。】


    广播再次不合时宜的响起，窗口透来些许微光。唐九衔抬眸看去，那轮暗红色的太阳颜色变得更艳了些，其轨道似乎发生了偏离，正巧透过那扇窗照进屋里。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次怕是真的要留在这儿了。”


    隔绝耳边的喋喋不休，视野稍变清晰后，唐九衔疯狂寻找在黑暗中消失很久的游澄阳的动向。


    “别找了。”那人语气轻佻，一整个大个杵在五米开外的楼梯口，一脸慈爱的看着他们这群“瞎子”，“楼道在这。”


    陈中岳先行上前，唐九衔跟在后面，其他人也纷纷紧随其后。


    “等等。”游澄阳突然叫住陈中岳，唐九衔察觉其目光落在他脸上，“老陈你走前面，我怕小熊先生害怕陪陪他。”


    楼道内是不同于大厅内的阴气湿冷，台阶狭小异常，每踏上一步脚底滑润黏腻。唐九衔一边努力忽视脚下的存在感，一边刻意控制前后身距。不敢想象一群人全都挤在这窄小楼道里撞鬼会成什么样子。


    “滴滴，滴滴......”


    “什，什么声音？”夏瑶捂着鼻子，说话显得有气无力。


    唐九衔环视四周，能见度很低，尤其是前面还是个大块头的情况下。


    “是，是我的道具，这，这里有鬼！”何伸被吓得直哭。


    “上面！”游澄阳还算镇定。


    迎面一股恶臭味，即使唐九衔认为自己已经适应不少，还是被熏得直鼓酸水。


    一颗被砍得面目全非的头远远的从楼道尽头向下望，脖子两次扭曲呈四十五度夹角，沾满不堪直视的污秽。身子紧紧贴在围栏处，被搅乱得不成样子的肠子从栏杆间隙里挤压直往外鼓，汁液顺着杆子不停的流，恶臭不绝。


    “草。”


    唐九衔差点以为是自己骂出声，连带看自己的伤口都觉得恶心。


    “欢迎...”那鬼手中握着一把粘着碎肉的斧头，阴恻浑浊的眼珠扫视着他们，像在挑拣猎物。其嗓音粗粝沙哑，如同粗麻砂纸在耳蜗狠狠蹂躏。


    “还请各位贵客快些，不然，可是会死的哦。”最后一句刻意拉长，随后尖笑着消失在视野中。


    木质阶梯吱吱呀呀在荒凉破旧的旅馆内尤显突兀，旅馆第二层上方便是屋顶。


    邓方平是最后一个登上二楼的人，他正疑惑走在他前面的何伸忽然停下，抬眼看去就什么都懂了。


    窗户全被生锈的铁皮封死，何伸手上忽闪忽明的探鬼道具猛得映出墙上各色狰狞古怪的脸，竞相挣扎着要从墙内钻出，无比诡异。除了尽头的第一扇门，其余三间生锈的铁门随意敞开着，各自的门牌上标识着数字2,3,4，闪烁着微弱的绿光，让人不禁想起医院的停尸房。


    “小何，快把你那道具关了，怪渗人的。”夏瑶哆嗦着说。


    “这次出来得急，早知道带个手电筒了。”邓方平嘀咕道。


    “你们看起来不像是新人。”唐九衔看着他问。他早就发现除他以外，在场所有人都不像是第一次参与游戏，都不会提前做准备的吗？


    “我是第二次参加游戏，之前也没遇到过会停电的情况......”邓方平挠头道。


    “我也是第二次，因为我实在怕鬼所以就把积分拿来换这个了。”何伸指了指手上的探鬼道具。


    “这次的副本很奇怪，我是被吸进来的。当时根本没打算选这个，也完全没听说过这个副本。”夏瑶摆了摆手，一脸郁闷。


    “对！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也是。还以为是我不小心误触了！”邓方平激动道。


    “我们情况也差不多。”连陈中岳也跟着说道，游澄阳则是一脸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难道是游戏出了什么故障？竟然会让参与玩家同时遇到这种事。”邹明知沉思道。


    唐九衔沉默不语，面上波澜不惊收集信息。后腰下却又隐隐作痛，格老子的，到底是谁给他一脚踹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