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那阴冷如毒蛇般的话语，还在湖岸边回荡，那股属于淬体八重巅峰的强大威压，与楚香玉分庭抗礼，将本就压抑的空气，搅动得愈发粘稠。


    不少弟子已经下意识地后退，生怕被这两位“十大天才”的对峙波及。


    然而，就在严嵩那得意的笑容尚未完全绽放，就在楚香玉黛眉微蹙，准备开口的瞬间。


    一股比严嵩的阴冷，更加刺骨，更加纯粹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密林的另一个方向，弥漫开来。


    那是一种仿佛来自九幽深处，能冻结灵魂的死寂与冰冷。


    湖岸边嘈杂的议论声，瞬间消失。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


    那片翻涌不休的血障雾，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寒意，流动的速度都为之减缓了些许。


    一个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


    他身材极为矮小，甚至比一些女弟子还要矮上一个头，穿着一身不合体的宽大黑袍，更显得他整个人松松垮垮，如同一个挂在衣架上的布偶。


    他的脸色，是一种毫无血色的惨白，像是常年不见天日的古墓尸体，唯有一双眼睛，漆黑得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旋涡，不带丝毫人类的情感。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悄无声-息，却仿佛踩在了所有人的心脏上，让那颗跳动的心脏，一点点变冷，一点点沉寂。


    原本还与楚香玉气势相当，不可一世的严嵩，在看到这个矮小身影的瞬间，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瞳孔猛地一缩，那股属于“金蛇剑”的阴柔与狠厉，竟是在顷刻间，被恐惧所取代！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仅仅是半步，却已高下立判！


    “血蚀君……”


    楚香玉那清悦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她那双动人的美眸，死死地盯着那个走来的人影，红唇轻启，一字一顿地吐出了那个让全场所有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名字。


    “‘十大天才’，排名第四……血蚀君！”


    轰！


    如果说严嵩的出现，是往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


    那么“血蚀君”这个名字，就像是一座万载冰山，轰然砸进了所有人的心湖，掀起的不是波澜，而是足以将一切都冻结、粉碎的恐惧寒潮！


    完了！


    这一次，是真正的完了！


    在场的弟子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看向血蚀君的眼神，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那是一种比面对楚香玉和严嵩时，强烈十倍的绝望！


    因为，血蚀君，是真正的疯子！一个以虐杀同门为乐，手上沾满了天玄宗弟子鲜血，却因为其天赋太过恐怖，连宗门高层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禁忌存在！


    短暂的死寂过后，幸灾乐祸的念头，不可抑制地从一些人的心底冒了出来。


    他们看向董小秣的眼神，瞬间变了味道。


    血蚀君来了，他最喜欢虐杀的，就是那些声名鹊起的“天才”。这个董小秣，刚刚才出尽了风头，这下，有好戏看了！


    乱石林中，慕冰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他嘴唇发紫，牙齿都在“咯咯”作响，他一把抓住董小秣的衣袖，声音嘶哑的，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秣哥……快走！他是血蚀君！是魔鬼！”


    “他的修为虽然也是淬体八重，但他修的是一门上古邪功，名为《血神经》！能吞噬他人精血壮大自身！死在他手上的天才，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楚香玉……楚香玉都不是他的对手！”


    董小秣的眼神，依旧平静。


    他能感受到，那股阴冷的，如同附骨之蛆般的气机，已经将自己牢牢锁定。


    血蚀君停下了脚步，他无视了所有人，包括气场强大的楚香玉和一脸忌惮的严嵩。他那双漆黑如深渊的眸子，饶有兴致地，落在了董小秣的身上，就像是屠夫在打量一头即将被宰杀的牲畜。


    他歪了歪头，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你，就是那个董小秣？”他的声音，沙哑而尖厉，像是两片生锈的铁片在摩擦，让人耳膜刺痛。


    “有点意思。”


    他伸出一根苍白的近乎透明的手指，指向董小秣，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般的口吻说道：“给你三息时间，跪下。否则，我会把你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慢慢剥离下来，让你亲眼看着，自己是如何变成一具白骨的。”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慕冰脸色煞白，却依旧鼓起最后的勇气，挡在了董小秣身前，色厉内荏地吼道：“血蚀君！你不要太过分！这里有楚师姐在，还轮不到你放肆！”


    血蚀君的目光，终于从董小秣身上，懒洋洋地移到了慕冰脸上。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那尖厉的笑声再次响起：“哦？一条忠心护主的狗。既然如此，那你就和他一起跪下吧。或许我心情好了，可以赏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羞辱！


    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羞辱！


    慕冰气得浑身发抖，脸涨成了猪肝色，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在绝对的恐惧面前，任何反抗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闹剧会以董小秣和慕冰的屈辱下跪而告终时。


    一个平静的有些过分的声音，悠悠响起。


    “我很好奇。”


    董小秣轻轻拍了拍慕冰的肩膀，示意他退后，然后迎着血蚀君那戏谑而残忍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一个矮子，是如何说出这么有气势的话的？”


    矮子？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湖岸边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


    楚香玉那动人的美眸，瞬间睁大。


    严嵩那充满忌惮的脸，写满了难以置信。


    慕冰更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疯了！


    秣哥他……一定是疯了！


    他竟然敢当众，叫血蚀君……矮子？


    这是修真界人尽皆知的，血蚀君最大的逆鳞！


    “你……说……什……么？”


    血蚀君脸上的诡异笑容，一寸寸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冻结万物的森然杀机。他那沙哑的声音，仿佛是从牙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滔天的怒火！


    轰！


    一股远比之前恐怖数倍的血色气焰，从他那矮小的身躯内轰然爆发！淬体八重巅峰的气势，毫无保留地冲天而起，将他脚下的地面，都震出了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痕！


    湖面上的血障雾，像是受到了召唤，疯狂地朝着他汇聚而来，在他周身形成了一个血色的风暴！


    “我要你……死！”


    血蚀君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身形一动，就要化作一道血影，扑向董小秣！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瞬间挡在了董小秣的身前！


    是楚香玉！


    “血蚀君，他是我朋友。”楚香玉的俏脸，此刻也覆上了一层寒霜，她身上的气势同样爆发开来，与血蚀君分庭抗礼，“你若动他，便是与我为敌！”


    她心中也是一阵气恼。


    这董小秣，究竟是什么构造？


    自己出手保他，是看在宫北师兄的面子上，也是对他这个人产生了一丝好奇。可他倒好，非但不领情，还主动去招惹血蚀君这个疯子！难道他不知道，有时候，隐忍比逞强更重要吗？


    这一下，彻底把事情闹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她甚至已经做好了，与董小秣联手，和血蚀君死战一场的准备！


    “朋友？”血蚀君的动作停了下来，他那双漆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楚香玉，血色的气焰翻腾不休，“楚香玉，为了一个废物，你要和我动手？”


    眼看一场惊天大战，就要爆发。


    “楚师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董小秣的声音，却再一次不合时宜地响起。


    他从楚香玉的身后，缓缓走出，与那杀气滔天的血蚀君，遥遥相对。


    他甚至还对着楚香玉，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然后，目光重新落在了血蚀君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上，摇了摇头，用一种带着几分认真，几分探究的语气，轻声说道：


    “不过，我还是不信。”


    “就凭你这个矮子，有本事杀我。”


    死寂。


    整个湖岸，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第一次是挑衅，那么这一次，就是赤裸裸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血蚀君的尊严，狠狠地踩在脚下，再碾上几脚！


    所有人的大脑，都停止了思考。


    他们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神情淡然的黑衣少年，感觉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疯狂且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