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岸之上，死寂无声。


    风，重新拂过湖面，带起那翻涌的血障雾，却吹不散众人心中那片名为“震撼”的阴霾。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钉死了一般，牢牢地锁在那个黑衣少年的身上。


    他自始至终，只踏出了一步。


    他甚至，连刀都未曾出鞘。


    可“十大天才”中凶名最盛的禁忌存在，那个以虐杀同门为乐的疯子，血蚀君，却如丧家之犬般，狼狈逃窜。


    这是何等匪夷所思，何等颠覆认知的一幕！


    “人刀合一……圆满之境……”


    楚香玉那双动人的美眸中，第一次，失去了从容与玩味，只剩下了一片波澜壮阔的骇然。她红唇微张，喃喃自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栗。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高看这个少年。


    可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看到的，或许，仅仅是冰山一角。


    那站在一旁，一直抱着看戏心态的严嵩，脸上的幸灾乐祸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与楚香玉如出一辙的震惊，以及……一抹深深的忌惮。


    他自问，若是自己对上血蚀君，虽有胜算，却也绝无可能赢得如此轻松，如此写意。


    这个董小秣，已经不是强，而是……恐怖！


    至于慕冰，他早已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只是呆呆地看着董小秣的背影，那道在他眼中，已经无限拔高，如同山岳，如同神祇的背影。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点小聪明，那点赌上一切也要抱紧大腿的决心，是何等的英明神武！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整个湖岸的气氛诡异到极点的时候。


    董小秣，动了。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甚至没有看一眼身旁那群已经对他敬若神明的弟子，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血蚀君消失的那片密林深处，眼神平静，却又深邃得令人心悸。


    “想杀我的人，从没有能活到第二次的。”


    他吐出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声音不大，却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便要化作一道残影，追入密林。


    “秣哥！不可！”慕冰骇然失色，下意识地便要伸手去拉。


    追杀血蚀君？开什么玩笑！


    刚才血蚀君是被那圆满刀意给吓破了胆，可若是真把他逼入绝境，拼死反扑，那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董小秣的身影，却如同鬼魅般，让他的手抓了个空。


    一道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谁若跟来，死。”


    三个字，如三道九幽寒冰，瞬间冻结了所有人的动作，也冻结了他们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点点敬畏与崇拜。


    整个湖岸，再次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都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那个义无反顾，独自冲入密林的黑衣身影。


    死寂过后，是压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嗤笑与议论。


    “我没听错吧？他要去追杀血蚀君？”


    “疯了，真是彻底疯了！他以为他是谁？内门天骄吗？”


    “刚才肯定是血蚀君大意了，被他用什么秘法偷袭得手！真要生死相搏，他一个淬体七重，拿什么跟八重巅峰的血蚀君斗？”


    “我敢打赌，不出半柱香，我们就能听到他的惨叫声！”


    人性的劣根，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刚刚还因董小秣的强大而心生敬畏的众人，此刻，那点敬畏之心，已经瞬间转化为了更加浓烈的幸灾乐祸。


    他们不相信，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一个曾经被他们视作废物的家伙，能真正的，凌驾于他们所有人之上。


    他们更愿意相信，那只是一场意外，一场闹剧。


    而现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正亲手将自己送上死路！


    楚香玉黛眉紧蹙，美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有恼怒，有不解，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好奇。


    她想不通，这个董小秣，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


    ……


    密林深处，阴暗潮湿。


    血蚀君的身影，如同一只受惊的蝙蝠，在一棵巨大的古树后停下。


    他剧烈地喘息着，那张惨白的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被无限放大的怨毒与羞辱。


    “该死！该死！该死的杂种！”


    他低声咆哮着，声音嘶哑而扭曲，“人刀合一圆满！他怎么可能领悟这种境界！一定是得到了什么上古传承！对！一定是这样！”


    一想到那股霸道绝伦，仿佛能将自己灵魂都切割开来的恐怖刀意，他便忍不住一阵心悸。


    但紧接着，无边的贪婪，便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了他的心脏。


    上古传承！


    若是自己能得到……


    “我劝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一个平静的声音，毫无征兆的，从他身后响起。


    血蚀君浑身的汗毛，在这一瞬间，根根倒竖！


    他猛地转身，瞳孔收缩如针，死死地盯着那个从阴影中缓缓走出，神情淡漠的黑衣少年。


    “你……你怎么会追上来？”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而变得尖厉。


    董小秣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静静地看着他。


    血蚀君的心，在这一刻沉到了谷底。


    但下一瞬，他强大的神识扫过四周，确定了方圆数里之内，除了他们两人，再无第三个人的气息。


    他愣住了。


    紧接着，一股狂喜，如同火山爆发般，从他的心底喷涌而出！


    “你……你是一个人追来的？”他试探性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董小秣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哈哈……哈哈哈哈！”


    血蚀君，笑了。


    他笑得前俯后仰，笑的眼泪都快流了出来，那张惨白的脸，因为极度的兴奋而涨起一抹病态的潮红。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他脸上的恐惧与忌惮，早已被浓得化不开的嚣张与残忍所取代。


    “小子，我承认，你的刀意很强，强得离谱！但那又如何？刀意，终究只是‘意’！在绝对的修为和力量面前，不过是空中楼阁！”


    “刚才在湖边，人多眼杂，我懒得暴露真正的底牌。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正好，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


    话音落下的瞬间，血蚀君的身上，猛地爆发出了一股远比之前更加阴冷、更加邪恶的恐怖气息！


    “出来吧！我的武魂！”


    伴随着他一声尖啸，他身后的空间，开始剧烈的扭曲。


    一团浓郁如墨的黑气，疯狂汇聚，最终，凝聚成了一个高达三丈的恐怖身影！


    那是一个通体由黑色阴雷构成的巨型鬼影，它没有五官，只有一个不断变幻形状的漩涡，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它的四肢，粗壮而有力，周身缠绕着一道道黑紫色的闪电，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


    它一出现，周围的草木，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


    黄级八品武魂——阴雷巨鬼！


    “感受到了吗？这死亡的气息！”血蚀君的声音，变得无比狂热，“人魂合一！”


    那阴雷巨鬼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瞬间化作一道流光，融入了血蚀君那矮小的身体之中。


    轰！


    血蚀君的气势，节节攀升！他那宽大的黑袍无风自动，周身缠绕着黑紫色的恐怖雷光，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尊执掌死亡与雷罚的邪神！


    “阴雷！锁魂链！”


    他发出一声狞笑，那条之前光芒黯淡的锁魂链，再次从他袖中爆射而出！


    但这一次，铁链之上，竟是缠绕上了那恐怖的黑色阴雷！


    “哗啦啦——”


    铁链在空中狂舞，每一节链环，都仿佛变成了一只噬人的雷鬼，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带着一股毁灭一切的威势，朝着董小秣当头罩下！


    这一击，融合了武魂之力，比之前在湖岸边时，强了何止十倍！


    这是他真正的，最强的杀招！


    他仿佛已经看到，董小秣在那无尽的阴雷之中，被轰成焦炭，神魂俱灭的场景！


    然而，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


    董小秣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


    那是一种，猎人看到猎物，终于亮出了所有底牌的，满意而冰冷的笑容。


    “黄级八品，阴雷巨鬼……倒也算是不错了。”


    他轻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评判。


    “只可惜……”


    “我的，比你的更强。”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来自太古洪荒，足以让天地为之失色，让万物为之臣服的恐怖威压，从他体内，轰然觉醒！


    轰隆！


    天空，仿佛在这一刻，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道璀璨到极致的紫色神雷，贯穿天地，轰然劈落在董小秣的身后！


    在那无尽的雷光之中，一个顶天立地的魔神虚影，缓缓凝聚成形。


    那魔神，三头六臂，青面獠牙，周身缠绕着亿万道毁灭神雷，每一道雷光，都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的力量！它那睥睨众生的眼神，跨越了万古时空，降临于此！


    在这道魔神虚影出现的瞬间，血蚀君那不可一世的阴雷巨鬼武魂，竟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那缠绕在他身上的黑紫色阴雷，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瞬间熄灭，他身上的气势，一落千丈！


    黄级九品！


    上古雷魔战魂！


    血蚀君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


    他那双因为狂热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尊君临天下的雷魔虚影，脸上的血色，以一种比潮水退去还要快的速度消失殆尽，只剩下了一片死人般的苍白与空洞。


    那张扬的嘴巴，还保持着狞笑的弧度，可眼神中，却只剩下了无边的，足以将他整个灵魂都彻底淹没的，骇然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