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几个正撒欢的混混动作一僵，猛地扭头。


    不知何时，身后多了个青年，就那么站着，眼神平淡无波，仿佛在看一扬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妈的，哪来的葱，找死？”


    陆羽尘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的视线，越过这几个废物，落在了地上那个蜷缩着、抖成一团的小女孩身上。


    小丫头被打得有点蒙，只会抱着头，发出细碎的抽泣。


    “滚。”


    陆羽尘嘴唇动了动，吐出一个字。


    声音不大，甚至有些轻。


    可这一个字，落入刀几人耳中，却不亚于惊雷炸响！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猛地一抽，那股子没来由的惊悸，让他们手脚冰凉，竟一步也挪不动。


    其中一个头儿，众目睽睽之下，脸上挂不住了。


    色厉内荏，是这类人唯一的本事。


    “你算个什么东西！给你脸了？弟兄们，给老子……”


    “上”字还在喉咙里打转。


    一股比刚才恐怖十倍的威压，如同山崩，轰然降临！


    “咯！”


    他的脖子仿佛被铁钳锁死，眼球暴突，后面的话，连同空气，全被堵了回去。


    看到了。


    那个青年，终于正眼看了他一下。


    就那一眼，魂儿都快飞了。


    那不是人的眼神，那是视万物为刍狗的神明，漠然、冰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滚。”


    还是那个字。


    这一次，声音里浸透了足以冻裂骨髓的杀机。


    “妈呀！”


    防线彻底崩溃了。


    屁都没敢再放一个，连滚带爬，恨不得爹妈多生两条腿，带着手下那帮软脚虾，狼狈不堪地逃出了巷子。


    巷内，重归寂静。


    陆羽尘收回目光，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煞气，也随之烟消云散。


    他走到小女孩跟前，缓缓蹲下，声音放缓了些：“没事了。”


    小女孩慢慢抬起头。


    一张小花猫似的脸，又是泪痕又是泥土，唯独那双大眼睛，此刻盛满了惊恐和茫然。


    她看着陆羽尘，嘴唇哆嗦着，不敢说话。


    陆羽尘心里，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真麻烦。


    他从怀中摸出一块还算洁净的布帕，想替她擦擦脸。


    谁知，小女孩像是受惊的野猫，猛地向后一缩。


    陆羽尘的手在半空一顿，也就收了回去。


    刚才他其实动了个念头，神识一扫，想看看这丫头根骨如何，若是有那么点可塑性，收个徒弟打发时间也未尝不可。


    结果……


    经脉淤塞，灵根混杂，天赋差到令人发指。


    纯纯的废柴，仙道无缘。


    罢了。


    萍水相逢，举手之劳，到此为止。


    他起身，转身便走。


    刚一转身。


    “大……大哥哥……”


    一个蚊子哼哼般的声音，带着颤音，从身后传来。


    “我……我饿……”


    陆羽尘脚步一顿。


    他回头，正对上小女孩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面怯生生的，又带着一丝几乎要熄灭的期盼。


    不知为何，他那颗万古不波的心，竟真就软了一下。


    倒不是同情心泛滥。


    只是想起了自己初来乍到之时，那份举目无亲、天地茫茫的孤独感，和这丫头此刻的无助，有那么点像。


    “等着。”


    话音未落，人已原地消失。


    不出十息。


    陆羽尘去而复返。


    手上多了一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外加一小袋沉甸甸的铜钱。


    “吃。”他将包子递过去。


    小女孩死死盯着肉包，喉咙滚动，咽了咽口水，却不敢接。


    “给……给我的？”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她才颤抖着手接过包子，也顾不上烫，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仿佛要把自己的舌头都吞下去。


    陆_羽尘将钱袋放在她身旁：“拿着，买些吃的穿的。”


    小女孩啃包子的动作停住了。


    她抬起头，眼圈瞬间红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混着嘴角的油渍，满是感激。


    “谢谢……谢谢大哥哥……”声音含糊，带着哭腔。


    “不必。”


    陆羽尘摆摆手，再次转身。


    仁至义尽，缘分已了。


    然而，他刚走出巷口不到三步。


    “啊——！”


    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夹杂着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嚎，猛地从巷内炸响！


    陆羽尘心中一沉，眼神骤然转冷，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残影折返而回。


    巷内。


    一名衣着华贵、满脸横色的锦衣少年，正一脚死死踩在小女孩的背上！


    “咔嚓！”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骨裂声响起。


    小女孩半个身子都陷进了泥地里，嘴里溢出鲜血，发出痛苦至极的呻吟。


    那啃了一半的肉包子，滚落在地，一只野狗闪电般窜出，叼起就跑。


    那袋铜钱，此刻正在锦衣少年手中，被他得意地上下抛着。


    “哪来的小贱种，偷钱偷到本少爷头上了！还敢在本少爷面前吃东西，活腻了！”


    少年狞笑着，脚下力道又重了几分。


    “不……不是偷的……是大哥哥……给我的……”小女孩用尽全力辩解，声音破碎而绝望。


    “还敢顶嘴！”


    “少爷，这种小叫花子，手脚最不干净，打死算了！”


    几个狗腿子跟班在一旁煽风点火。


    小女孩眼中只剩下恐惧，拼命摇头：“钱……钱我不要了……求你放过我……”


    她看见自己的包子被狗叼走，也顾不得背上的剧痛，竟挣扎着伸出手，想抢回来。


    那野狗被她的动作惊扰，以为要抢食，猛地回头，一口咬在了她那只瘦弱的小手上！


    “呜哇——！”


    十指连心，小女孩疼得浑身抽搐，放声大哭，鲜血瞬间染红了手背。


    “哈哈哈！看她那蠢样！还跟狗抢吃的！”


    锦衣少年和他那帮狐朋狗友，看着这人间惨剧，非但没有半点怜悯，反而指着小女孩，爆发出肆无忌惮的狂笑。


    笑声尖利，刺耳，在这肮脏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残忍。


    巷口。


    陆羽尘静静地站着，看着这一幕。


    他的眼神，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那股刚刚散去的杀气，无声无息间，再度凝聚。


    比刚才，冷了十倍，百倍！


    空气，仿佛都在这目光下，被寸寸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