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


    芽芽重重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她一边喂宋春枝吃饭，一边把姜之念雇她干活的事情告诉宋春枝。


    “干三个小时就有一块钱？”


    宋春枝觉得很不可思议。


    陈振兴高中毕业，在乡里窑厂当会计，起早贪黑一个月也就三十块钱。


    别说在乡下，就是大学生分配到工厂，三个小时也不一定能有一块钱。


    芽芽回答：“嗯，不过仙女姐姐说，只能干一个月。”


    “好好干，可不能偷懒！”宋春枝嘱咐芽芽。


    “芽芽知道！”


    芽芽又用筷子夹起一块鱼喂给宋春枝。


    宋春枝脑袋往一侧偏过去。


    “不吃了，吃饱了，留着晚上吃。”


    碗里的菜还剩一大半。


    芽芽知道，宋春枝是不舍得。


    她说：“仙女姐姐说，每天都管一顿晚饭，妈妈不吃完就浪费了。”


    “真的？”


    “是呀！”芽芽故意耷拉起小脸，“妈妈教过芽芽，不能浪费食物……”


    宋春枝连忙说：“不浪费不浪费！”


    这一回，宋春枝把食物吃了个干净，饭盒里一个米粒都不剩下。


    吃完，还打了个饱嗝。


    芽芽满意地弯起眼睛。


    给宋春枝喂了药后，开始收拾起房间。


    以后她们都要住在这里了，屋里落的灰打扫干净才像是家。


    芽芽还太小，身高不够，擦桌子都得搬起小凳子，努力踮起脚。


    不一会儿就累得小脸通红。


    宋春枝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帮不上一点忙。


    只能歪头眼睁睁看着。


    眼睛忍不住发涩。


    “芽芽……”


    宋春枝想叫芽芽，嗓子也跟着发紧。


    声音像蚊子哼哼。


    她……想去茅房。


    不知道该怎么跟芽芽开口。


    前两天躺在床上一会发烧，一会发汗，吃的也差不多都吐了，没这方面的需求。


    她也差点忘了。


    身体稍微好一点，生理需求恢复，宋春枝才意识到，对于芽芽来说，最难的不是做饭、洗衣，或者打扫卫生。


    而是她！


    身体恢复之前，她吃喝拉撒都要在床上，都需要芽芽照顾！


    宋春枝深呼吸一口气，又叫了一声。


    “芽芽……”


    芽芽刚好朝这边看过来。


    虽然没听清楚，也看出宋春枝嘴巴在动。


    “妈，你叫芽芽了？”


    芽芽放下抹布跑到床前。


    “我想……去茅房……”宋春枝越说声音越小。


    芽芽知道自己扶不动宋春枝下床，想了想，说：“我去拿尿桶。”


    芽芽去抬宋春枝右腿。


    但宋春枝整个右边都是僵的，芽芽力气不够，抬不动。


    宋春枝尝试用左边胳膊和腿支撑着翻身。


    刚一用力，一股暖流涌出。


    宋春枝的裤子湿了一大半。


    宋春枝无力地躺回去，左手捂住半张脸，呜咽出声。


    “如果真的有仙女，为什么不施仙法彻底治好我？”


    太难堪了！


    这一瞬间，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还不如死了算了！


    芽芽小手覆在宋春枝的左手背上，一下一下轻拍。


    “妈妈不哭，芽芽在呢……芽芽在呢……”


    芽芽学着妈妈的样子，安抚着宋春枝。


    宋春枝情绪渐渐平复。


    反手抓住芽芽的小手，“芽芽，妈妈吓到你了吧？”


    芽芽摇头，“芽芽不怕，有妈妈在，芽芽就不怕。如果妈妈丢下芽芽，芽芽就没去处了……”


    “……”


    “芽芽有钱给妈妈看病，妈妈很快就会好啦！芽芽还想吃妈妈做的烙馍呢！芽芽不着急，妈妈也不要着急好不好？”


    “……”


    宋春枝眸光闪动。


    只觉得羞愧。


    她活了这么大岁数，遇事只想逃避，只会哭，还不如芽芽！


    芽芽找到裤子，打算先给宋春枝换上。


    发现床单褥子都湿了。


    又搬起板凳，去柜子里找褥子。


    “芽芽，你在找什么呢？”


    芽芽听到声音，回头看向门口，开心地叫了一声：“小姑……”


    陈丽丽走过来，把一个手绢塞给芽芽。


    手绢包着什么，鼓囊囊，沉甸甸的。


    芽芽打开后，才发现是钱。


    全是一分两分的，有硬币，有破旧的纸币。


    芽芽瞪大眼睛，“小姑，你偷钱啦？”


    陈丽丽也跟芽芽一样，不受陈老头和陈老太待见。


    每天跑几里地去上学，晌午最多给带半个窝头，有时候还没有。


    鞋子露脚趾头也不给做新的。


    更别说给钱了。


    陈丽丽说：“我给班里同学写作业攒的，不多，只有五毛三，帮不上什么大忙，至少……能去村医那里拿点药……”


    “谢谢小姑！”


    芽芽没推辞，把手绢系好，放进抽屉。


    妈妈要看病，还不知道需要多少钱。


    多一毛是一毛。


    陈丽丽帮芽芽把褥子拿下来。


    又帮忙给宋春枝换了裤子。


    “芽芽，我帮你把褥子搭出去，就先走了，不然被你奶看见……”


    陈丽丽话还没说完，刚一转身，就看见陈老太。


    “陈丽丽！你还真闲啊！让你去捡柴，你敢偷懒！”


    陈老太大步上前，伸手去掐陈丽丽胳膊。


    情急之下，芽芽抓起宋春枝刚换下的裤子，朝陈老太扔了过去。


    “啪！”


    刚好蒙在陈老太的脸上。


    湿漉漉，混杂着尿骚味。


    “呕！”


    “呕！”


    陈老太拽下裤子不住干哕。


    “什么尿骚玩意！呕！呕……陈芽芽！看我不打死……”


    陈老太四下转头，寻找趁手的武器，准备教训芽芽出气。


    芽芽大声说：“奶奶，你不是来帮芽芽洗裤子的吗？”


    “谁要帮你！”陈老太反驳。


    芽芽喊道：“那奶奶专门过来干什么？妈妈都不能动了，奶奶不来帮忙，难不成是看笑话来的？”


    “芽芽要让村子里的人都看看，奶奶不管我们死活就算了，还来看笑话！”


    “……”


    宋春枝也跟着开口。


    “妈！我瘫了，芽芽太小，照顾不了我，你可得帮帮她啊！”


    宋春枝躺在床上，只有头能转过来。


    一双眼睛肿成了核桃。


    明显哭过。


    陈老太一下子慌了。


    这娘俩一唱一和，摆明了要赖上她！


    她才不愿意伺候一个没用的瘫子！


    “老大媳妇，芽芽闹着把家分了，我可没少给你们粮食！你们可不能再赖上我了！差点忘了！家里还蒸着窝头，我得先走了！”


    陈老太把裤子往地上一扔。


    逃一样跑了出去。


    出去的时候，还差点儿被门槛绊倒。


    完全把教训陈丽丽和芽芽的事情抛到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