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闩被拨开后,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声音不算大,在安静的晚上却很明显。


    宋春枝白天睡了几个小时,晚上觉轻,门刚被推开就醒了。


    她竖起耳朵,外面又恢复了安静。


    但她不敢掉以轻心,调整脑袋的方位,朝卧室门帘的方向望着。


    直到门帘被掀开。


    宋春枝大声喊,“是谁?”


    “……”


    陈老太被宋春枝的声音喝住,停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再往前走。


    照进房间的微弱月光,只能看清人的轮廓。


    她能看见,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她试探着往前跨了一步。


    宋春枝扯着嗓子喊起来:“芽芽!有小偷!有小偷!快开灯!”


    芽芽被叫醒,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陈老太见状,拔腿就跑。


    芽芽麻利跳下床,也赶紧跟了出去。


    跑到堂屋,就看见闯进来的黑影已经跑到门口。


    眼看着就要跑出去了。


    芽芽知道自己追不上,顺手抄起一个板凳,朝着门口砸过去。


    陈老太刚要跨过门槛,就被板凳砸在腿上。


    “噗通”一下。


    脸朝下,摔在地上。


    顿时一阵钻心的疼,嘴里面发腥。


    牙被磕掉了一颗。


    陈老太不敢叫唤,也不敢耽误,忍着疼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芽芽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大声喊:“抓小偷啊!抓小偷!”


    她虽然吃了大力丸。


    力气是成年人的力气。


    身体却还是小孩子的身体,短胳膊短腿儿,压根跑不快。


    跑到院子外面时,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芽芽站在陈老太家门口,透过栅栏门往里面看。


    安安静静,一点动静都没有。


    屋里也是漆黑一片。


    天太黑,她虽然没看清。


    但看着背影,芽芽觉得有一点像陈老太。


    又不太敢确认,那人跑得一瘸一拐,姿势又不太像陈老太。


    芽芽知道,没当场抓住,陈老太肯定不会承认。


    她只能耷拉着小脸回院子。


    刚关好栅栏门,就听见陈保田叫她,“芽芽,咋了?”


    陈保田站在外面。


    手里拿着个铁锹。


    “遭贼了?在哪呢?谁?”


    芽芽说:“不知道,没看清,我出来人就没啦!”


    “丢东西了吗?”


    “应该没有,刚进里屋我妈妈就醒了……”


    “没丢东西就行,门可得锁好。”


    “芽芽知道!”芽芽说,“保田爷爷,你回去睡吧,小偷被芽芽拿板凳砸了,应该不敢来了。”


    陈保田沉吟片刻,“行。能被你一个小孩吓住的,大概就是个小毛贼,再有什么事,你还喊,我们能听见。”


    第二天一早,芽芽家进小偷的事,就在村里被传了个遍。


    就连来给宋春枝针灸的董医生都听说了,问:“听说你们家昨天遭贼了?报警了吗?”


    芽芽鼓鼓小脸,问:“没丢东西,会抓人吗?”


    “没丢东西啊……抓贼拿赃,没赃物,那估计不好抓到了……”董医生想了想说,“可能就算抓到人,也只会关个几天?”


    “哦……”


    芽芽今天早上起来,在门槛外看见一点血,是昨天晚上被芽芽用板凳砸的人留下来的。


    “芽芽觉得能抓到,她昨天摔了一跤,流血了,就在门口。”


    芽芽拉着董医生去门口看。


    还绘声绘色给董医生比划。


    “就是这么摔哒!”


    董医生说:“看这距离,像是磕着脸了吧。”


    “嗯……”


    “那你要报警?”董医生问,“找个自行车把你带到乡里,公安局就在公社旁边。”


    芽芽摇了摇头,“不了。”


    要是报警,说不定真的能抓到。


    但只关几天也没啥威慑力。


    还不如村里的指指点点来得杀伤力大。


    芽芽只想知道,小偷是不是陈老太。


    只要把小偷磕烂脸告诉村里人,村里人肯定会帮忙找出来……


    陈老太不光磕断了牙,下嘴唇磕在牙齿上,肿得老高。


    她不敢出门,连院子都不太敢去,就支使陈丽丽干活。


    陈丽丽中午出去打酱油,听说了芽芽家的事情。


    想到陈老太的伤,还有上午陈老太睡得昏天暗地的样子,立马反应过来,昨天半夜潜进芽芽家的,就是陈老太。


    陈丽丽还没问陈老太。


    陈老太就先迫不及待问陈丽丽,“在外面听说啥没有?”


    陈丽丽说:“大家都在说,芽芽家里昨天遭贼了,贼被芽芽用板凳砸中,在门口绊了一跤,估计摔到脸了。”


    “他们咋知道?”陈老太瞪大眼睛。


    陈丽丽视线落在陈老太嘴唇上,“门口有血,妈,是你吧?你好好地去偷什么东西?”


    “啪!”


    陈老太垮下脸,抬手扇了陈丽丽一巴掌。


    “你乱说啥,扇烂你的脸!”


    这一巴掌打得很用力,陈丽丽眼里满是泪花,小声说:“那怎么一觉起来就磕烂嘴了?大家见了,肯定也这么想……”


    “……”


    陈老太还想动手。


    陈老头也从外面回来了,黑着脸,径直去找陈老太质问:“你说给那娘俩赶出去了就行,各过各的,你又去招惹那娘俩干啥?还偷东西?丢人不丢人?你这叫人知道了,还出门不出门了?”


    他们赶芽芽和宋春枝出门,都有人背地里说三道四了。


    不过,那么大的病,也不见得能治好,大家倒是表面也不说啥。


    毕竟,谁也不敢肯定,自己遇上这事,拿不拿出钱治。


    但分了家,还去偷东西,这种事要是传出去,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陈老太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还想反驳,“我没去偷东西。”


    “你觉得我信不?你顶着这张脸去问问村里人,看他们咋说?”


    陈老头眉毛都快竖起来了,像是要吃人一样。


    陈老太被陈老头这样子吓到,缩了缩脖子,说:“我没想偷东西,我就想看看她弄那么多知了猴,都弄到哪了……还有她那钱,都是哪来的……”


    “先不说那些,你这脸上的伤先处理了,要不然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你就是昨天的小偷?”


    陈老头只想尽快把小偷的事解决了。


    陈老太说:“我不出门不就行了?或者回娘家。”


    “你天天不出门,他们会不猜?再说,万一有人来家里呢?总不能天天锁着门,不让人进来吧!”陈老头立即说。


    陈老太也开始发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一点办法也没了!”


    陈老头眯了下眼,“我倒是有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