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芽第一回坐小汽车。


    她坐在后座上，背挺得笔直，手紧张地抓着座椅的棱角，一动不动。


    芽芽侧头看了一眼陈保田。


    陈保田和她的姿势如出一辙。


    也是十分紧张。


    坐在前座的年轻人转过头来，“司机开得很稳，不用害怕。”


    “不害怕不害怕……”


    陈保田说。


    但在车子启动的时候，他还是又抓紧了不少。


    “这位领导，小宋同学到底怎么了？真没出什么事？”陈保田又紧张地问。


    他亲眼看见，派出所所长对坐在前排的年轻人很客气。


    派出所所长和陈保田说，为了前些天宋春风被蛇咬的事，请他们去趟省城，表示感谢。


    但这阵仗有点大，陈保田多少有些不安。


    如果只是感谢，买点东西送上门不就好了？用得着派出所所长亲自出马？还得去省城？


    只是坐上汽车这一会儿，陈保田脑子里就闪过无数想法。


    毕竟，血清的来历实在有点没法说清楚。


    前座的人礼貌地笑了笑，“我不是什么领导，叫我小刘就行，小宋同学恢复得很好，已经出院了，多亏了你们及时救治。”


    没提血清。


    陈保田还是没放松下来，“额……应该的应该的。”


    芽芽也认真听着，“芽芽能见到小宋哥哥吗？”


    “他会去。”小刘说。


    “其他人呢？清清姐姐去吗？”芽芽又问。


    小刘：“这个我不清楚，不过严教授也会在，你找尚清有事吗？可以让严教授代为转达。”


    “好哒，谢谢哥哥。”


    芽芽摸了摸书包里的小猫电风扇。


    她去一趟省城不容易，今天专门把小猫电风扇也带过来了，想趁机把东西给尚清和刘彩英。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车子稳稳停下。


    小刘转头：“我们到了。”


    “到啦？”


    芽芽透过窗户往外看，忍不住瞪大眼睛，“这里是小宋哥哥家吗？”


    那是一个十分气派的大门，大门两边的柱子雪白雪白的，雕着繁复的花纹。


    往门内看，只能看到一大片花。


    颜色各异，全是芽芽没见过的，开得十分热闹。


    小刘笑：“不是，这里是饭店，我先带你们进去。”


    跟着小刘往里面走，芽芽脑袋像拨浪鼓一样，左看看、右看看，根本停不下来。


    这里是吃饭的地方？


    也太漂亮了！


    坐在宽敞奢华的大包间里，不光芽芽觉得新奇。


    就连村医和陈保田两个人，都忍不住东张西望。


    小刘出去后，屋内只剩下三个人。


    村医和陈保田两个人悄悄说起了小话，“支书，看这情况，小宋同学来头不小啊……”


    陈保田说：“谁知道呢，我这一路上心扑通扑通的，总怕这些都是烟雾弹，怕他们把我们诓过来，是为了别的事……”


    “不至于吧？”


    “谁知道呢……”


    “……”


    “咚咚咚……”


    门被敲响。


    陈保田和村医立即不说话了，朝着门口看去。


    门开了，走进来的是严教授和宋春风。


    十几天没见。


    宋春风比上次见，还胖了一些，脸上的皮肤都白了一个号。


    只是走路还有些跛脚。


    陈保田和村医的心这才放下一些。


    “小宋同学，真是你呀？”


    宋春风笑起来，“当然是我啊！今天特意把大家请过来，就是为了专程表示感谢的。”


    芽芽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盯着宋春风的那条腿，问：“小宋哥哥，你真的没事了吗？腿为啥还没好呀？”


    宋春风说：“没事了，就是被蛇咬那块，毒素积累的太多，伤口烂了些。”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裤腿拎了起来。


    腿上有一小段用白布包扎着。


    “还会好吗？”芽芽担心地问。


    康复的过程太难了！


    宋春风说：“当然会好，等烂肉长好，就好了，骨头没啥事。”


    “好到和以前一样吗？”芽芽又问。


    “差不多吧。”宋春风有些奇怪，“怎么忽然这么问？”


    村医替芽芽解释，“芽芽是担心你和她妈妈一样。她妈妈得病好了之后，有后遗症，偏瘫了，现在还没完全康复。”


    “抱歉……我不知道……”宋春风不好意思地说。


    芽芽摆摆手，“没事没事……”


    她又问起尚清和刘彩英，想让严教授把小猫电风扇带给她们。


    严教授说：“她们还在学校，不来，不过你可以把东西亲手交给她们，我们还要继续回村里调研，工作才开了个头，还有很多没完成。”


    “还要回我们村吗？”芽芽问，“什么时候呀？”


    严教授回答：“明天一早。”


    宋春风说：“你们也可以在省城住一天，明天早上，让车子把你们一起送回去，也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在省城转转。”


    村医很有兴趣，“我能去参观誉城大学吗？”


    “当然可以！我找人带你们参观。”严教授说。


    几个人聊了一会儿，终于见到了这顿饭真正的东家，宋春风的爸爸宋如松。


    宋如松穿着一身中山装，身形笔挺，走起路来，都虎虎生风。


    他先是对几个人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意。


    又对小刘招了招手。


    小刘立即从包里掏出几个信封。


    宋如松站了起来，将信封一一送到支书、村医、还有芽芽的手上。


    支书打开一看，信封里面装的是钱。


    每一张都是十块的。


    看着厚度，应该差不多有十来张。


    支书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也没做什么。”


    宋如松说：“医院说，多亏了你们输血清及时，要不然，我儿子的命就没有了！我知道，你们在那种情况下还敢救人，背负了多大的心理压力。相比起来，我这礼太轻太轻了，你们就不要推辞了。”


    “……”


    村医和支书还在想着推辞的时候。


    芽芽已经把里面的钱拿了出来，她低下头，认真地数了两遍。


    两遍都是刚好十张。


    不多不少。


    芽芽抬起头，看向宋如松，“伯伯，你给的不够呀！还欠芽芽一百四十五块钱，这里只有一百块钱。”


    “我知道，买血清的钱，对不对？”宋如松说。


    芽芽认真点头，“对。”


    宋如松说：“我能单独和你聊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