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轻轻叩响。


    三长两短。


    是阿力的暗号。


    “进。”


    刀哥的声音没有起伏，手里的核桃也没停。


    咯咯。


    咯咯。


    阿力推门而入，躬着身子快步走到桌前，头几乎要埋进胸口。


    “刀哥，都打探清楚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刀哥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是“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那个叫林昊的，以前在城西开过一个健身房，叫什么巅峰时刻。”


    “后来位置不行，干黄了，赔了不少钱。”


    “还跟阿豹借过高利贷。”


    听到“阿豹”的名字，刀哥捻核桃的动作顿了一下。


    也就一下。


    随即又恢复了原有的节奏，只是声音更闷了。


    阿力咽了口唾沫，继续汇报。


    “他找不到工作，一个叫李威的兄弟，介绍他去了小兰姐的酒吧。”


    “秦小姐……还挺待见他的。”


    这句话，让包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核桃转动的声音，停了。


    阿力感觉一股山一样的压力压在自己背上，冷汗顺着额角就下来了。


    他不敢抬头，只能把后面的话一口气说完。


    “他现在的地址，我也跟阿豹要过来了。”


    “刀哥，只要您一句话，随时可以办他。”


    办他。


    多简单的一个词。


    刀哥缓缓抬起头，几十年来，他就是靠这两个字，摆平了无数人和事。


    可今天，这两个字却重得让他开不了口。


    他没看阿力。


    目光越过阿力的肩膀，又落在了窗外那棵老槐树上。


    树叶黄了。


    风一吹，就该掉了。


    “小兰……很待见他？”


    刀哥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锤子，敲在阿力心上。


    “是……是的刀哥。”


    阿力答的艰难。


    “酒吧里的人都这么说，秦小姐对他，跟对别人不一样。”


    刀哥沉默了。


    他修长的手指，在油光发亮的核桃上轻轻摩挲着。


    那上面每一道纹路，都记录着他过去二十年的岁月。


    血雨腥风，快意恩仇。


    可没有一道纹路，能告诉他现在该怎么办。


    过了很久。


    久到阿力以为自己会窒息在这个房间里。


    刀哥终于有了动作。


    他把那对核桃轻轻放在了黄花梨的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声。


    “不急。”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阿力猛地抬头，满眼都是震惊。


    “刀哥，您的意思是……”


    “我要亲自会会他。”


    刀哥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像是喝下了一杯苦酒。


    后半夜的喧嚣终于散去。


    酒吧里只剩下几个歪倒在卡座里不省人事的酒鬼。


    林昊扯了扯被汗水浸湿的领口，仰头灌下半杯冰水。


    喉咙里的灼烧感总算被压下去几分。


    今晚的收获不错。


    钱包鼓了，客人的吹捧也让他有些飘飘然。


    他扫视了一圈狼藉的场子，却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周萌萌不见了。


    按理说，她这个点儿应该过来跟自己打个招呼再走。


    林昊皱了皱眉，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下。


    他找到正在吧台后面盘点酒水的李威。


    “威子，看见周萌萌了吗？”


    李威头也没抬，哗啦啦地数着单子。


    “没啊，她不是说今晚等你下班？”


    “操。”


    林昊低骂一句，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他拿出手机，准备给她拨过去。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


    来电显示，正是“周萌萌”。


    林昊松了口气，接通电话，语气有点冲。


    “喂？跑哪儿去了你，玩消失啊？”


    电话那头，一片死寂。


    没有回答。


    只有一阵粗重的，不属于周萌萌的呼吸声。


    林昊的心猛地一沉。


    “谁？”


    他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昊？”


    一个沙哑的，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男声传来。


    这声音里透着一股子让人极不舒服的戏谑。


    “周萌萌在我这儿，睡得正香呢。”


    林昊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你想怎么样。”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对面的男人轻笑起来。


    “不想怎么样。”


    “就是想请你过来一趟。”


    “凌晨五点。”


    “城南的废弃工厂。”


    “记住，一个人来。”


    “要是让我看到警察，或者多出来的任何一个人……”


    男人顿了顿，声音里的笑意更浓了，也更残忍。


    “你就准备好，给她收尸吧。”


    嘟。


    嘟。


    嘟。


    电话被挂断。


    林昊握着手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吧台里轻快的音乐，李威数钱的声音，醉汉的鼾声，都离他远去了。


    林昊没说话。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转身就往外走。


    那股子狠劲，像是要直接把门给撞开。


    “昊哥，你干嘛去？”


    李威察觉到不对，丢下单子追了两步。


    “出点事，你先盘着。用用车。”


    林昊的脚步没停，声音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又冷又硬。


    “操，你他妈别冲动啊！”


    李威在后面喊。


    回答他的是“砰”的一声巨响，酒吧的门被狠狠甩上。


    夜风灌了进来，带着凌晨的寒气。


    林昊的车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疯狂咆哮。


    油门被踩到了底。


    发动机的轰鸣声撕裂了宁静的夜。


    他双手死死攥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暴起。


    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计划，没有后果。


    只有那个沙哑的男声，和那句“给她收尸吧”，像魔咒一样，一遍遍地在他耳边循环播放。


    妈的。


    他咬着牙，眼底一片猩红。


    城南，废弃工厂。


    生锈的铁门虚掩着，被风吹得发出“吱呀”的怪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林昊一脚踹开铁门，大步走了进去。


    厂房里空旷得能听见回声。


    一道光。


    林昊眯起眼睛，朝着那唯一的亮光走去。


    一盏孤零零的探照灯下，周萌萌被反绑在一把破旧的铁椅子上，嘴里塞着布条，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


    她的眼睛紧闭着，脸色苍白。


    林昊的呼吸骤然停止。


    “林昊，你还真他妈有种，一个人就敢来。”


    一个戏谑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


    彪哥叼着烟，从一堆废弃的机器后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弟，个个手里都拎着家伙，满脸不怀好意。


    彪哥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中，他那张脸显得格外狰狞。


    他走到周萌萌身边，伸出粗糙的手，拍了拍她的脸蛋。


    “啧啧，这小脸蛋，真滑溜。”


    林昊的眼神瞬间冷得能掉下冰渣子。


    “把你的脏手拿开。”


    彪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他不但没拿开，反而变本加厉，手指捏住了周萌萌的下巴。


    “哟，急了？”


    “我他妈今天就是来跟你算账的。”


    彪哥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眼神凶狠地盯着林昊。


    “我绑了你的女人。”


    “今天，咱俩的老账新账，得好好算一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