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本以为接二连三的风波过去，生活就能回归平静，但注定落空了。


    经过昨晚的事，楼兰不想再去百味佳工作，于是在招聘网站上狂投简历。


    好消息，应聘成功了，直播公司邀请她去面试。


    楼兰先前没接触过直播行业，一是不需要，二是不感兴趣。


    现在无论什么方式，只要能一炮而红，吃上互联网这碗饭，一亿债务或许不算太遥远。


    心动不如行动，她简单收拾后，打车直奔Meet遇见传媒公司。


    来之前，她曾在互联网搜过这家公司，已有的资料看不出问题。


    矗立在城市核心地带的摩天大楼，玻璃幕墙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公司极具设计感的巨大logo，傲然镶嵌于楼顶，吸引行人的目光，也彰显都市的繁华。


    步入其内，宏大的氛围瞬间笼罩楼兰，进出的人无一不是俊男靓女，她不由自主地捏了把手心的汗。


    楼兰为了面试成功，精挑细选出一条闪蓝色新中式连衣裙，搭配白色披肩，显得温柔又恬静。


    她长相是没有攻击性那一挂，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笑着向前台询问了电梯方向，楼兰顺利搭乘上电梯，只有她一个人，按下23就没管了，低头刷手机。


    “叮咚。”


    电梯在嗡鸣声中缓缓停下，打开门是18楼，楼兰抬眸快速地扫了眼。


    一个女人缓步走了进来，她的肤色是那种不见天日的苍白，颈侧和锁骨暴露在空气中，淡青色的血管脉络轻轻颤动。


    跟身上鲜红的色彩形成强烈对比，她一袭抹胸式曳地长裙，丝绸质地，格外夺人眼球。


    她眼神是凝滞的，阴郁的，漆黑的瞳孔里没有焦点、没有温度，只有沉甸甸、化不开的灰暗。


    诡异的一幕，楼兰不自觉屏住了呼吸，身体微微后倾，给她让出了更宽敞的位置。


    低头快速刷着手机，女人没有理会楼兰，微抬着下巴 ，按下28层后在楼兰身侧站立。


    随着电梯门合上，电梯里的温度倏地下降，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无形的压力，以及女人身上——浓烈的香水味也掩盖不住的腥臭味，令人作呕。


    “咳……”


    动物内脏腐烂的气味混合玫瑰荔枝的甜香，猛地扑进她的鼻腔，刺激她的神经。


    楼兰汗毛竖起，忍不住咳嗽，臭味令她胃部翻江倒海，她压下呕吐的冲动，离女人更远了几步。


    19…


    20…


    楼兰不停数着上升层数，女人似是心有所感，僵硬的扭过脖子：“你想去23层吗？”


    楼兰点头，女人从容地向她靠近。


    高跟鞋踩出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楼兰心尖上。


    楼兰被逼到角落，喉咙紧了紧。


    女人的手轻柔地覆上楼兰的肌肤，眼帘微颤：“你长得很漂亮。”


    楼兰呼吸一滞，被女人摸过的地方阴冷非常，刺骨的凉意渗入骨髓，她几乎立马想到昨晚那个黑影。


    她不是人，且实力远高于昨晚的怨鬼！


    “叮咚”


    电梯门开了，楼兰忽地把女人推开，手从对方胸口穿过，她惊愕一瞬，闪身钻出电梯。


    女鬼不紧不慢地跟上，楼兰在看清楼内的布局时傻眼了。


    入目是三面封闭的墙，没有窗户，更没有人，只有身后电梯微弱照进来的灯光，勉强看清东西。


    女鬼闪身上前，眼神里满是热切，楼兰一阵恶寒，从中看出了渴望。


    渴望什么？


    她的身体？


    她的命？


    还是单纯洁癖……


    最后一个pass掉，怎么想都不可能，许是昨天的经历太过难忘，面对当下的情形，她除去一开始的恐惧，全然只剩悲哀。


    意识到自己跑不掉，没人会来救她后，楼兰反而冷静了。


    沉声问道：“我都要死了，姐姐能不能让我做个明白鬼？”


    “问吧，给你一次机会。”女鬼抓起她的手把玩。


    楼兰打了个寒颤，问出困惑：“楼里…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盯上我？”


    女鬼唇角轻勾，笑意不达眼底，突然地凑近，几乎贴到楼兰脸上。


    女鬼表情如痴如醉，声音轻柔道：“因为你好香啊。”


    “从你进门的那刻起，我就注意到了，这香味深入骨髓，刻进我的灵魂。”


    “无不叫嚣着让我剥下你的皮囊，饮下你的味道，吞食你的魂魄……”


    女鬼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黏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甜意，她舔了舔异常干燥的嘴唇，瞳孔深处燃起渴望的火焰。


    补充道：“不光是我，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你，我把它们都赶走了。”


    “只留下我们两个。”


    楼兰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后背发凉。


    该死的，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无论她怎么退让，生活都不愿意放过她，让她陷入一个又一个死局，直至精疲力竭、无力挣扎吗？


    女鬼冰凉的双手爬上楼兰颈间，伸出尖锐的指甲，轻轻划破她的后颈，声音带着蛊惑与安抚。


    “别紧张，我会很快结束你的痛苦的……”


    楼兰因为疼痛身体微微颤抖着，双手紧握成拳，连肩膀都在抖动，内心的荒唐与愤怒无法压制。


    她眼底的怒火骤然升腾，长睫疯狂颤动。


    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她楼兰绝不接受。


    “啊——！”


    女鬼的手刚沾上楼兰温热的血液，就仿佛被烈火灼烧，猛地爆发出凄厉刺耳的惨叫。


    手指瞬间滋滋作响被灼烧出黑烟，留下焦黑的痕迹，痛得她触电般缩回手，整条手臂都在颤抖。


    刚才的得意与势在必得瞬间被粉碎，女鬼面目扭曲。


    她踉跄后退，美眸惊怒交加，死死盯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又难以置信地瞪着楼兰，声音因恐惧变了调：“血…你的血，你是捉鬼师！”


    “不对…”


    楼兰吃痛，条件反射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又迅速收回。


    她缓缓抬起沾血的手掌，瞳孔地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血竟能伤到女鬼，爆发如此大的潜力。


    她没必要回答女鬼的问题，当务之急是先从女鬼的眼皮子底下逃脱。


    女鬼显然也是缓过来了，厉声尖啸道：“捉鬼师又怎样，一样杀了你——”


    空气仿佛被冻结，女鬼周身阴气环绕，眼里的怨毒几乎要滴出来，死死锁定楼兰。


    女鬼的身影在灰暗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带着要将她灵魂都撕碎的恨意，发动攻击。


    “退！”


    一道男声在阴风呼啸中陡然拔高，清越而坚定。


    每个字都像投入滚油的水珠，在浓重的怨气里，炸开微小的涟漪。


    绿色光芒随即破空而来，击退了怨气缠绕的女鬼。


    来人一头酒红色短发，酒红色内衬搭配黑色皮衣，一条深蓝色的喇叭裤，加上厚底皮鞋，背上背着黑皮书包。


    袖口随意卷到小臂，露出一截干净的手腕，可爱又张扬，像小猫一样。


    女鬼再一次被打断，眼中怨毒更甚，眼神锐利如鹰，不知对方实力的深浅，死死盯着他。


    楼兰放下右手，她刚才是想咬破指尖，放血跟女鬼同归于尽，此时救星到了，放弃了这个打算。


    与之前的古风装束不同，她仍然一眼认出了是柳尘清。


    原因无他，他的脸太有辨识度了。


    楼兰喜出望外道：“你来了！”


    柳尘清用力拽住楼兰的手，带着她飞快回到电梯中，女鬼不知道什么原因，黝黑的眼珠转了一圈，没跟上来。


    柳尘清按下1楼后才微微喘气，唇边绽开一抹笑意，在看到楼兰手上鲜血时，眸光一暗：“又见面了。”


    楼兰困惑道：“柳尘清，她比昨天的那个鬼东西强。”


    柳尘清点头，面色凝重道：“她是厉鬼，远远超出怨鬼的范畴了。”


    楼兰突然想到什么，忙向柳尘清询问：“普通人的血也能伤到鬼吗？”


    柳尘清神情一愣，惊讶道：“按理来说不能，只有修习了驱邪法术，血液才会对鬼怪造成伤害。”


    “刚才她要杀我的时候，被我的血灼伤了。”


    话音刚落，楼兰露出伤痕，头发与血液混合，凝固在皮肤上，扯开的刹那，后颈又开始汩汩冒血。


    “嘶——”


    柳尘清制止她收回手，拿出止血的药品，在楼兰还没反应过来时，把粉末轻轻倒了上去。


    语气安抚道：“别抗拒，被厉鬼伤到普通的药物是无效的，要用专门的疗伤药。”


    “嘶…谢谢。”


    火辣辣的疼痛逐渐被清凉的药物替代，楼兰轻声道谢。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楼兰好奇问道


    柳尘清把原本在附近拍视频，但遇见传媒大楼黑气笼罩、怨气冲天，想不注意到都难的事叙述了一遍。


    他击退女鬼时，视线在她烧焦的手指上短暂停留，焦黑的伤痕边缘还残留一丝微弱但精纯的灵力。


    他原以为是哪个同行在此，搜寻了一番，一无所获。


    现在看来，是面前的少女做的，这个认知在他脑海里掀起惊涛骇浪。


    他是二阶捉鬼师，面对厉鬼就算把血放干了也没用，只有符箓法器同时上场才堪有一战之力，厉鬼级别不是他能对付的。


    而楼兰一点血液就能灼伤厉鬼，思及至此，眼里刹那间迸发出奇异的光：她是个好苗子！


    出声询问道：“你想加入捉鬼师协会吗？”


    楼兰记起女鬼先前说的话，她隐约觉察不对，没了厉鬼还有更多惦记她的怪物。


    心念一动。


    “我可以吗？”


    柳尘清莞尔浅笑道：“当然。 ”


    电梯门突兀地打开了，柳尘清拧起眉头，门外的女鬼还是不愿意放过楼兰。


    楼兰抢忍无可忍道：“你如果再纠缠不休，我就让我旁边这位，把我的血放干，用来对付你。”


    指头似乎还能闻到焦味，女鬼气得浑身颤抖 ，不知道猎物是什么来头，鲜血直接伤到了她本体，无法复原。


    人都是惜命的，女鬼不相信她看上的猎物会那样做，轻嗤一声，大步走向电梯：“你们两个都活不了。”


    楼兰见柳尘清砸过去的符箓都没效果，眼看女鬼毫不退缩，离他们越来越近，忙对旁边的柳尘清道：“有刀吗，快给我！”


    柳尘清迅速从包里翻出美工刀，掏出来的瞬间硬控两人，上面装饰着纯白色蝴蝶结、十字架、以及大翅膀元素……


    楼兰表示尊重理解，没有丝毫犹豫，转头在手心重重划下。


    “嘶——”


    无法抑制地疼痛袭来，楼兰身形剧烈颤抖，额头渗出层层密汗，她紧咬住下唇，面部因疼痛而扭曲，她冷汗直流仍不肯弯下腰。


    “哈，来啊，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们死！”


    她脸色发白，左手震颤，鲜血从指缝间低落，心中升起隐秘的快意。


    心头的怒火越烧越旺，她不愿意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担惊受怕地活着了，不就是死吗？都死了才好。


    猩红的眼眸中闪过金色暗芒，柳尘清敏锐地发现了这点。


    女鬼见她狠厉的态度，一时被震住，心下踌躇不敢上前，双方僵持着。


    柳尘清绕到楼兰身后，轻轻握住她右手，蘸取左手的鲜血，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心力集中到指尖，跟着我念。”


    楼兰后背微微僵直，不习惯如此亲密的接触，但当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手指在空中划出轨迹，她记性一向很好，默默记下了轮廓，一字一句复述。


    “诸邪退散。”


    “神鬼皆惊——”


    女鬼在她念出咒语后，感到前所有未有的压制，那是源自本能、压倒性的恐惧。


    对即将湮灭的恐惧。


    “不…停下！”


    “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