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作品:《灭人全家后发现徒弟竟是漏网之鱼

    远在藏心阁的蒲白鹭狠狠打了个喷嚏,总感觉冥冥之中有人要害他。


    天刚破晓,他也刚处理完身上的公事要事,藏心阁从前是一个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但是江湖上没什么人理会他,有能耐的不愿意沾一身腥,没能耐的不敢来。


    藏心阁就这么起家,后来自己手底下实在是有几个摁不住的,引起的公愤几乎要把整个藏心阁掀翻,不得已,他清理了那几个摁不住的,然后便在江湖上宣布要转型,于是藏心阁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信息收发站”,顺便开展“替人平事”的副业。


    什么大道消息小道消息,这边可以说什么都有。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魏扶风替他做的都是“替人平事”这一块儿。


    有话好好说可以解决的,就促进沟通。


    不能好好说的,就……看当天对面怎么做,要打便打,要闹便闹。


    反正魏扶风总能解决。


    蒲白鹭的意思是既然命运就这么喜欢捉弄人,那不如就顺势而为,把魏扶风叫回来,开设药阁,然后让魏扶风做这个药阁长老。


    毕竟藏心阁有的是钱。


    快到晌午,魏扶风才把蒋侃的委屈平下去,并说不是不要他,就算俩人不在一块待着,也可以常写书信,偶尔撞在一起,也可以一起吃饭。


    蒋侃在乎的不只是这些,他更在乎的是,魏扶风身边会不会又出现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然后趁着自己不在取代自己?师父心那么软,他不会见死不救,救了呢?真有这么一个人,那自己呢,他该去哪儿?


    而且要是自己不在,师父又不想做饭不好好照顾自己怎么办?


    他越想越绝望,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老早就变成魂灵化作一抔黄土,好日子于他而言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他抓不住也就不在乎。


    可是魏扶风怎么可以不要他呢?他不在自己身边不就是不想要他吗?


    最后魏扶风实在是没辙,心软松口:“好了,你不走好不好,你就留在我身边……我现在开始教你武功好不好?”


    蒋侃立马把眼泪一擦,重重点头,“我一定不会辜负师父期望!”


    “我的期望?我的期望就是你健健康康老老实实的,那么多有的没的你也用不上,够自保就好了呀。”


    “不,我还要保护师父。”


    魏扶风看着他大言不惭的样子,压住嘴角微微笑道:“听你的都听你的。”


    蒋侃这才欢天喜地去做中午饭。


    魏扶风见他的身影一蹦一蹦远去,笑容渐渐收敛,到时候真相揭晓的时候,他们俩又该如何面对彼此呢?


    那层窗户纸捅破了,他们还能是他们吗?


    魏扶风想都不敢想,愧疚从他心底开始蔓延,窒息感几乎要他憋死。


    是了,蒋政,蒋侃的父亲就是被他杀的。


    魏扶风年轻的时候爱好人间风色,只是没什么机会碰,毕竟他藏心阁的挂牌杀手身份太过显眼,算是“臭名昭著”。


    杀人的勾当嘛,从来就不能用“光鲜亮丽”来形容,别人对他这伙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怎么会有人上赶着找罪受?


    迫不得已进了这种鬼地方,魏扶风想过的死去活来,恶意竞争的情况都没有出现。


    藏心阁的原始形态就是一间破破烂烂的小屋,里面挂个名牌——也就是杀人目标,觉得自己功力能到几何,能杀成什么样的人,就自己摘悬赏令上的名牌。


    杀手杀人为钱,得手拿钱,失手赔命,就这么简单。


    刀尖舔血的日子不好过,魏扶风身上有功夫,因为许多烂事儿而无处可去,只好投奔了蒲白鹭。


    蒲白鹭:“我这里讲究你情我愿,藏心阁不愿树敌,你想留便留,若想走,知会我一声,走便是。”


    魏扶风也不知道这个人说的话是真是假,含糊应下,提着两把随便打的剑,去了“小黑屋”,摘下了难度系数最高的一张名牌。


    杀了这个人,就算是他可能会死,也要杀了这个人。


    这个人之所以能成为藏心阁最贵的人头,就是因为这个人是当今皇帝跟前的红人,武皇帝把他抬得很高,武皇帝死了,他的儿子继续重用他。


    以至于此人草菅人命,恃宠而骄。


    早就有人看他不顺眼了,于是给了藏心阁大笔的钱,不少人匿名加钱,没几日,此人便“榜上有名”。


    魏扶风甘愿做那个敢手刃蒋政的人。


    魏扶风不怕层层守卫,他只要完成任务就是。


    赏金他与藏心阁一人一半。


    等他一人从尸山血海中活着走出来时,他就已经名声大噪于江湖了。


    时过境迁,一别经年。


    蒋政的坟头草都得高四尺了,他魏扶风渐渐淡出了藏心阁的核心层面,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场虚幻的梦,有人在阴曹地府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状告阎王,求人做主。


    有人远离江湖,远离庙堂,打算在一个清净的小地方孤独到死,好洗干净他的妄念。


    蒋政,魏扶风重新想起这位旧人——此人是武皇帝手底下一条会咬人的狗,陪着武皇帝从打天下到守天下,等到金钱和权力都向他砸来的时候,他终于顶不住诱惑。


    变得狼心狗肺起来,


    但是武皇帝却愿意念着他的一份功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纵容他,以至于此人得意忘形到吃了穷人的人血馒头,又想吞并排挤旧贵族的利益。


    藏心阁里,蒋政的人头被挂到黄金千两。


    魏扶风年少时学了一身武艺,只身入江湖,受干爹干娘庇佑,得以过上几个月的清闲日子,上山打猎成了这身武艺的最大施展之处。


    结果他干爹干娘被蒋政逼死,他在悲痛中一抬头,发现无数像他一样的人正在这样一个贪官污吏底下受苦。


    层层压迫,层层不甘。


    那些底层的人做不到改变规则,只能反抗,可是反抗的资本只有自己的一条“贱命”。


    蒋政就是该死。


    这件事毋庸置疑。


    是谁来说都是一样的。


    魏扶风自己赤条条一个人,当年初出茅庐,就敢自不量力地接下杀蒋政的“烫手山芋”,他异常自大地给自己取了一个花名——无双。


    当时所有人都说他见钱眼开,魏扶风一概听不进去,好像干完这一票,他就要死了一样坦然。


    他提着“秋风”和“冬霜”,趁着雨夜能模糊人的听觉视觉,翻墙进院,越过层层打手,直奔蒋政的那群老婆孩子而去。


    他们尚在熟睡之中,魏扶风一刀一个绝不留活口地杀了个干净,衣袖上甚至没能沾上丝毫血腥。


    那些已经下了地狱的人仍旧保持着睡着的样子,像是没有遭受一点痛苦。


    魏扶风手心全是汗,脑中回响着蒲白鹭给他说的话——“如果你做不到赶尽杀绝,便趁早收手。”


    他使劲掐了掐自己,一回头便看见那个用金子打造的雕塑,用人的血肉筑起的雕塑。


    “一不做,二不休。”


    等到三更,蒋政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觉,翻身冲着外面,外面狂风大作,雷声迭起,他正烦躁着睡不好觉,便睁开了眼睛。


    却见一抹冷光正在缓缓靠近他。


    他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结果咽喉差点就撞上那柄冷兵器。


    “呦,蒋大人这是想自己赴死啊。”


    蒋政大叫一声:“来人啊——快来人啊——”


    一边喊着一边手忙脚乱地将自己枕头底下的剑抽出来,蒋政正在感叹自己是个聪明的人,自己的脖子就一凉。


    这样闷热的天气,蒋政活活出了一身冷汗。


    “你在做什么小动作?蒋大人我不瞎,都能看见。”


    蒋政这个时候开始威胁自己面前这位杀手:“我府上全是我签的死侍,刚才我的声音这样大,他们没一会儿应该就会把你包围……”


    这时候无双笑了:“不会的,蒋大人你只管放心,整个府上只剩下你一个活物了。”


    蒋政的脸色一下就僵住了:“不!不可能!我蒋某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我!要杀要剐你冲我一个人来就是了,为什么要波及我的家人!!!”


    无双已经过了那个气到发疯的阶段,他这会儿冷静的看着蒋政发疯,一时没有言语,只是把手中的剑又往前送了一分。


    刺破了蒋政的一层油皮,他的脖子上渗出了一点血丝。


    蒋政“嗷”一嗓子哀嚎,这一剑,也刮掉了他的那层假面,他大叫着:“别杀我别杀我——我的老婆孩子都在——啊——”


    无双的耐心终于售罄,迅速送蒋政归了西。


    那天夜里的雨水混杂着血水,腥气冲天,无双一个人站在蒋家府邸的屋顶,良久良久。


    雨划过他的脸颊,浸透他的身体,报仇雪恨的快感让他握紧手中的剑,尔后,无双的名号便无人不知。


    他甚至没办法收手。


    后来趁着藏心阁转型,他这才能毫发无伤的退下来,还好蒲白鹭是个守信用的好人,不然他非得脱一层皮不可。


    赶尽杀绝……他初时听闻只觉残忍,如今却因为他的失误,回旋镖就这么直直地插在他心上。


    魏扶风垂眼,盯着桌子上那杯已经放凉的水盯了半晌,才如梦方醒般端起来,一饮而尽,今日的茶泡的有些太酽了,入口竟然涩然无比。


    魏扶风心里也控制不住地发涩。


    其实他一开始就做错了是吗?是他太过剑走偏锋,完全不计后果。


    如今一个火坑深渊摆在他眼前,静静凝视他,就好像是在问“你跳与不跳?”


    蒋侃对魏扶风的纠结一无所知,他只是一味地沉浸在魏扶风答应他把他留在身边的喜悦中无法自拔。


    魏扶风喝罢茶,转身把自己还没来得及取出的笔墨摆在桌上,他既然心软做了现在这个决定,就得改变蒲白鹭给他铺好的路。


    蒲白鹭的意思是让蒋侃跟着藏心阁,然后魏扶风去做自己的事儿,就算以后兜兜转转再遇见,蒋侃真的知道了当年的事儿,他们之间也不会有什么很深的纠葛。


    魏扶风知道蒲白鹭是为他好,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感情纠葛的种子已经种下了,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割舍的。


    计划实在有变。


    他把这个分别的期限定为一年,这一年里,他不再接藏心阁的任何一个任务,全心全意教蒋侃功夫以及心法,尽量在短时间内把自己毕生所学教给他,至于消化,那就是一年之后蒋侃自己的事儿了。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个道理江侃不能不懂。


    然后就是他们花钱用度的问题,魏扶风打算在对练之后,教蒋侃怎么处理自己身上的伤,毕竟以后他自己和别人打架的时候,身边不可能还有一个后勤人员随时给他擦汗擦药。


    这不现实。


    只有把自己的命握在手里,他才不会轻易地一命呜呼。


    只是好的药材大都要去山里自己采,进山太耗时间精力,他就只能找人收药材,这样一来,要的开销就小不了。


    他们现在手底下就只有之前卖药挣的钱,来清河来的仓促,他们的药材肯定也是不够频繁使用的,魏扶风不经意地向外看了一眼,就看见自己的笨徒弟正忙着把晒着的药材往回收呢。


    天好像阴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


    空气也潮,又湿又冷。


    魏扶风忽然颤抖起来,自己其实也是一个人而已,一个就算闹出来很大动静,但是也是会在某一个不知名的时刻死去的人。


    那些被他看的比生命还重要的财宝,好像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魏扶风把自己压箱底儿的东西一一掏出来,清点过后,心里大致有数,这才把在外面忙的蒋侃叫进来。


    “蒋侃,你既然决心要跟着我,那你日后就要听我的话,苦痛都是在所难免的,现在的日子相对以后而言,都只是小打小闹而已,你懂吗?”


    蒋侃想,日子再苦,也苦不过等死的时候,于是痛快点头:“我明白师父,你都是为了我。”


    “我会找人来替我们打理琐事,你不必再关心那些东西,然后你按着我给你的清单买齐东西,明日我便开始教你,从防身开始。”


    “好。”


    魏扶风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腕,把清单交给蒋侃,嘱咐道:“东西太多了,你多给药房老板点钱,让他给我们送过来便可,不用你搬。”


    蒋侃目瞪口呆,不为别的,就为了这天文数字一般的总费用。


    他不记得魏扶风有那么多钱,他们这些年来不能说穷的揭不开锅,但也是数着手底下的几个子儿过日子,他亲师父究竟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这些钱他竟然就这么花给自己了吗?


    蒋侃眼圈又控制不住地开始发红,眼泪急速蓄起又生生憋回去,为此他没有看见魏扶风的动作,等他再抬头的时候,刚好看见魏扶风提着两把毫不起眼的剑走过来。


    蒋侃瞪大双眼,原来师父是个剑修吗?


    “这两把剑……”


    魏扶风忽然语塞,这是他的佩剑,是当年陪着他名动江湖的“秋风”和“冬霜”,甚至当年打造他们的铁匠都已经成了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铸剑师。


    这两把兵器被鲜血开刃,是魏扶风身体乃至生命之延展。


    送给蒋侃没什么的。


    只是当年他灭蒋家的门,用的正是“冬霜”,魏扶风本身就有点发酸的手腕一下子有些失力——蒋侃不能拿“冬霜”。


    绝对不行。


    “怎么了师父,”蒋侃迅速向前扶住了魏扶风。


    他看着其中一把剑的剑柄有些熟悉,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熟悉,只是看见它的时候,心里有些发怵。


    蒋侃没多想,只当自己是没出息,见魏扶风晃神,他也就更顾不上那么多了,想要接过剑放一边,但是他伸过去的手却被魏扶风轻轻躲开。


    “这是‘秋风’,剑铭随便取的,你拿着用便是了,此剑跟着我走遍大江南北,是把好剑,你要是喜欢,它以后就是你的,不喜欢的话,我们出去再找人铸一柄也好。”


    蒋侃欢天喜地接了,“喜欢!师父给的一切我都喜欢,不必再花那个冤枉钱出去了。”


    “好。”


    “冬霜”被魏扶风握在手里,几乎要攥出汗来。


    他看着蒋侃对秋风的百般爱惜,不免想把冬霜藏到身后,他和他的佩剑,都对不起蒋侃,魏扶风始终不觉得自己杀蒋政有错,可是自己却因此害了蒋侃一辈子。


    他现在是得自己庇佑没错,可是蒋侃也是实打实地从高处摔将下来,怎么归因,也会归因到他魏扶风身上。


    “这把剑,可以杀人,自然也可以救人,我教你救人的剑,好不好?”


    “好!”


    魏扶风笑着看这个傻孩子,他当然不盼着此人能救什么人,他只希望他有自保之力,有明辨是非之力,不要被浮华迷了眼。


    这就够了。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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