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步流星地走回餐厅，脸上再没有半点过年的喜庆，只剩下钢铁般的凝重。


    “陈骁！”


    “到！”


    正在安慰朱满福的陈骁立刻站得笔直。


    “紧急集合！一级战备！通知所有战斗人员，三分钟后，作战会议室集合！”


    齐卫远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砸在众人心头，掷地有声。


    “是！”


    陈骁领命，转身吼道：“都别愣着了！全体起立！紧急集合！”


    战士们“唰”地站了起来，刚才还泛红的眼圈瞬间被军人的警惕和严肃取代。


    他们放下碗筷，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一个人多问一句为什么。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纪律。


    宁佳和陈兰初还愣在原地，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齐队长，这是……”宁佳举着还在直播的手机，下意识地想跟过去。


    “无关人员，原地待命！”


    一个警卫员伸出手臂，直接拦住了她，表情严肃，不容置喙。


    “你不能过去。”


    宁佳的直播间里，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卧槽，什么情况？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一级战备！这是最高级别的警戒状态了！出大事了！”


    “看齐队长的表情，绝对是天大的事！这气氛，我隔着屏幕都感觉要窒息了。”


    “别拍了别拍了，这是军事秘密！主播快把镜头转开！”


    宁佳也反应过来，连忙将镜头从会议室的方向挪开，对准了自己。


    她压低声音，对着直播间的观众说：


    “家人们，好像有紧急任务，我们不要影响战士们，先在这里等等。”


    ……


    作战会议室。


    灯光雪白，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墙上巨大的电子地图已经切换到了珠穆朗玛峰区域。


    一个猩红色的标记在北坳附近闪烁，触目惊心。


    齐卫远站在地图前，环视着一张张年轻又坚毅的脸。


    “同志们。”


    他开口，声音沙哑又低沉。


    “就在十分钟前，我们接到川西军区转达的最高指令。”


    他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


    “国家珠峰综合科考队，在攀登至海拔7900米的三号营地附近时。”


    “遭遇特大暴风雪，与地面彻底失联。”


    “根据失联前传回的最后信息，确认已有三名科考队员牺牲，另有五人失踪，生死不明！”


    每一个词，都代表着死亡。


    那里是生命禁区，是连飞鸟都无法逾越的地方。


    “上级命令，”齐卫远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部，立刻组织精干力量，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失联队员，展开紧急救援！”


    “报告！”


    话音未落，朱满福第一个站了出来，声音洪亮，带着颤抖。


    “边防七团三营二连，朱满福！请求加入救援队！”


    他刚刚才和妻子团聚，脸上的泪痕甚至都还没干透。


    但此刻，他站得笔直，眼神里没有半分犹豫。


    家国，家国。


    先有国，才有家。


    这个道理，他入伍第一天就懂了。


    “报告！”


    “请求加入救援队！”


    “队长，带上我！”


    “算我一个！”


    朱满福的行动像点燃了引线。


    “唰”的一下，作战会议室里，所有战士，全体起立，异口同声。


    “请求加入救援队！”


    声音汇聚在一起，震得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声音从角落响起。


    “报告，雪鸮特种部队第一分队长，陆隼，请求加入行动。”


    齐卫远看过去，是之前跟着吴剑平一起来的那个特种兵，一直很沉默，但眼神像鹰一样锐利。


    齐卫远还没回答，手边的加密通讯器响了。


    是吴剑平。


    “卫远，情况我都知道了。这次任务，九死一生。”


    “你带上陆隼，他是全军区最顶尖的高山作战专家，有他在，你们的成功率能高一点。”


    “是，保证完成任务！”齐卫远沉声回答。


    挂断通讯，他深吸一口气，重新面向所有人。


    “现在，我宣布救援命令！”


    “本次行动，代号‘登顶’！”


    “由我，齐卫远，担任总指挥！”


    “雪鸮特种部队，陆隼，担任副总指挥兼技术顾问！”


    “其余人员，我点到名字的出列！”


    “陈骁！”


    “到！”


    “李卫国！”


    “到！”


    “……”


    他一连点了十一个名字，每一个都是哨所里经验最丰富，体能最顶尖的老兵。


    被点到名字的战士，脸上是掩不住的骄傲和决绝。


    没被点到的，则是一脸焦急和不甘。


    朱满福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当齐卫远念完最后一个名字，合上名单时，他急了。


    “队长！我呢？为什么没有我？”


    齐卫远看着他，眼神复杂。


    “朱满福，你不能去。”


    “为什么？”朱满福的眼一下就红了。


    “我的体能全连前三，攀登技术也是尖子！为什么不能去？”


    齐卫远沉默片刻，声音放缓了一些。


    “你妻子刚来。”


    就这么一句话，让朱满福瞬间哑火。


    他所有的理由，都被这五个字堵了回去。


    “你和她……三年没见了。她刚到，你就走，去那种地方，你让她怎么办？”


    齐卫远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这是命令，你留下，照顾好家属。”


    “不！”


    朱满福猛地摇头，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队长，我不能不去！我是军人！”


    “我的战友在珠峰上等着我们去救，我怎么能因为老婆来了，就躲在后面？”


    “这不是躲！”齐卫远吼道，“这是命令！服从命令！”


    “我不服从！”朱满福也吼了回去，带着哭腔。


    “队长，我求你了，让我去吧！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你……”齐卫远气得太阳穴直跳，他一把抓住朱满福的胳膊，硬生生把他往门外推。


    “滚出去！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队长！队长！”


    朱满福被推出了作战室，他扒着门框，死活不肯走，一个一米八几的汉子，哭得像个孩子。


    “队长，我求求你了……”


    门外的陈兰初和宁佳，已经听到了里面的争吵。


    看到丈夫这样，陈兰初的心都碎了。


    她冲了过来，看着齐卫远，眼泪也扑簌簌地往下掉。


    “齐队长……”


    齐卫远看到她，头更疼了，语气也软了下来。


    “嫂子，你别劝了。这事儿，没得商量。他不能去。”


    谁知，陈兰初却摇了摇头。


    她擦了把眼泪，看着自己的丈夫，又看向齐卫远，声音不大，却无比清晰。


    “齐队长，让他去吧。”


    陈兰初吸了吸鼻子，脸上带着泪，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我等了他一千多天，不差这几天。”


    “我知道那个地方危险，可我也知道，他是个军人。”


    她走到朱满福身边，帮他擦掉眼泪，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要是不去，就算人陪在我身边，心也早就飞到珠峰上去了。他这辈子，都会活在愧疚里。”


    “让他去吧，队长。我在这儿等他，等你们……凯旋。”


    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宁佳举着手机的手在微微发抖，镜头将这一幕完完整整地记录了下来。


    直播间里，早已哭成一片汪洋。


    “我操……我一个大老爷们，真的绷不住了……”


    “这就是军嫂吗？这格局……我特么直接给嫂子跪了！”


    “致敬！除了致敬，我说不出别的话！”


    “一定要平安回来啊！求求了！一定要回来！”


    齐卫远看着眼前这对夫妻，看着陈兰初那双通红却坚定的眼睛。


    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塌了。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一片赤红。


    “朱满福。”


    “到！”朱满福猛地抬头。


    “滚进来，归队！”


    朱满福的眼泪“唰”就下来了，他猛地敬了一个军礼，声音嘶哑。


    “是！”


    齐卫远走到陈兰初面前，郑重地朝她敬了一个军礼。


    “嫂子，你放心。”


    “我齐卫远，拿我这条命跟你保证。”


    “我把他带出去，就一定把他平平安安地，完整地带回来！”


    说完，他转身走进作战室，声音恢复了冰冷。


    “通讯员！接通军区前线指挥部！全体都有！救援前，紧急作战会议，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