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烟灰缸里，烟头已经堆成了小山。


    川西军区为了这次救援，几乎是把西南地区最顶尖的相关领域专家，全都请了过来。


    “各位。”


    老将军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都说说吧，不用藏着掖着。”


    “我就想听句实话，这次救援，成功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几位专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唇动了动，却谁也没能发出声音。


    沉默，本身就是最残酷的答案。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第一时间，就把任务交给了梅托格哨所的边防连吗？”


    老将军的目光如刀，扫过在扬的每一个人。


    “因为这支连队，驻守边疆八年，执行各类边防任务上百次！”


    “大到清剿入境的武装匪徒，小到帮牧民找回走失的牛羊！”


    “八年！他们的任务完成率，是百分之百！”


    “零事故！零牺牲！零伤亡！”


    老将军的声音越来越大，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吼出来的。


    “周围的百姓，不叫他们边防连，叫他们‘活界碑’！”


    “活着的界碑！你们懂吗？！”


    “活界碑”三个字，如同重锤，狠狠敲在几位专家的心上。


    他们都是各自领域的泰斗，一辈子都在和数据、理论打交道.


    何曾听过如此充满血肉和传奇色彩的称号。


    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老者叹了口气，率先开口。


    他是国内最顶尖的冰原地质构造学专家，徐院士。


    “将军，您的兵，是英雄，是好样的，这一点，我们所有人都钦佩。”


    徐院士的声音很沉稳，但充满了无力感。


    “可我们面对的，是珠峰啊……”


    “是地球的第三极！”


    “那里的地形，瞬息万变。因为地壳运动，每年的冰裂隙位置都不一样.”


    “你根本不知道哪一脚下去，就是万丈深渊。”


    “更别提那些看似稳固的岩壁和雪层，底下可能早就被冰雪融水掏空了.”


    “一个细微的震动，甚至是一声大喊，都可能引发毁灭性的雪崩和滑坡！”


    “我们专业的科考队，装备到牙齿，准备工作做上一个月，光是登顶，最快也要两天！”


    “现在……”


    徐院士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但意思很明确。


    让一支边防连队，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去挑战珠峰，这和让他们去送死，没有区别。


    “徐院士说的是地质。我再补充一下气候。”


    旁边一位身材微胖的气象专家推了推眼镜，脸色比外面的风雪还要难看。


    “攀登珠峰，最关键的就是‘窗口期’。”


    “说白了，就是老天爷赏不赏脸。每年只有那么几天，天气是相对稳定的。”


    “而现在，是珠峰地区的冬季，本就是反季节登山，危险系数成倍增加。”


    “我们本来预测，从今天凌晨到明天中午，会有一个极其短暂的平稳期.”


    “这也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气象专家指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气象云图，语气越来越急。


    “但是！一扬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特大暴风雪，把这个唯一的窗口期，彻底堵死了！”


    “现在的风力，瞬时能达到十二级！能见度不足五米！”


    “这种天气，直升机别说索降了，连靠近都做不到！”


    最后一位医学专家组的组长，也给出了最后的审判。


    “将军，从医学角度来说，在零下四十度的极端低温环境下，人体热量会迅速流失。”


    “如果长时间没有食物和水源补充……”


    他顿了顿，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科考队剩下的队员……理论上的存活时间，不会超过24小时。”


    整个指挥部，陷入了绝望的死寂。


    地质、气候、生理极限。


    三座大山，死死地压在所有人的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老将军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满脸的皱纹里，写满了痛苦和挣扎。


    良久。


    他睁开眼，眼中的血丝更浓了，但那份挣扎，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救援任务，不能停。”


    他的声音不大，但斩钉截铁。


    “我知道，你们说的都对，都是科学。”


    “但我是军人。我的身后，是国家，是人民。”


    “只要还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们就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同胞的生命！”


    “这是命令，也是我们这身军装的责任！”


    老将军站了起来，走到几位专家面前。


    他挺直了腰杆，然后，缓缓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拜托各位了。”


    “用你们的专业知识，哪怕只能帮他们排除一个冰裂隙。”


    “哪怕只能提前预警一分钟的雪崩……”


    “那也是在救他们的命！”


    几位白发苍苍的专家，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们连忙上前扶住老将军，声音哽咽。


    “将军，您这是做什么……”


    “我们一定尽全力！一定！”


    就在这时，秘书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快步走了进来。


    “将军，您让我调的……齐卫远队长的直播资料，拿来了。”


    “放。”


    老将军重新坐下，目光投向了指挥部中央的大屏幕。


    很快，一段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里，风雪漫天，一头体型硕大、眼神凶狠的白狼，正对着镜头呲着獠牙。


    指挥部里，有几个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可下一秒，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只见一只手，就那么随意地，甚至带着点安抚的意味，抚摸着白狼的头。


    那头凶兽，竟然瞬间就变得温顺无比，甚至还用头去蹭那只手，像一只讨好主人的哈巴奇。


    画面一转。


    一头体重绝对超过千斤的画野牦牛，如同发疯的坦克，横冲直撞。


    而那个叫齐卫远的年轻人，赤手空拳，仅仅一个照面。


    就将那头巨兽死死地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指挥部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老将军死死盯着屏幕。


    “秘书！”


    “到！”


    “这个视频，现在什么情况？”


    秘书连忙汇报道：


    “报告将军！这段视频，已经在全网爆火了！因为太过震撼，网友们都在怀疑真实性。”


    “但是经过技术部门鉴定，视频没有任何剪辑和特效的痕迹！”


    “另外……”


    秘书犹豫了一下。


    “说。”


    “另外，我们查到，这个直播间在爆火的初期。”


    “曾遭到‘策知’平台的恶意限流和打压，总策划，叫冯桦。”


    “什么？！”


    老将军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一股滔天的怒火，轰然炸开！


    “老子的人在前线拼命！你们这些资本，在后方捅刀子？！”


    “他妈的！”


    老将军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秘书的鼻子吼道。


    “给我接光电局！现在！立刻！马上！”


    电话很快接通。


    老将军拿起话筒，几乎是咆哮着下达了命令。


    “我是谁你不用管！给我去查一个叫‘策知’的平台！查一个叫冯桦的人！”


    “在国家救援行动的节骨眼上，恶意打压英雄连队的正面宣传！”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这种蛀虫，必须给我揪出来！严惩！！”


    挂断电话，老将军的胸口还在剧烈起伏。


    他再次看向屏幕，画面定格在齐卫远翻身上马，挥鞭直指雪山的那个瞬间。


    老将军心中竟然莫名地感觉他们一定可以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