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演播大厅里，《难忘今宵》的最后一个音符，随着指挥棒的落下，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舞台上，所有的演员、歌手、主持人。


    手拉着手，向着台下，向着镜头，向着所有守在屏幕前的观众，深深地鞠躬。


    掌声雷动。


    持续了四个多小时的春晚，在这一刻，正式落下了帷幕。


    观众开始有序退扬，工作人员涌上舞台，忙碌而有条不紊地开始拆卸道具，清理扬地。


    刚才还灯火璀璨，星光熠熠的舞台，在短短几分钟内，便露出了它最原始的钢架结构。


    一切，都结束了。


    后台，总控室。


    于三娘靠在椅背上，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几十个分屏监视器。


    主屏幕上，正是逐渐被清空的舞台。


    她长长地，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带着连续熬了几十个通宵的疲惫。


    带着紧绷了四个多小时的紧张，也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整个人，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皮筋，在这一刻，终于松开了。


    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累。


    太累了。


    拍电影，一部戏拍几个月，甚至几年。


    错了，可以喊“卡”，可以重来。


    演员状态不对，可以明天再拍。


    光线不好，可以等。


    可是春晚直播呢？


    四个多小时，几百号演职人员，几十个节目，不能有任何一秒的差错。


    从第一个节目开始，她的心就悬在嗓子眼。


    直到刚才，撒北和宁佳说完最后一句“我们明年再会”。


    她那颗悬着的心，才算真正落回了肚子里。


    眼眶干涩得发疼，她端起手边的杯子，才发现里面的咖啡早就凉透了。


    今年的春晚，成了。


    “于导！于导！”


    小伙子手里高高举着一个平板电脑。


    于三娘被他吵得脑仁疼，皱着眉。


    “嚷嚷什么？服务器炸了？”


    “比炸了还刺激！”


    小伙子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把平板怼到她眼前。


    “于导，您看！您快看！收视率！我们的收视率！”


    于三娘眼皮都没抬。


    “在《拜年》那个节目出来之前，我们的峰值收视率，是29.1%。”


    于三娘点点头，意料之中，还算不错。


    “但是！”


    小伙子猛地提高了音量，手指在平板上狠狠一划！


    一条几乎是垂直向上的红色曲线，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总控室里，所有还留在岗位上的工作人员，全都围了过来。


    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彻底引爆了整个总控室！


    “我们破纪录了！”


    “是历史纪录！历届春晚的最高收视纪录！”


    “天呐！61.8%！这个数据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一边女技术员指着另一块屏幕，上面的在线人数曲线，同样在以一个恐怖的角度向上攀升！


    “怎么会这样？”


    “是那个彩蛋！跟梅托格哨所的跨年直播！所有人都没走，都在等这个！”


    “关键问题是，”女技术员的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我们现在用的是央1的主频道线路，其他各大卫视的春晚都已经结束，信号都切断了！”


    “现在全国的流量，都堵到我们这一条道上来了！”


    “服务器的负载已经超过95%了！随时可能全线崩溃！”


    “一旦崩溃，别说直播了，我们连重播预告都发不出去！”


    刚刚还洋溢着喜悦气氛的总控室，瞬间又被泼了一盆冷水。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这是天大的好事，也可能变成天大的播出事故。


    于三娘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无比锐利。


    刚才的疲惫和激动，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冷静和果断。


    “给我接光电局！”


    她斩钉截铁地命令道。


    “我要找赵建明主任！”


    助理不敢有丝毫怠慢，手忙脚乱地开始拨号。


    几秒后，电话接通。


    助理将手机递给了于三娘。


    “老赵。”


    于三娘开口，省去了一切客套的称谓。


    电话那头，传来赵建明带着笑意的声音。


    “三娘啊，辛苦了。我刚看到数据，恭喜啊，创下了历史，给我们所有人都争了一口气！”


    “赵主任，长话短说，我需要支援。”


    于三娘的语气，严肃得没有温度。


    赵建明愣了一下，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出什么事了？”


    “好事，也是天大的麻烦事。”


    于三娘语速极快地将网络直播间的情况说明了一遍。


    “……现在全国的观众，都在等着看我们和边防战士一起守岁跨年。”


    “这个节骨眼上，我要是因为技术问题掉链子，让直播断了……”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明天，全国人民的唾沫星子，能把央视大楼给淹了。”


    “这个责任，我担不起。”


    “央视，也担不起。”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赵建明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节目了。


    这是凝聚了全国人民爱国热情和拥军情怀的一件大事。


    绝对，不容有失！


    “你需要什么？”


    赵建明的语气，也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需要您立刻协调所有还在播出的官方卫视频道，同步转播我们的网络直播信号！”


    于三娘的声音，铿锵有力。


    “帮我分流！”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出格”的请求。


    在除夕夜，让各大卫视中断自己原有的播出计划，去转播一个网络直播？


    这在过去，是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


    电话那头，赵建明只思考了三秒钟。


    “好！”


    一个字，重如千钧。


    “我亲自去协调！”


    “你撑住了！给我五分钟！”


    电话挂断。


    总控室里，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那条已经飙红的服务器负载曲线。


    每一秒，都像是走在悬崖的钢丝上。


    于三娘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就在那条曲线即将触碰到100%的临界点时！


    “有了！”


    那个女技术员，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


    “于导！您看！”


    “芒果台！芒果台的信号切过来了！”


    “还有荔枝台！”


    “番茄台！蓝莓台！菊花台！”


    “天呐！他们……他们全都把跨年广告掐了，把信号源接到我们这儿来了！”


    屏幕上，那条红色的，代表着危险和崩溃的曲线，如同跳水一般，骤然回落！


    最终，稳稳地停在了50%的安全区域，变成了一条平稳的绿色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