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里，峯肆无限坠落，看不到尽头，也看不清来时路。


    这是哪里？


    峯肆轻轻拍了拍地面，软软的，还挺富有弹性，像棉花糖。


    “喂，有人吗？”


    余音久久回荡不息，却又某刻突然消失，仿佛被未知生物吃掉一般，峯肆摸了摸袖口，不是猎人服，她摸了摸肩膀，是风院的披风设计，这是……从镜中世界出来了？


    可她不是out了吗，原来这也是一种出去的方式。峯肆听不见外界的动静，她缓缓摸索着站起来，试图触碰四周，到哪里都是空荡荡的，到哪里也都是软绵绵的。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她终于听到一个机械音——


    【恶毒王后，out ！】


    “喂，言焱？王后？有人吗？”


    依旧被未知吞噬，没有答复。


    【巫师，out ！】


    【白雪公主，out ！】


    同样视线一片漆黑的言焱下意识摸摸头，哦，他的超级无敌巨闪亮大王冠没有了，肩膀处是立起的披风设计，风院院服。看来他离开了镜中界。


    “喂，峯肆？！泠然？！指挥？！”


    这时的王后突然想起来，好像少了什么，对了！故事的最后也没有提到魔镜的下场，如果out代表离开镜中界的方式，那魔镜岂不是还留在镜中界。


    “嗷！”“谁啊！”“是我！”


    “泠然？！太好了，你怎么在这里？”言焱激动地摸索，拽住碰到的胳膊将人拉起来，“你这细胳膊怎么滑溜溜的，虽然是公认的病弱公子吧，但也不至于连这点肌肉都没……”


    不对。


    补！！！兑！！！


    就不谈泠然一个一八几的大高个儿，就算是峯肆也不可能这么轻，就好像、就好像只有一个胳膊一样……言焱哆哆嗦嗦地伸出手，顺着手臂探向上方……是空的。


    啊啊啊！是空的！空的！


    靠！这是什么东西啊！滑溜溜软绵绵的还甩不掉！啊啊啊救命啊不要吓人啊！世界没有鬼神、世界没有鬼神、世界没有鬼神……


    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片肢鬼”的言焱就这么高举着一只胳膊直挺挺晕过去了。


    另一边，巫师由于和白雪公主out时间太过相近，他们非常幸运的摔在同一个地方。


    “嗷！”


    两个脑袋相撞，泠然揉揉头，揪住甩到眼睛上的头发拽了一下，“你头发扎我眼睛了！”


    “疼！”一道含糊不清、雌雄莫辨的声音说。


    泠然顿了一下，松开手：“我没用力啊。”


    嵇尘寰疑惑：“什么？你在跟我说话吗？”


    泠然呼吸停顿了一下：“刚才不小心揪到你头发了。”


    嵇尘寰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头发，小揪揪还用皮筋束着，并没有散下来，刚要说话，放下的手就碰到一撮头发，他愣住了，好像泠然是短发吧，哪有这么长……


    空气突然安静一阵，两人中间传来一声轻笑。


    泠然：“我没说话。”


    嵇尘寰：“我也没有。”


    “……”


    “是我在说话哦！”


    尽管声音依旧雌雄莫辨，但跳脱的语气、加上句尾喜欢加语气词，这很符合溪边的习惯，嵇尘寰犹豫地问：“溪边？”


    “是我哦！”


    “呼，”泠然松了口气，准备伸手拉她起来，“是扭了吗？”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那辫子下面根本没有身体，泠然僵硬地转过头，将眼镜摘下来：“……”


    一颗头颅静静地躺在两人中间，显然刚才他们撞到的并不是彼此的头颅，而且中间这颗。【真理之眼】能透过表象看到本质，此刻没有脸庞的空洞头颅出现在视线里，甚至还快乐地甩了甩辫子，泠然想伸腿将它踢飞的冲动都有了。


    然而并不行，这颗头颅上有两个很明显的点，一赤金一水墨，和溪边眉间那两个召唤法阵一模一样，泠然咽了咽口水，即使他不是魔法师，也知道这种法阵是不可能伪造的，那这颗头万一真的是……


    嵇尘寰链接了他的想法，好在距离近加上泠然不排斥，成功勾联上精神域，捕捉到他的想法。


    绝望的指挥：“……”


    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啊！他也才是个十七岁的孩子啊！不要跟他开这种玩笑好吗！真是一点刺激也不能随便受了！


    “不会的，她不是还有两个保命符吗，而且她是不死之身啊，”嵇尘寰反应过来，“她应该扮演的魔镜，故事的最后根本没有提到魔镜的结局，估计还在镜中界里。”


    “正常的演出落幕的时候需要演员谢幕，”两人一手拽住一边辫子，防止跳脱的脑袋到处蹦哒，泠然也反应过来，“要么我们需要将魔镜救出来才算结束，要么魔镜需要想办法独自完成全员谢幕。


    嵇尘寰：“根据那个黑影的剧本，他应该是想让我们都永远留在镜中界，毕竟在其中真实死亡等于精神域不断被蚕食，最后沦为幕后黑手的养料，但是我们以这种方式出来了，他应该很不希望魔镜完成任务。”


    泠然：“只要有一人任务没有完成，就算失败。这里听不到外界的动静，这个头颅应该是躯体的一种象征，只有完成任务才能完整。”


    嵇尘寰：“嗯，也许这是黑影留的后手，我们需要保证它的安全。”


    “嗯，”泠然说，“也许还有其他四肢，说不定在那两人身边，我们顺着头颅可以找到他们。”


    “好，我试试。”


    另一边。


    峯肆站起来走了一圈，又坐回去，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于是又站起来走了两圈，折返的时候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踩到了一只脚。


    “谁？”


    没有人回答，峯肆伸出手摸索一圈，没有人啊，难道不是他们五人中的一个？她逐渐弯下腰，再摸索了一圈，果真碰到了个软软细细滑溜溜的东西。


    她捏了捏，摁到了髌骨，心中有个猜想，抬手作刀往膝盖下方一劈，果然出现了膝跳反射，是个有活性的人。


    “细皮嫩肉的，看起来很好解剖啊，”峯肆支着下巴盘腿坐下来，曲起指头弹了弹，“没有肌肉都是脂肪啊，怎么跟溪边那小胳膊小腿一样呢。”


    那腿听了狠狠踩了她一脚，峯肆嗷一嗓子缩回腿，“哎，你还听得懂！更值得好好研究研究了。”


    腿：“……”


    “好无聊啊，”峯肆把腿当成捏捏乐玩，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哎，那我岂不是走了手杖，走走走，我们去找他们去。”


    腿：“……”


    还有没有腿权了！


    但是很刻意地，腿主动牵着峯肆往某个方向走，走了很久很久，腿停下来，开心地在原地蹦哒。


    “喂！有人吗？”


    泠然和嵇尘寰抵达言焱这边的时候，刚好听见峯肆的声音，由于精神系指挥的特殊性，嵇尘寰3S天赋之一【灵界视链】能够链接队友的精神域，共享视野，此刻，泠然的视野里——


    直挺挺的言焱瞪着大眼睛，浑身处于千钧一发的战备状态，僵硬如一块钢板，高举一只胳膊，手里紧紧握着另一只胳膊，由于攥得太紧，已经青紫一片了，空中悬浮的左手着急地飞来飞去，费劲扒拉却再三失败。


    看得出来，被两只胳膊围攻的言焱崩溃地快要哭了，挣脱不开的右胳膊已经活手微亖了，解救不了同伴的左胳膊也快要急哭了。


    更诡异的一幕是，拄着腿拐杖的峯肆正伸手捕捉另一条腿，左胳膊企图让腿来帮忙，然后峯肆紧紧抓着，像拿手杖一样顺手夹在胳膊下，盲人似的扫点地面缓慢前进，直到碰到了一大块□□。


    言焱：“嗷！又是谁啊！”


    峯肆停顿下来，蹲下身摸索了下：“哦，言焱啊，是我。”


    差点又晕过去的言焱僵硬冰凉的身躯瞬间放松，将胳膊挥舞起来：“快点！快点把这个什么东西弄走！”


    峯肆将右胳膊解救下来，两只胳膊激动地搂住她脖子，仿佛在哭泣控诉地上那人的暴力。


    “你怕鬼啊？”


    “你不怕吗？超脱三界之外，鬼神一向只是传说，要是在这里出现了，意味着什么不用我说吧。”


    “哦，我知道，我也怕啊，但是这不是鬼，这是零散的肢体而已，它还有膝跳反射呢。”


    言焱：“……恐怖如斯的家伙。”


    泠然和嵇尘寰走出来：“嗨，好巧。”


    幸好那两人没有透视的能力，否则看到如此诡异的场景——两个人一手拎着一侧麻花辫，蹦跳的头颅兴奋地在中间荡秋千，诡异得像牵着骷髅绣球，怕是都要晕过去。


    “肢体碎片？好像还有意识，”言焱一听不是鬼，就缓过来，照理来说他不会如此恐惧，于是猜测，“你们说，这里会不会就是梦魇，我感觉它放大了我的恐惧。”


    峯肆手里的腿被抓走，“喂，谁啊，干嘛？”


    “我，看看这些零件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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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拼起来，”言焱将试图将四肢拼接起来，“切口很完整啊，大小也一致，看起来是一整套。”


    言焱操作失败，他本身就是盲拼，于是将零件推给嵇尘寰：“指挥，你是机甲师，你拼，你能链接泠然看得见。”


    无措的指挥：“……我是机甲师，不是法医，谢谢。”


    泠然补充道：“而且没有身躯，也拼不起来。”


    言焱疑惑：“你们俩不应该是一个人遇到头，一个人遇到身躯吗？”


    泠然双手一摊：“实际上，并没有。”


    从落下来的那一刻，峯肆的【毫厘之间】就已经在运转了，到了这会儿，整整过去123分钟47秒了，“溪边……还没有结束吗？”


    他们整场演出事故百出也才这么长时间，难道是时间流速不同？很有可能，之前在镜中界时，时间流速就差距很大。


    言焱：“魔镜的任务，应该是完成落幕吧。她把魔镜里的东西吃掉了，吃出一个洞，本人钻出来过，应该不会被困在里头。”


    三人：“……？”


    嵇尘寰目瞪口呆：“吃掉，是什么意思？”


    “吃掉……就是吃掉啊，”言焱随手往地上抓了一把，假装塞进嘴里，模拟咀嚼的声音，“就像这样，我亲眼看见的。”


    峯肆捂住额头：“突然理解会长的苦心和担忧了呢。”


    泠然张开的嘴巴又闭上，默默竖起大拇指：“。”


    嵇尘寰纠结了会儿，也抓起一块，想了想，闭眼往嘴里一塞：“呸呸呸！好难吃！比你那个药剂还要糟糕！”


    深谙自己药剂味道的峯肆不死心地尝了一口：“呸呸呸！小溪溪是不是真的没有味觉啊，怎么能忍受的啊！”


    联想到她前几次品尝那些奇怪味道的食物，好像真的只看到了外表的漂亮，完全不知道真实的味道，四人面面相觑，默契地在这件事上闭了嘴，达成某种共识。


    嵇尘寰：“我们要保护幼小的心灵。”


    泠然：“保密，不让别人发现，攻击。”


    言焱：“忽视这点小缺陷。”


    “我突然想到一句话，”峯肆一语道破天机，“你们没把队友当碎琼，也没把她当琼，把队友当金刚石整呢。”


    四人沉默片刻，默契地露出邪魅一笑。


    “话说，我们就这么坐在这里干等吗？”又过了五分钟，峯肆忍不住打破沉默。


    嵇尘寰正在比划如何拼接才能等溪边拿到躯体后顺利拼上，以及万一拼出来是个粽子怎么办，泠然安静地坐在一旁提供视野，言焱撑着头昏昏欲睡，伸长腿防止零件逃离。


    闻言，言焱抬起头，打了个哈欠：“确实，好无聊啊，可惜看不见，不然四人刚好打两局。”


    “不用看我，”泠然摇摇头，“同为精神系才能共享视野，否则无法转接。”


    “你们都这么……嗯……盲目信任的吗，她只有S级哎。”理论上他们不应该知道我们的马甲，峯肆眯起眼假装疑惑地试探，她甚至刻意用了这种说法，看起来仿佛她们关系并不熟似的。


    出乎意料地，泠然率先摇头：“你演的好假。”


    “就是，”言焱躺下去，闭上眼，虽然没有区别，“想试探的话，你就是装作歌莉娅对待嵇尘寰的语调也更像点啊。”


    “切，区区S级，哪里比得上我，我可是3S！哈，连越级应战裸pk的勇气都没有吗，这种人都能进圣殿，凭什么我不能！”嵇尘寰绘声绘色地模仿，仔细回忆一番，“还有最常见的那句，装货！哈哈哈！”


    “噗，破防到骂你都在夸优点啊，”峯肆疑惑，“她那么执着于圣殿干什么，为什么她不能进入圣殿啊？”


    “其实也正常，直到进入圣殿后的两年，我的真实等级才暴露，”嵇尘寰说，“其实不是圣殿不想邀请她加入，是她的姐姐莉莉安阁下不允许，因为歌莉娅性格太单纯了，不适合圣殿。”


    泠然：“所以果然是城府深沉的指挥啊。”


    指挥：“……停，标签太多了，指挥的俊脸已经贴不下了。”


    138分钟27秒。


    【魔镜，out ！】


    坐着嬉笑的四人收敛了神色，言焱和峯肆正襟危坐，守着零碎的肢体。作为指挥的眼睛，泠然半蹲着，随时调动。嵇尘寰站起来，3S天赋之一【缚灵天络】，精神域无限扩大，仿佛蜘蛛织成的网，一丝一毫的波动都逃离不开他的捕捉。


    找到了，不一样的波动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