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贤也没想到，这次摘梨活动，受益最大的人，竟然是银巧儿。


    可能是口味相似，国道上下的人都来这里买馍馍，偶尔也有来买牛筋面的。


    银巧儿以前做的东西都是有数的，现在直接走量。


    有人曾算过，按照这个人流量，银巧儿每天的收益很是客观。


    人多的时候，王秀凤收钱总是容易出错。没办法，王秀凤给三虎子打了个电话。


    再见三虎子的时候，银巧儿还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上次办完手续。第二天，三虎子一个人就把铺子门口收拾好了。还没等银巧儿请三虎子吃饭，三虎子就坐着大巴车回县城了。


    王秀凤曾提过一嘴，说三虎子在县城里租了个房子，地址在城中村。


    银巧儿只是漫不经心地听着。因为她知道，这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巧儿，这几天人多，三虎子来帮我盯一下钱。”


    王秀凤说完，银巧儿点了点头。


    她这边每天做多少个馍馍，做多少牛筋面，心里都是有数的。况且每晚她也会自己算账。


    如果三虎子敢偷拿钱，那么银巧儿也想好了，反正现在两个人没什么关系，就走该走的流程。


    银巧儿迟疑的这段时间，三虎子竟然默契地懂了她的想法，三虎子出声打断。


    “哎！你想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


    银巧儿没说话，只是低头忙着自己手里的活。


    王秀凤没注意到两人打得机锋，她把钱盒整理了下。


    “巧儿，买了啥我都盯着三虎子记下来。如果你晚上算钱，钱少了的话，你就给我说，我问三虎子要！”


    “妈，你咋胳膊肘朝外拐啊？”


    王秀凤闻言，头也没抬，她理都没理三虎子。


    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三虎子脸上闪过一抹无语。要知道这样，他还不如烂在出租屋里。


    张晓雪家，吃完饭洗完锅的张晓雪一个人有些无聊，她开始拍短视频玩。


    “爷爷，你说：我是老人，我不支持上班。”


    将手机屏幕对准爷爷，张晓雪期待地看着张永仁。


    看见手机屏幕里出现自己苍老的面孔，张永仁的眼眶里不知何时蓄满了泪花。


    “我是老人，我不支持上班。”


    按照孙女的提示，张永仁乖乖地讲。不料，张永仁后面的面孔变得不认识了。


    “我不拍。”


    看见这个，张永仁有些抗拒。


    “爷爷，网上她们的爷爷都给拍的。”


    孙女这话一出，张永仁想了想，既然这样的话，那也不是不可以。


    “这是啥？”


    “这是美女。”


    “奥。”张永仁不理解但尊重。“我还要继续说吗？”


    “对呢。”


    孙女张晓雪一脸期冀，张永仁只得接着套用。


    “我是美女，我不支持上班。”


    ……


    越往后，张永仁越熟练。


    “我是小狗，我不支持上班。”


    听见这话的小黄，特意溜溜达达过来看了看张永仁和张晓雪的表情。见两人注意力都在一个小玩意上面，对自己没兴趣，小黄又溜溜达达去了门外。


    人都不陪我玩。


    闷闷不乐的小黄趴在门口，眼睛滴溜溜转，脸上闪过一抹委屈。


    拍完这个视频，小老头摆摆手。


    “以后我不玩你的这个了。”


    说完，小老头拎着自己的小马扎。


    “小黄走，我们望一会大路走！”


    “我也去！”


    在张永仁这一辈年纪的老人里，他们把柏油马路叫做“大路”。


    “望大路”的意思就是去柏油马路旁边坐一坐。


    张洼村的柏油马路特指村头的广场。


    上了年纪的张永仁，每次吃完晚饭就带着小黄，拎着小马扎去广场上坐一坐。


    张永仁年纪大了，不怎么喜欢和人说话。他只喜欢静静地坐在角落，享受着独属于自己的黄昏。


    村头广场视野开阔。


    除了满目连着的山，还有那蜿蜒却又若隐若现的柏油路。


    橙色的、血色的晚霞渐渐隐匿于山间。根据晚霞的颜色，张永仁总会预判明日的天气。


    小时候的张晓雪很想知道山的那边是什么，路的尽头是什么。彼时的张永仁总会说，等张晓雪长大就会知道了。


    现在张晓雪长大了，也看见过山的那边路的尽头到底是啥样。


    庆幸的是，张晓雪回头，爷爷还在原地。


    “这不是晓雪吗？咋的放假啦？”


    “胡奶奶，我没放假，我辞职了。”


    “奥，这样啊。”


    胡文芳意有所指的应了声。


    听见张晓雪辞了工作回家，胡文芳特意来问一嘴。很明显，张晓雪的这个答案取悦到了她。


    “你总不会是有情况了吧？”


    胡文芳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张晓雪你辞了工作回家，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有啥情况呢？啥情况也没有。我就是没工作回家歇歇。”


    张晓雪腼腆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现在工作也不好找。三虎子县城里没找到工作，今天回来在银巧儿铺子里帮忙呢！”


    胡文芳悄咪咪对张晓雪说了句。


    “奥。”


    对于人家的家事，张晓雪不想过多置喙。


    见张晓雪反应平平，胡文芳自知没趣。


    她伸长脖子望了望路边，等着自己的女儿。


    小黄狗不懂大人的心思，小黄狗只知道今天和爷爷出来放风了，开森！


    小黄一会趴在张永仁的脚边，一会在张晓雪附近溜达，一会又闻闻同村小朋狗的屁股，忙得不得了。


    同样忙得团团转的张贤，现在好不容易歇口气。


    今日上午，张贤把要邮寄的梨子又检查了一遍。


    各个个大饱满，甘甜脆爽。


    这次邮寄的梨子，一部分寄给了上次许诺的游客；另一部分寄给了江远山的朋友。


    为了宣传梨，江远山没少在朋友圈打广告。


    这不，就有订单送上门了。


    既然干部都这么努力了，那么张洼村的村民更不能拉胯啊，肯定要挑顶顶好的梨寄过去。


    不愧是驻村干部，他的一些想法着力点就在全局。


    对比江远山，张贤觉得自己还差得很远。


    下午的张洼村零零散散又来了些散客，张贤一行人负责统筹安排。


    通过两天的小试牛刀，张贤在接待游客这方面也有了些自己的体会。


    虽然散客买的梨子并不是很多。但今天梨贩子的车来得恰到时候，价格也给得合理。


    有麻利的人家已经开始获得了今年种梨收入的第一桶金，张贤家也不例外。


    现在就是宝儿家还有些慢，张贤打算去宝儿家看看情况。


    老爸今天回家，张女子搁置已久的计划今天终于可以动工了。


    前几日羊圈的大墙被冲毁。


    今天下午，张文强便开着三轮车把废旧东西拉到了垃圾场。


    垃圾场是张洼村开辟出来的一个地方。有专门的垃圾转运车辆在每周固定日子梨清理。


    一个下午的时间，羊圈除了外面的边墙，里面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通过这两日的接待，张女子打算去找银巧儿姐说件事。


    “巧儿姐，吃饭呐？”


    张女子去了银巧儿姐家，银巧儿一家正在吃饭。


    三虎子端着碗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银巧儿和张琦还有王秀凤三个人围坐在饭桌前吃饭。


    整个屋里，泾渭分明。


    “呀！张女子呀！来，吃饭来。”


    “王婶子我不吃了，我就来转转。”


    张女子看着屋里的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小猫！”


    吃饭的张琦突然说了一句，伸出手朝着门外指。


    张女子偏了偏头，瞥见了狸花黑麻灰的尾巴。


    “那是我家的猫。”


    “你家养小猫啦？你家啥时候养的小猫？”


    银巧儿有些好奇，因为张琦一直想要个小猫，银巧儿一直没找到附近谁家有领养的。


    “姐，我前段时间养的小猫。”


    “这样啊。”


    听见主人的声音，小狸花探头进来瞅了瞅。


    鼻子嗅了嗅，似在录入系统。


    见小狸花跃跃欲试有进屋的冲动，吃饭的银巧儿一家都放低了声音。尤其是张琦，虽说拿着筷子小口地扒拉着饭，但自从小狸花出现后，他的两只眼睛就一直盯着它不放。


    周遭危险解除，小狸花偷偷摸摸走到了张女子身边。


    它跳上张女子的膝盖，开始给自己舔毛。


    感动于小狸花对自己的信任，张女子伸出手撸了撸小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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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桌旁的张琦眼巴巴地看着。其实他也想摸一摸猫猫的，但他感觉这只猫猫很凶，挠人应该很疼。张琦受不了疼，也害怕这只猫猫，他想了想，还是算了。


    感受着毛茸茸的手感，张女子也没忘了今天来银巧儿家的主要任务。


    “姐，我妈让我给你把方子带过来了。调牛筋面的，这样你就可以在家自己卖了。”


    “天呐，这我多不好意思啊！”


    听到张女子的话，银巧儿有些受宠若惊。


    以前铺子里没收入的时候，全靠马秀兰一天五块十块压个面、取个馍馍的。这几天铺子里的生意稍稍好了一些，马秀兰竟然还送来了拌牛筋面的调料方子。


    马秀兰年轻的时候，帮过厨，这些都是人家在帮厨过程中慢慢记下来的。


    压牛筋面的银巧儿不是没想过牛筋面按碗卖，可是牛筋面配上自家的辣椒酱，终没有马秀兰调的好吃。


    马秀兰的手艺那不是盖的，拖鞋底子在她手里溜一圈都好吃，银巧儿在心里狠狠认同这句话。


    “天呐。”


    虽说调料方子也不是什么很机密的事，但轻易给了王秀凤还是有些恍然。


    “马秀兰这个人能处。”


    王秀凤在心底说。


    “可给人家回啥呢？”


    王秀凤已经开始盘算着回礼了。


    把话带到，张女子起身打算回去。


    “张女子，你手就摸猫吧！到时候嫁人了做的饭绵得很，不好吃。”


    张女子一进门就问候了在座的所有人，只是她唤银巧儿姐的时候，三虎子侧目看了过来。张女子装作没看到三虎子眼里的疑惑。


    听见三虎子这样讲话，银巧儿还没想好怎么说，王秀凤已经开始发力了。


    “你悄悄。你从小没摸过猫儿，我看你做饭也没好吃到哪里去。”


    听见这话，张女子心里暗爽。


    这一刻，张女子终于懂了，为什么王秀凤要认银巧儿做干女儿，银巧儿不反抗了。假如是张女子的话，她也不会反抗。


    从银巧儿家出来的张女子，一边回家，一边回想着三虎子的话。


    以前为了规训、贬低女性，出了很多“讲究”。其中对身体摧残最大的，就是裹小脚。


    这是看得见的摧残，还有看不见的摧残。


    月有盈亏、潮有涨落、女性的身体也一样。可是一些地方，却视这种现象为不干净。连带着，女性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他所认为的不干净。


    女性的屁股不干净，她们不能随便坐着休息。因为这会给有象征意义的东西带来厄运。


    女性经期是不干净的，会冲撞到人；连带着女性穿过的衣服不干净。


    家庭主妇洗衣服的话，要先洗家里男性的衣服，再用接下来的脏水洗女性的衣服。


    晾干的女性衣服，不能压在男性衣服上面，不然会给家里男主人带来不好的运气。


    它们似乎很害怕女性。害怕女性的生理期，害怕一些正常的东西。说实话，他们有些愚昧。


    就像是颧骨高的女性会克夫一样。如果一个男的，因为娶了个颧骨高的老婆后意外离世，那么只能说他太菜了。


    同时，为了不停地贬低女性，他们不惜为女性的任何行为套上枷锁。


    女性的手触碰小动物，以后做饭不好吃；女性擀的面团不圆，以后找的老公不帅；女性牙齿不整齐，以后找的老公不帅；女性没有樱桃小口、没有弯弯细眉、没有白皙皮肤，以后找的老公不帅。


    好像女性生来就是要找一个男的嫁了。然后为这个男的洗手作羹汤，生儿育女、当牛做马、这才是她一生的归宿。


    他们看不见女性强大的自愈能力、强大的协同能力、敏锐的共情能力。


    他们只喜欢污名化女性。用下三滥的词语去形容女性。


    近百年来，都是如此。


    可是，总有优秀的女性冲破他们设定的层层枷锁，站在人类群星闪耀之巅。


    大的地方的女性，人们耳熟能详。


    小的地方的女性。张女子的眼前，王秀凤、银巧儿就是例子。


    张女子一边心里想着，一边抱着小猫美滋滋回家。


    忙碌了一整天的张宝儿张师傅，决定吃顿好的犒劳犒劳自己。


    于是，他给自己煮了碗泡面。


    正准备吃饭的张宝儿，再次接到了江梦的电话。


    这场通话，把张宝儿高兴的，又往他的碗里加了两个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