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羡月愣住了，她想过千万种可能，但就是没有想过事情会这样发展。


    丢人的羞耻感、愤怒，让血液瞬间从心口冲向头顶。


    她咬牙切齿，像吞进了一把碎玻璃。


    凭什么？怎么可能？


    江鹤羽看起来温柔和煦，实际上跟他接触过的人都知道，江鹤羽从来都只是保持着表面上的礼貌，从来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什么热心善良懂事，在江家就根本不可能存在这种人。


    就算是洛樱受伤了，他也会让同学帮忙将洛樱送回来，而绝对不是亲力亲为。


    甚至……洛樱就躲在江鹤羽的身后，离得那么的近。


    江鹤羽还把他的衣服披到了洛樱身上，亲手。


    江鹤羽的洁癖有多严重，谁都知道。


    为什么？凭什么？她不服！


    *


    这还是洛樱第一次来医务室，因为她没有钱，也没有生过什么病，唯一就是伤痕比较多，但久病自成良医，她家里备了很多药，只要自己擦一擦就会痊愈。


    青致中学是京都最有名的学校，实打实的贵族学校，学费对洛樱来说是个天文数字，设施格外先进，学校内都是达官贵族，有钱人家的子女在这里读书，与其说是来读书的，倒不如说是为显赫世家培养继承人的地方。


    但富人都会有一个共同点，有钱了之后便要开始做慈善，套一身衣服来伪装自己。所以学校也会专门招收贫困特招生来彰显自己的宽容大度，洛樱便是少数名额中的一个。


    她的成绩不错，可以选择的学校很多。


    还在犹豫的时候，她收到了青致中学的邀请。


    邀请函是烫金的，放在手中沉甸甸的。


    洛樱这辈子都没有想过会收到青致的信，更让她惊讶的是，青致中学居然给她提供了免学费。


    但她的父亲并未放她走，“京都是什么地方，你也配去这种地方？”


    她的邀请函被撕毁，并为她寻觅了婚事，下个月便要把她嫁出去。


    不过也巧，她的未婚夫在下个月初便突然暴毙身亡，死相格外凄惨，听说被人发现的时候浑身都已经长满了蛆虫。


    洛樱在乡下落下了一个克夫的名声。


    于是洛樱幸而在离家不远处读了一所学校。


    不幸的是，刚入学几个月，学校里面便怪事频传，杀人事件越发频繁，她的同学变得格外怪异，不过为了读书，她忍了下去。


    直到一年后，学校发生了特大级无差别屠杀案，学校被政府控制，学校被封锁了。


    “杀人的是班长薛云，怎么会是薛云？明明在不久前班长还帮她带了早餐，和她一起放学回家。”


    “明明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薛云甚至会收养学校的流浪猫，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泪水滴落在日记本上。


    不过她应该更担心自己。


    “开玩笑吧，一个学校就这样被封锁了？没有任何解释吗？那学生应该如何安置呢？”


    “那我呢？我该怎么办？”


    她只想好好上学啊……


    遇到这么多困难，她好不容易才熬过来……


    就在这时，她竟然又收到了青致的邀请函。


    诡异又带着合理的一切，任何逻辑在她的生活里好像都不堪一击。


    她跑了。


    这是她第一次来京都，富丽堂皇，和乡下完全不同。


    洛樱在这里格格不入，她骨子里的自卑让她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医务室格外的大，甚至能算一所大医院，比洛樱以前生活的乡镇医院都还要大。


    医务室内没有什么人，四周瞬间清静了下来。


    洛樱不太擅长人际交往，她在众人注视下说话便会格外紧张，所以她也不太喜欢待在人多的地方，如今的安宁让她悬着的心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进入医务室，护士便带她进了保健室，给她处理伤口，回过神来时，江鹤羽已经不在身旁。


    洛樱心中微微松气，她实在是不想再麻烦江鹤羽了。


    学长又帮她赶走霸凌者，现在又得罪了迟羡月，还耽搁了他学习的时间，真的不知该如何报答学长。


    就是不知道医药费有多贵，她给不给得起呢？


    保健室来了两名护士给洛樱处理伤口，两人把洛樱的外套脱下，发现她从额头到腿上，全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和瘀青。


    两人却没有任何的波澜，好像早已经见怪不怪，甚至没有问一句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处理着伤口。


    洛樱根本没有想起这一点，只是兜里面的手机突然又开始震动起来。


    每道震动都牵连着她的心，带着一道一道心悸与窒息。


    她神色微变，祈祷千万不要是……


    “我打开手机，果然……”


    “好害怕……”


    圆珠笔的字迹开始颤抖。


    手机屏幕亮起，未知用户四个字格外引人注目。


    窒息感瞬间弥漫洛樱的胸腔，她眼尾又开始泛红起来。


    她四处张望着，没有人注意她。


    她迅速点开短信。


    【小樱……真可怜，又被别人欺负了啊……】


    【手好软，腿好软，哪里都是软的……你哪里是小老鼠，你是一只小猫，你好可爱……】


    【好喜欢小樱哭的样子，白嫩的身上全是伤呢，被那么多人虐待殴打，无能为力，居然只会哭泣……】


    【小樱好可怜……好可爱……好可怜……好可爱……】


    【没关系，我会为你报仇的^^】


    洛樱快要哭出来，她浑身颤抖。


    疯子……


    这个人到底要干嘛？


    放过她吧……


    她刚关上手机，可最后一条消息又发送了过来。


    【想要他们去死吗？】


    洛樱脸色变得煞白，背后冷汗瞬间冒出，她心跳得好快。


    扑通、扑通、扑通。


    这个疯子还想要杀人……？


    不要啊……


    不要跟她有关系啊……她只想好好上学……


    “洛樱。”


    就在此时，一声熟悉的声音将洛樱从恐惧中拉回。


    洛樱瞬间抬起头，是江鹤羽。


    她惊魂未定。


    “诶，学长，你怎么在这儿？”


    她到底在说什么……


    江鹤羽笑起来，“我当然在这儿啊，洛樱同学受伤了，我当然还要把你送到教室。”


    “这里有一套新校服，快换上吧，别着凉感冒了。”


    洛樱这才发现江鹤羽手中还拿了一套新的校服，甚至还在包装袋里面的，全新的，没有拆开过的。


    原来刚刚江鹤羽是帮她去拿新衣服去了。


    她正要接过新衣服的时候，手机屏幕又亮了。


    【小樱不回我是默许了吗？】


    这个疯子……


    不是……当然不是……


    “洛樱，怎么了？”


    江鹤羽笑着问，语气温柔。


    洛樱一把接过校服。


    “谢谢学长，真的太谢谢了！”


    江鹤羽摇摇头，指了指她震动的手机。


    “洛樱同学好像被人关心着呢，真好。”


    洛樱心中拼命摇头，但却只能点头，“没有的。”


    【想要他怎么死呢？我都可以满足你小樱。】


    【跳楼自杀？剖肚挖肠？五马分尸？】


    【只要小樱想要，我都可以满足小樱。^^】


    【只要是小樱的要求，我都会去做。】


    洛樱根本不想在学长面前做这样不礼貌的行为，可是已经没有办法了。


    这个疯子，对她的生活简直了如指掌。


    【求你了，别杀人！】


    【我不想要任何人去死。】


    【不要这样做……】


    她回完消息猛然抬头，江鹤羽一双黑色的眼眸正在直直地看着她。


    笑着，眼角的痣像会说话。


    她浑身一抖，又瞬间冷静下来。


    “抱歉，有朋友给我发消息，他的确很关心我……”


    没有办法，只好顺着这个由头说下去。


    江鹤羽摇摇头，“没关系，有人关心洛樱是好事。”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一些。


    “洛樱同学换校服吧，别着凉了，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他关上了门，两名护士也随之出了门，屋内只剩下了洛樱一个人。


    她拿着这身校服，仔细打开。


    青致是贵族学校，每身校服都是量身定制，没有什么s码m码，洛樱半信半疑地换上新的校服，崭新，干净，带着香味。


    竟然格外合身。


    江学长真的好细心，竟然还在学校找到了她的尺码。


    不过也正常，江鹤羽做事就是以严谨完美著称，是最优秀的学生会会长，这种小事对他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


    洛樱拿着脏衣服推开门，护士却突然叫住她，告诉洛樱把脏衣服放到医务室就好，到时候会洗好送回洛樱手中。


    洛樱愣了愣，随后连忙摇了摇头。


    “这种事情怎么好麻烦医务室呢……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护士礼貌地打断她，“江同学依旧为你付过医药费和清洗衣服的钱了。”


    “如果你不洗的话，这笔钱也是不会退回的。”


    洛樱颔了颔首，学长居然还给她付过钱了……天啊，她都不敢想要怎么偿还，她根本偿还不起啊……


    没办法，洛樱又将衣服放回医务室内。


    江鹤羽就在门口等她。


    洛樱换上了新的校服，头发也已经干了，温顺的黑色头发刚好过背，额头上贴上了新的纱布，整张脸小巧，惨白。


    “学长……真的太感谢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回报你……”


    “如果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请一定告诉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她涨红了脸，一张巴掌大的脸颊变得绯红，眼睛圆溜溜的，又带着几分躲闪和紧张。


    江鹤羽突然笑出了声。


    “没什么，这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


    “当然，如果以后有什么帮助，也请洛樱同学施以援手。”


    他在给洛樱一个台阶，如果让洛樱什么都不做，她一定会愧疚得睡不着觉。


    “当然，我一定会的！”


    洛樱回答得很快，她笑起来。


    当然会的。


    迟早会的。


    江鹤羽眯着眼。


    回教学楼的路有些远，江鹤羽突然转头问，“给洛樱同学发消息的朋友对洛樱很重要吧，我看洛樱很焦急的样子。”


    洛樱知道这是江鹤羽在找话题，她是个不太擅长说话的人，两个人走这么长的路不说话实在是有些尴尬。


    她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找什么借口，只好顺着说下去，“啊，是的……”


    可她实在说不出“是很重要的朋友”七个字。甚至连朋友都不能算！


    想到这里，洛樱才想起这个人依旧没有回她的消息……


    前面的消息看得她胆战心惊，可明明平时一直骚扰她的人，此刻却好像没有回复她了。


    她打开了手机，看了一眼，真的没有回复她……


    “想要他们去死吗？”


    一句话看得她浑身发抖，脸又变得煞白，她连忙关掉了手机屏幕。


    这可是青致，是学校，怎么可能说死人就死人？


    这个人只是单纯地想骚扰恐吓她罢了，只是不知道是谁这么无聊。


    如果被她发现……


    她一定会严肃正义地好好警告这个人的！如果警告之后他还要继续，那她真的会考虑报警处理了。


    只是这个人是青致中学的学生……几乎都是达官贵族，如果她真的报警，还真不一定有用。


    可恶……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吗？


    她抬头看了看身旁的江鹤羽。


    可是她和江鹤羽今天才算正式认识，要是今天就这样冒昧地提出请求，也太过分了。


    绝对不可以。


    根本就不算什么……


    没什么的……


    她可以坚持住的，跟以前一样，没什么两样……


    两人走到教学楼前。江鹤羽不是这栋教学楼的，洛樱想让他到此就可以了，真的不想再麻烦他了。


    她转过头刚要说话。


    一道身影突然从天而降，轰隆一声落到了洛樱面前。


    像是什么重物砸在了水泥地上。


    洛樱的笑容卡在脸上，整个人呆愣愣地转头，下意识循声而去。


    一米前的路面上躺着一个人。


    像西瓜摔到地上一样，四分五裂，汁水四溅。


    脸朝上，正对着洛樱。


    洛樱认识这张脸。


    盛景年最亲近的跟班和小弟，几个小时前，她刚见过的人。


    活生生的人。


    那个人口中的，“他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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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