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慕许把陈念安约到餐厅，说当年情书的事。


    “说起来，倒有些不合礼数，本就是我处理不当，却还要让你来约我，实在抱歉。”陈念安拿起咖啡杯，没敢看陆慕许，用这句话开场。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其实上学的时候她就对他有些印象，相貌出众的人在哪里都会引人注目。


    刚刚她看到陆慕许的第一眼，她就明白了——这么多年他的努力没有白费，陆氏已经被他拿了回来。


    他整个人跟之前比起来更加容光焕发，十五六岁的少年肆意迟到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在他身上体现了。


    “现在，不知道是不是该叫你一声陆总了。”陈念安的话一出，陆慕许的身躯微微一震，整个人一瞬间僵住。


    不过片刻他便调整过来，“叫我名字就好。”看样子他这话还有下文，可陈念安再也没有听到。


    她看着他，即使现在他已然身居高位，性格倒还像从前那样，见到她，还是有些手忙脚乱。


    其实除了性格之外，多年不见，他别的方面还是没什么变化。那双眼睛望向她时，满是藏不住的爱意。


    她有时候真的会想，自己有什么地方能让人念念不忘这么久，可是答案往往无疾而终。或许，只有陆慕许知道了吧。


    陆慕许有些受不住她这么看，低头扶杯才勉强维持正常，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却还是有些沙哑，“我当年收到你短信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实在没办法一时间接受那么大的信息量。所以第二天调整好情绪才给你回信。”


    陈念安有些意外，他开口第一句话是在解释时间。其实是她不在意的小事，没想到他会挂怀那么久。


    “没关系，”她的声音放轻，“我最后收到回信了。”


    陆慕许这时抬头看向她，他之前都没怎么好好的看过这张脸，他只记得现在这个人跟记忆里的人重合，多了几分冷淡。


    他的手不自觉蜷缩，抓紧了裤子，脸上仍然带着笑：“……那就好。”


    陈念安淡淡一笑，向他：调侃道：“都是陆总了，没必要那么紧张。你在事业上的表现在我看来已经相当出色了，连我都自愧不如。”


    “所以，你不需要这么紧张。面对任何人都是。”陈念安说完喝了一口咖啡，徒留陆慕许在原地。


    他的心里如平静的水面投了一颗石子，由此泛起的涟漪久久未能消失。不，恐怕比这还要剧烈万分。


    他喉结滚动，看向她的眼里多了几分滚烫的炙热情意。


    “我……可以请你参加陆氏的发布会吗？陈总。”他的嗓子哑得不像话，问出的话却带着恳求。


    陈念安放下杯子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她的心跳不受控的快了几分，面上依然强装镇定，“当然。”她点头答应。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陆慕许终于松了一口气，姿态也放松下来，他身子后仰双手撑在座椅两侧，抬出一手笑着邀请她，“那就……静候佳音了。”


    他的脸上带着笑意，颇有几分商人的势在必得。


    差点忘了，他本身就是个优秀的商人，也是个很好的总裁。


    *


    陈念安看着台上的陆慕许，他自信大方的侃侃而谈。


    台上的他与昔日上课回答问题的他身影重叠。


    他好像从来都不知道，他这副样子有多吸引人。


    陆慕许的目光突然看向了陈念安这边，双眸交汇的瞬间，陈念安心跳好像漏了一拍，慌忙的低下了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此刻，她就是想拼命躲避陆慕许的目光。


    陆慕许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虽然面色不显，但上扬的嘴角早就出卖了他。


    ……


    演讲结束，陈念安赶忙起身离开，生怕陆慕许注意到她。


    却不想，正在她要转身的时候，有人叫住了她。


    她只好停下脚步，转身与那人说话。


    等看清来人时，陈念安愈发后悔自己刚才怎么没有赶紧走掉。


    “陈小姐，抱歉打扰，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陆慕许颇为绅士的问道。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搭讪方式老套。


    陈念安迅速调整情绪，落落大方的答：“陆先生，您好。真不好意思，念安目前还没有跟陆氏合作的意向。”


    陆慕许挑眉，“哦？那陆氏还需要多多磨练了。”他话锋一转，狡黠的问道：“但，我想要的是陈小姐私人的联系方式。”说完，他往前一步走，试图逼退陈念安。


    陈念安后退一步，“承蒙陆先生抬举，但我还有点事，我们下次再说吧。先告辞了。”说完，她也不等陆慕许反应，飞快的离开了。


    陆慕许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没想到昔日的陈总也会有落荒而逃的时候。


    陆慕许醒来后，看到家里的陈设，才知道刚才不过是个梦。


    有种得而复失的感觉。


    不过没关系，这么多年他都等过来了，还在乎这么点时间吗？


    他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舒服。


    收拾好心情，他整装待发，去往发布会。


    *


    发布会举行的很成功，陈念安对陆慕许也另眼相看。


    结束后，他从聚光灯中央缓缓向她走来，到她面前站定。


    “陈总，不知道刚刚我说的怎么样？”


    “很不错。”陈念安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那么……念安有没有跟陆氏合作的意向呢？”陆慕许看着她，问道。


    陈念安因为这句念安有些尴尬，心里犯嘀咕，早知道公司的名字就不取自己的名字了。现在他这么一说，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她因为这事憋的脸上有些红，陆慕许弯了弯腰看着她发红的脸，“怎么这么红啊？”下句还没说完，陈念安就往后退了几步。


    “可能是热的吧。”陆慕许听闻此言挑了挑眉，可是室内开了空调。


    “合作的事，我会好好考虑的。”


    “先失陪了。”说完，不待陆慕许回应，她就离开了这里。


    陆慕许想到了梦里的她，笑了，反应都是一样的可爱。


    这么多年，她还是她。


    还是记忆中的陈念安，他念念不忘的心上人。


    贫瘠之地的春日花，明媚的把这一片地都衬得美好。


    高不可攀，却诱人心弦。


    *


    这天，陆慕许去了多年前他打工住的房子要经过的小巷。


    小巷依然昏暗，他手里拎着酒瓶，看不清神色。


    他找了处空地坐下，嘴里喃喃：“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一点呢？”


    他想起发布会后陈念安跟他有过短暂的接触，但也仅此而已。


    摸不透她的心思，看不到来日的希望。


    他打开酒瓶，闻到酒味的那一刻皱了皱眉，酒还没喝，他人就醉了。


    “算了，一厢情愿又怎么能要求别人有回应呢？”他坐在那里喃喃自语，收拾好心情后拍拍尘土又站起走向前路。


    “阿许，为什么不再大胆一点呢？”齐昇搀着他，问道。


    “我怕她心中有愧安慰我，不是真的喜欢我。”


    “可有些话，再不说，恐怕就说不出口了。”


    陆慕许听闻此言转头看着齐昇，他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那双眼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感伤。


    他差点忘了，自从陈瑜希死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发自内心的笑过了。


    表面装的坚强，只是为了不让人担心。


    可是这副样子更让人心疼。


    “阿昇，你心里比我苦吧。”不知道他哪来的酒劲，一个劲儿的戳人心窝子。


    齐昇扶着他的手顿了顿。


    过了会儿，他大方的承认了：“是，我是不好受。”


    “瑜希醒来那几天，我一直陪着她。”


    “我跟她说，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好不容易把她劝动，她却在回来的路上死了。”


    “再也没醒过来。”


    “一点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走了。”


    “明明我们都说好了，以后要开心，要快乐，可是她就那么走了。”


    “一点迹象都没有。”


    “我能怎么办啊？”他说这些话时，手渐渐撤回来，到最后挡住自己的脸，蹲下去泣不成声。


    陆慕许看他这样，心里也不是滋味，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酒”倒是醒了。


    “阿昇，瑜希……大概是早就知道了自己会离开，所以才跟你许下这个承诺，就是希望你不要太伤心。”


    “她希望你开心，快乐。”


    “我想，她一定很想留在你身边，但没办法，她的身体状况不允许。”


    “我们都知道，她的那一天迟早会来，早一点来，也许她就能早一点找到她的快乐了呢。”


    “她在那头履约，你在这头也不能食言啊。”他摸了摸齐昇的头，“你们一直没分开，在你们一起快乐的瞬间，你们同在一片区域。”


    齐昇闻言，情绪缓了缓，他慢慢站起身，扶着身侧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阿许，抱歉，本来是安慰你，却变成了你安慰我。”


    “都是兄弟，不用说这些。”他拍了拍齐昇的肩，安抚他。


    “跟她说吧，不管是愧疚还是什么，说了也算有个答案。”


    “别像我一样，到最后，也没把心里话告诉她，抱憾终身。”他拍了拍陆慕许的肩，说道。


    陆慕许眨了眨眼，或许，他也该大胆一次了。


    十六岁的他敢，现在为什么再见就成了胆小鬼呢？


    *


    次日，陆慕许约陈念安踏青。


    陆慕许和陈念安看着眼前的景色，二人一起享受自由。


    毫无前兆地，陈念安来了一句：“我知道你爱我！”


    她说这话时，眼看前方，伴随着大笑。


    “你知道？”他很震惊，回头看向她，充满不可置信。


    “我相信你爱我，就像……相信我自己那样。”她的说辞稍微有些改变，可带给他的冲击仍然不小。


    冷静过后，他笑得坦然，是啊，喜欢一个人，真的很明显，哪怕你以为你藏的很好，对方也不可能不知道。而且她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


    “是”，他把身子转向她，对她说道：“我爱你，陈念安。”听闻此言，她亦转过身正对着他。


    “从十六岁开始，到现在，十二年了，有你在的地方我的眼睛再也看不见别的事物。”


    “你一出现，我的眼睛就像自动对焦似的只有你了。”


    “怕你察觉不到，又怕你察觉到了，这么矛盾，却又反反复复，在看到你的那一刻心跳还是控制不住的加速。”


    “到最后，就这么坚持了十二年。”


    “当然，我说这些不是博同情，正相反，希望你别把我的喜欢当成负担，我对你，一直都是一厢情愿。是我心甘情愿，你不要有负担，不要愧疚。”


    “你总说，没想过有人会喜欢你。可你要知道，”他看着她的眼，她眼里的光亮美过星辰。


    “你本来就很好啊。你值得所有人喜欢。只是他们不知道你有多好，不是你不值得。”


    “不瞒你说，我看人的眼光很准的，”他调节气氛，“我看好的人都是很优秀的，所以陆氏才能这么厉害。”


    “所以，要相信，你本来就很好。”


    她看着他的眼，心里涌过一股暖流，除了父母，从来没人把她的话这么放在心里过。


    “我……”她有些手足无措，“我们……”


    陆慕许难得制止她，“如果你接受我的告白，那么就麻烦你再好好想想，我不想你因为感动就答应。十二年我都等过了，这段时间再等等也不算什么。我怕最后梦醒什么都一场空，怕你愧疚觉得对不起我，那样，倒还不如不开始。”


    “不，”陈念安坚定的摇摇头，“这次，我会好好考虑的。不辜负你的心意。而且，我这次一定会给你一个及时的答复！”陈念安信誓旦旦道。


    陆慕许看她这副模样，蓦地笑了，忍住想摸她头的冲动，对她温柔的笑笑，“好，那我等你的消息。相信你不会让我等太久。”


    “嗯！”她点了点头。


    这次，她一定会给他一个及时的、满意的答复。